法心月很快又引見了第三個人。
卻見那人身高尺,濃眉大眼,闊面重顏,乍一看倒也相貌堂堂,但仔細一看又覺得奇怪。
那簡直不像是人類的容貌,要不是還有眉毛頭髮鬍鬚這些東西,那簡直就像是某些早期科幻漫畫中的機器人的臉龐,整個頭臉冷硬刻板,五官宛如掩飾雕刻或者金屬鑄造的一樣,顯出機械的線條。
他只穿了一身輕甲,頭戴一頂青紗頭巾,身披一領綠色團花戰袍,腰繫一條雙搭尾龜背銀帶,腳穿一對毫無樣式的皂靴,威煞中帶著幾分樸實。
他手上持有的是一把式樣古樸的大槍,不同於趙銀錦的鋼鐵大槍,這桿槍是正常樣式的丈二纓槍,長達丈二,紅纓綴頭,而且槍身雖是看不出具體材料,但明顯是木質材料,卻色作淡銀,立地下陷,重逾金石。
但這桿槍真正讓人為之側目的是,它通體上下無一處疤痕,上面飾有道道彎月圖紋,可紋理到頭絲毫不亂,沒有半點人工雕刻加工的痕跡,竟然是一顆樹天然長成這樣子,委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之作!
要知道,真正的白蠟大槍桿要是按實戰軍器的要求來種植,必須從白蠟樹苗只有一米高時就開始修剪,不允許長任何側枝,只能保留樹頂的很少的幾片葉子,為的是限制其生長速,並使樹幹筆直。
當軍器用的桿子不可種在山上任其亂長,要時時關照著,萬不能長蟲,一受蟲害就留下疤了,還不能種得太密,如果光照不好,就會長彎。一片向陽地,種上一百根,十幾年關心下來,能成得了三十根就不錯了。
方子星的母親教他太極拳時就給他弄過一根這樣的大桿子,只有兩米六長,但比市面上買的三米二的還重。那根桿子一看就是懂行的人種出來的,最少有十年樹齡,沉重密實,表面發青,沒有一點疤節,筆直如切,槍頭不比槍把細多少。
發力一抖,桿身直震,桿頭振幅雖不大,但持久;不像市面上買的桿子,全是當成材火栽的,彎彎曲曲,凹凸不平,買一大捆也選不出一根合用的,而且因為生長太快,裡面的纖維少,存不住能量,一受力桿頭就彎,擺幾下又停了。
但那桿白蠟木大槍相比起這一桿不知具體木料的槍桿子相比,卻也是差遠了。
槍頭尖銳,長一尺半,分兩刃,鋒芒四射,顯然也有好物,但方子星卻注意到槍頭的一點寒芒。
那一道寒芒雖然相比起槍刃只是冷光更厲,並不出奇,但卻給方子星極大的壓力,相比起槍刃的壓力,就像是冬日漆黑夜空中的一點寒星,鋒芒畢露,冷厲逼人。
「這位是我法元帝國中央五虎將之三,『冷面寒槍』林筱。」法心月再次介紹道。
方子星也再次抱拳行禮,林筱卻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法心月視而不見,只是微笑著看著方子星。
方子星毫不動氣,只是加了一句,「好槍,但更好的是槍尖啊。」
方子星身後眾人莫名其妙,法心月一眾人卻是齊齊動容。
「方兄好眼光。」林筱面色凝重起來,立刻回禮道:「林某粗人一個,禮數不精,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哪裡……」方子星客氣道:「以後還請林兄多多指教。」
兩人各自客氣一番,氣氛緩和了不少,張如龍更是翹起了嘴角,他無疑很滿意方子星不卑不亢的表現了。
接著,法心月又引見了第四人。
這個人之前一直披著大大的斗篷,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地嚴嚴實實的,又一聲不吭,直到現在她脫下的斗篷,抖出青絲,眾人才發現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這位女性有著紫色的長髮,幾乎垂到腳踝,與她雙眼的顏色幾乎一樣,身高在一米以上,在女子中絕對是鶴立雞群的高。
樣貌雖然不能說難看,但別說法心月了,即使與蔡玉卿相比也有所不及,只能勉強算是一位美人,而且偏向中性,再加上幾乎和男人一樣平坦的洗衣板,頗有幾分春哥的風範。
身穿著棗紅色皮靴子,淡綠色連衣裙,打扮得很時髦,也很女性化,卻依然透露出一股英氣不凡的古典氣息,再加上背上附帶的被麻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的武器襯托,使她極具些古代那些巾幗女將的風。
方子星一開始看她像那些中世紀的巫師一樣的打扮還以為是一位法職人員,但看她行進間的穩健步伐和敦厚樁功,知道她是一位武者。
方子星心裡不由得將她與同樣是英氣十足的趙雪恆相互比較,最終暗自搖頭。
這兩人雖然都是英武不凡,但氣質上還是有些區別的。
趙雪恆無論是氣質、才識、體態、容貌、談吐,無一不是風華絕代,出類拔萃,單說容貌,就可以讓眾多的美女嫉妒到死,艷而不俗,美而不妖,配上那股絕世英氣,就是一位在天塌地陷,國破家亡的生死存亡關頭挺身而出,挑起大梁,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蓋世英豪。
而相比之下,眼前這位中性摸樣的女子給他相當強悍的感覺,比古代那些武舉,武進士,甚至武狀元都要強悍,如果換了古代去考科舉,絕對是一個女武狀元,上了戰場就是一位不下於花木蘭,樊梨花的絕世女將。
但也僅止於此了,比起趙雪恆那種手抱山河撐家國,拳打荒頂天地的真龍本色,她充其量也就是其手下的一名主要將領罷了。
不夠,讓方子星多出一些注意力的是她的武器,雖然看不見樣子,但看那形狀和長,像是齊眉棍之類的兵器,但其中透出的詭異煞氣卻讓方子星否定了這一點,那應該是一桿看似齊眉棍的奇門兵器。
「這位是我法元帝國中央五虎將之四,『萬兵女王』獨孤英。」法心月再次介紹道,末了還補充了一句,「他和其他幾位不同,她是一個月前剛剛歸順過來的,你身後的那位長官看來還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萬兵堡主!」
方子星這次倒是變了臉色,回頭看張如龍那副先是不可置信又瞬間轉為凝重如水的表情,知道法心月所言非虛,立即將熱切的目光看向了獨孤英。
獨孤英對方子星露出一個平靜地笑容,她亮紫的眼眸使得這個微笑在中心的樣貌上體現出一絲秀美,但卻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覺。
「幸會,幸會。」方子星依然是抱拳行禮,但同時還以內力傳音道:「待會結束後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有一些事情要問你,關於我母親——仙廚秦曉萱的事情。」
獨孤英聞言渾身一震,看向方子星的目光也帶上了熱切和驚疑。放下這邊的奇怪氣氛,法心月向方子星引見了最後一個人。
最後這一位,與林筱形成了截然想法的對比。
面似羊脂,眼光暴露,虎形豹走,相貌果是清奇,打扮得又秀氣。真個是:儀容清俊貌堂堂,兩耳垂肩目有光。頭戴三山飛鳳帽,身穿一領淡鵝黃。縷金靴襯盤龍襪,玉帶團花寶妝。腰挎彈弓新月樣,手執三尖兩刃刀。
這是誰啊?
這麼騷包,真當自己是那天庭第一戰神,英烈昭惠顯聖仁佑王,三眼二郎真君了嗎!你幹嘛不乾脆就在額頭上畫傳說中一個不知是激光發射器還是與照妖鏡一個功能的豎眼睛啊!
看著這個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華華麗麗,卻沒多少實用價值,一味copy二郎神楊戩的傢伙,方子星有些無語。
服裝就不說了,要多帥有多帥,帥到掉土掉渣掉眼球,可是武器你重要認真對待。
先說弓箭,用大量金、珠、玉等珍寶裝飾,弓身雕有花紋的寶雕弓,金銀為利,靈羽為尾的金鈚箭,且不說弓可承受的力量有多大,單是這幅奢華之極的摸樣就不像是當武器用的。
再就是那桿三尖兩刃刀,同樣是亮閃閃,銀燦燦的珍貴金屬構成,長桿子上面也是鑲嵌著亂七糟的寶石珠玉,也不怕使起來礙手,刀身上也是刻著蛟龍出水和雙龍戲珠的圖案,柄處還纏上了華而不實的金錢五色幡。
這都罷了,關鍵是這種三尖兩刃刀不該是他用的。
據方子星所知,三尖刀屬長兵器,也可稱二郎刀,相傳為二郎神所使用之兵器,此械的前端有三叉刀形,刀身兩面有刃,構成其法門獨特,隨一般大刀之使用法門外,其前端三叉刀可作鎖、鏟之用,加上配合各種步法、身法演舞,構成一套完整的套路。
現今較為少家派演練此械,只有資料所得精武少林拳及山東螳螂拳現在還有傳習此械。
三尖兩刃刀是刀中比較奇怪的一種。此刀起源於大劍,雖名之為刀,實際上是帶長柄的劍刀柄長約兩米左右,為增大劈殺能力,刀刃部分做的較長劍厚重,而把刀尖做的又尖又直,由於雙刃刀的前端呈三叉狀,所以又有「三尖兩刃刀」之稱,屬於奇門兵刃,不在十般兵器之內。
不過,這兵器帥是帥,可從來就不是什麼絕世武將賴以成名的兵器。
神話中的二郎神楊戩是怎麼把它使得那麼厲害姑且不談,就算《水滸傳》中用過三尖刀的人很多,九紋龍史進、天目將彭紀,節使梅展、樞密使鈕文忠、車騎將軍周昂、大遼副統軍賀重寶、北方玄武水星大將曲利出清,甚至賊將滕戣,用的都是三尖刀,可沒一個武功上了一流高手之列的,最多就是准一流。
原因很簡單,三尖兩刃刀雖然是相當出色的兵器,但卻不是史進這樣的馬上將軍所用,而是軍團步兵的愛物。
軍隊裡稱為「陌刀」,用法是大家排成密集橫列方陣,人手一口兩刃刀,依照鼓點衝向敵軍,不分青紅皂白一通狂劈,此起彼落,第一排劈完第二排馬上從第一排的人縫裡再砍進去,前仆後繼,一面砍錛了口手一轉換一面接著來。
三尖刀三面開刃,用於這種戰法有馬其頓方陣四面如鐵刺蝟的優點,又超越馬其頓方陣只能捅刺的缺點,增加了劈砍的兇猛。
無論多勇猛的敵將,面對這樣一個立體剁肉機器恐怕也無從招架。一味硬上,就難免剁成排骨了,難怪以此為利器的大唐西域步兵軍團一直打到鹹海飲馬,所向無敵。
但換成史進這樣單挑為主的將領,用三尖兩刃刀就有些問題。
這種兵器在馬上用時審美過於實用,有些失於花巧,與武學的基本原則不太相符。
刀在兵器中以剛猛簡潔為要,因此三個尖的刀頭就有些多餘,兩面開刃減弱了大刀的威猛。看似一口刀集中了槍,刀的共同優點,其實,槍刀的用法根本背道而馳,想合而為一是天方夜譚。
簡單地說,槍的握法是左手在前,右手在後,刀的握法是左手在後,右手在前,史進或者彭紀若想讓三尖兩刃刀同時發揮刀槍的優點,只怕就要車輪般不斷在馬上倒手了,這樣固然可能讓敵人眼花繚亂,但碰上不愛琢磨的比如秦明張飛之輩,照你就是一傢伙,那你就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三國演義》中紀靈就是使一口重五十斤的三尖刀,竟然能和關羽一連大戰三十合,不分勝負。不過邪門的是,能與關羽大戰不分勝負的紀靈,一遇到張飛,斗無十合,張飛大喝一聲,刺紀靈於馬下。
另外趙雲在長阪坡遇到曹洪的部將晏明,「持三尖兩刃刀來戰趙雲。」也是一個回合就將其挑落了,原因正在於此。
既然如此,史進為什麼要用它?
因為兵器也反映人物性格。
史進武功大約也就是弱一流,但性格很有特色,任俠英武,仗義疏財,多情粗疏集於一身,加上九條錦龍花繡,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的點撥下完成了從「繡花枕頭」到「繡花少俠」的轉變,風流少爺形象可謂玉樹臨風,呼之欲出。從武俠小說角史進是個相當理想的偶像派人物。
偶像派的史大少爺上陣,用朴刀之類未免粗糙,玩弄花槍又有些平常,所以他給自己配了一件獨特的兵器——三尖兩刃刀。
這件兵器梁山上只有兩個人用,另一個是天目將彭紀,汴梁城的紈褲少爺,可見人們對這種武器的定位。
實際上使這個兵器上陣的戰將往往也只見其用三尖刀「砍」的功能,未見其用「刺」。
史進殺吳秉彝,「被史進手起刀落,只見一條血顙光連肉,頓落金鍪在馬邊」。
殺遼將楚明玉,「史進逞起英雄,手起刀落,先將楚明玉砍於馬下。」。
對遼將瓊妖那延,「二將鬥到三二十合,史進一刀卻砍個空,吃了一驚,撥回馬望本陣便走。」——大概因為王師傅點撥,史大郎擅會賺人,陳達,吳秉彝都吃過他的苦頭,忽然被人家賺一下,「作竊之家焉有備竊之理」,嚇一跳是自然的。
最明顯是殺遼將曹明濟,明明曹是逃,史在追,一傢伙刺過去多順手,大郎呢?
「曹明濟急待要走,史進趕上一刀,也砍於馬下。」還是砍,和著他那三尖兩刃刀的三個尖和一個刃都是擺設,史進的三尖刀有些畫蛇添足。
大概,這至少是一個原因,造成史進彭紀的武藝被限制在了自己的定格,最終無法超越,而三尖兩刃刀雖然好看,可在真正古代戰場上也沒有哪個絕世武將用它,就連唯一一個強的不像話的楊戩也一樣,《封神演義》中是督糧官,《西遊記》裡直接騰雲駕霧,沒見他騎過馬。
由此可見,這位騷包的老兄其人如何了。
不過,方子星也知道,騷包歸騷包,方子星自然能感覺到此人蘊含的強勁氣場,能從他發達的雙臂,雙肩,後背肌肉,看出他肯定經受過長期的嚴格射箭訓練,絕不是沒有真材實料的。
而且方子星還發現,此人的左右雙臂出乎意料的均衡協調,可見此人是可以做到左右開弓並不偏頗於某一側的全面型弓箭手,說不定其弓箭武技要遠高於那三尖兩刃刀。
「這位是我法元帝國中央五虎將之五,『小楊戩』法靈希。也是靈親王的長子,我的堂兄。」法心月最後介紹道。
方子星再次行禮,這次沒有得到任何回禮。好在方子星也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