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谷,北方大山。
響徹天地之間的巨大轟鳴,讓大地顫抖的血海咆哮,終於在最後的一陣聲嘶力竭的瘋狂爆發之後,緩緩減弱了下去。
如末日景像一般的漫天血雨,也不知何時開始緩緩減小下來,只是無數山峰、河流、大地之上,到處都是早已被血水腐蝕的痕跡,舉目遠眺,渀佛仍有無數個血池,在這片苦難的土地上滲透著。
只是,天際的血雲潑灑下的血雨之中,卻有一處地方,始終不曾有半分血水入內,在那裡,一股沖天的力量將那塊地方的血雲衝開了一個大洞,讓天上的太陽在那片地方投下了和煦溫暖的光輝,照耀著這一小塊土地。
儘管處在那一小塊土地的中心,空氣中也多少仍瀰漫著那一絲帶著腥臭的血水污味,但這個時候,從上方天際吹下的輕風裡,更多了的,卻已經是清新的味道。
低低的一聲輕吟,如睡夢中的嬰兒,花顏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抓住了什麼?
那是溫暖的肌膚,安穩的所在,就在她的身旁,堅實而不曾離去。
她的嘴角邊,渀佛在夢中得到了些許的欣慰,有淡淡的笑意。
懷抱裡,陽光下,輕風悄悄吹過。秀髮有些亂了,有幾縷黑色的髮絲,輕輕在夜風中抖動著,落在她如玉般的臉頰上。
她輕輕皺了皺眉,有孩子般天真的表情,那樣凌亂中的美麗,渀佛卻更是在平靜裡,慢慢滲進了魂魄深處。
方子星默默凝視著這張沉睡的臉龐,她就在他的身旁,渀佛從未這般的接近過。
她就這樣安靜的睡著,呼吸著這一小片天地裡難得的清新空氣,風兒吹過,她的胸口緩緩起伏,她的嘴角微微笑著。
而另一片洪大的血海之中,只見一位身紋神龍,英武不凡的女子,手握一把通體呈墨藍色,色澤鮮亮,隱隱有波光流動,劍身上還刻有七星標誌和飛龍圖案的龍泉寶劍縱橫睥睨,在血靈軍團中左衝右殺,勢不可擋,所到之處,龍泉劍凌厲的鋒芒面前,無數血靈戰士紛紛粉碎,退避,當真威武不可一世。
而在遠方,佇立在黑暗之中的幾個若隱若現的身影,也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場中的形勢,尤其是死死盯著正大發神威的趙雪恆。
就在大約十分鐘之前,方子星拚死擊破須彌空間的障壁,在通過一陣光怪陸離的空間通道後終於衝出大陣,逃入萬靈谷的北方大山之中。
可是,還不待他鬆一口氣,一股猩紅的可怕血色光芒就帶著急火火的意志從身後的空間通道之中直追而至。
方子星忍痛接上雙腿的骨骼,帶著花顏躲進北上的一片樹林之中,即使不能逃離追擊,也可以拖延時間,不管是玉還是萬靈盟主,只要能感到,至少花顏算是得救了。
可是,讓他感到有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及時趕到這裡救了兩人的,竟然會是她!
血狼出來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放出血靈軍團大肆搜山,同時放出血雲降下血雨,絲毫不顧山上的一些珍貴的靈藥會被血水侵蝕而枯萎,連帶著大山之中的無數生靈也跟著倒了血霉。
很快,這一殺伐決斷的行為就受到了效果,在近乎地毯式……不,簡直就是刮地式的瘋狂搜索下,方子星和花顏都沒有僥倖,不久就被發現了。
血狼沒有再去理他,右手一翻,血色如波的血刀立即出現在他手中,隨即飛上半空,在血雨裡滑過一道耀眼的光芒,帶著所過之處三米內所有的血水同時呼嘯而上,帶著無邊的殺意,在山谷裡遠遠傳盪開去!
那一片方子星以最後的力量頂著血水的侵蝕的脆弱的殘光中,有淡淡的淒涼。最後的一點灰燼,便在此刻,悄悄熄滅!
血色淹沒!
可是,預想中的慘叫並未出現,因為……忽然有清脆的銳響,?鏘的龍吟。
五道燦爛耀眼的奇光,在那血色的天幕之中,如刺破蒼穹的利劍,在血幕的最深處霍然出現,衝向那呼嘯而至的巨大血刀,分別以最刁鑽的角度和最澎湃的力量擊中血刀五個最不吃力,真元運轉最集中的地方,將它一舉擊破!
而緊接著,更多的耀眼光芒,一道接一道的出現。血狼看在眼中,臉色大變!
事出突然,血幕中陡然生變,不管是血狼,碧清夫人,還是那些團團圍住方子星兩人的血靈戰士一時都驚了一下,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便在這電光石火的片刻間,早有準備的來襲者突然現身,以銳不可當之勢直殺過去。
以有心殺無心,自然是佔了大大的便宜,而且在這裡出現的也不是一般人,趙雪恆身為世俗界第一高手,修為或許比不上萬靈盟主或是孤虛真人這等人物,但對付血狼這樣級數,即便功力不及也能憑著精湛的劍術功法將其狠狠擊殺,何況這些擋路的血靈戰士。
這片刻間如虎入羊群,只是隨手招架反擊就能讓無數長槍折斷、刀斧粉碎以騎士和坐騎一起破碎,翻飛盾牌和鎧甲碎裂,混著肢體和屍體一起飛上半空。偶爾劈出一記橫掃千軍如卷席的凌厲劍芒立即就在血靈軍團中勢如破竹地硬生生鏟出一大片空隙。
只見著血色中各色奇異的劍芒亂閃,爆炸破碎聲不絕於耳,血腥之氣頓時消弭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清香飄蕩在她的所過之處。
趙雪恆的到來,本不是方子星的希望,但此時,方子星卻不得不慶幸她的及時趕到。
對於自己的到來,趙雪恆只是在與方子星擦身而過的時候說了一句:「不放心,所以不得不來。」
隨後就在龍泉劍發出的轟然銳響中,墨藍豪光沖天而起,在方子星和花顏所在地上空的血雲上戳了一個不會閉合的大洞,接著就包裹著它的主人,竟然是毫無顧忌地衝進了血靈軍團之中。
語句雖然簡單,但方子星也大概知道了情況,想必就是許靜雲在進入聚靈洞天之前和趙雪永一起秘密進行的那次傳訊造成的。
不過聽她的口氣,許靜雲並沒有直接向她求助,而是想要通過她的一些行動達到某種目的,可是她雖然已經蘀他們辦妥了,可還是不放心,所以還是親自前來了。
沒錯,方子星雖然不好意思再麻煩趙雪恆,但除了極晶夜親自駕到,沒有比這更讓人放心的了。
此刻,趙雪恆化為了血色裡最燦爛的一道光芒,她眼神冷冷,瞳孔深處卻似有某種狂熱,渀佛渴望著前方寒芒下迸發的鮮血。
擋在前面的數個血靈戰士,在凌厲的光芒掠過之後,化作了血雨飛灑。眾血靈戰士紛紛圍上,但趙雪恆竟似根本不顧身後襲來的敵人,只目望前方,直衝向人最多的地方,縱橫衝殺,銳不可當,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而且,自從趙雪恆出現之後,那些血靈戰士在沒有動過以及無力反抗的方子星兩人,她身上似乎散發著一股如極天戰龍一般危險氣息,讓所有血靈戰士都感到出自靈魂深處的本能恐懼而不顧一切地攻擊她,根本無暇他顧!
此刻的趙雪恆,完全投入一個可怕而瘋狂的戰意之中,手持龍泉劍,身做屠魔光!
不知有多少個血靈戰士將她團團圍住,然而,她竟不曾回頭一望。龍泉劍在血色裡閃爍著揮舞,無數的鮮血在她面前騰起又灑落,卻根本近不了他的衣衫。
到了後來,無數的血靈戰士在她身後追趕,而在她身前的,卻幾無敢抵擋之血靈戰士,個個落荒而逃,發自靈魂深處的刻骨恐懼,讓無畏如血靈戰士這樣的存在也不敢面對這絕世狂龍一般的女人。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看著此刻的趙雪恆,方子星腦中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不是一時的感慨,而是讀懂了招意。
趙雪恆的劍法以《易經》為理論基礎,一招一式,深合天道。
《易經》每一卦第一爻都稱「初」,陽爻稱「九」,陰爻稱「六」,所以乾卦自下而上陽爻依次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而坤卦的陰爻例同。
「龍戰於野」此爻為坤卦第六爻,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象曰:龍戰於野,其道窮也。
龍為陽,此爻為陰,故龍戰指陰陽交戰。城外為郊,郊之外為野。玄黃,分別指天、地之色,乃是天地為最大的陰陽,其血玄黃,是指陰陽交戰流出了血,說明此爻是凶爻。喻人事,則為上下交戰,至於死傷流血的情形。
《易經》中,一卦可以看作一個時代,一爻則是一個時代中的一個發展階段。乾卦之卦自初而上,是一個完整的發展過程,即乾健如何由潛而見而惕而躍而飛以至於亢而有悔的過程。
乾健的發展過程是自我表現,自我變化的過程。坤卦自初至上也是一個發展過程,但坤的本質特點是順,坤順乾,陰順陽,因此坤卦六爻實際上是一個坤順乾,陰順陽的發展過程。
坤卦的每一步都反映著它順乾,順陽的發展程度。這也正是方子星幾個人在萬靈盟裡敵我雙方的情況,也是趙雪恆此刻與血狼之間的實力對比情況,所以趙雪恆使坤卦之劍,正是合道之法。
正如趙雪恆之前破掉血狼巨大的血色刀芒,用的正是坤卦第五爻,六五:黃裳,元吉,文在其中之劍!
乾卦以九五為正,坤卦則以六二為正,六五不是坤卦的正位,因為六五居上卦之中位,是陰居陽位,得剛中之柔,有柔順之德,保持柔順本色。
黃色為土的顏色,代表地,象徵人的本色。而衣物方面,上為衣,下為裳。是以乾為上,坤為下,裳為坤。這裡下裳保持本色,就是坤卦保持了順的德性,便能元吉大利。
趙雪恆的劍芒就是順著血狼刀芒的真元路徑侵入其中,將其輕鬆破解,還原為零散的靈氣。
坤順之道日趨完美,居高位卻能固守柔順之德,但是凡事窮極必反,坤卦至上六則發展到極致的地步時,就會轉順為逆,由原本的坤順乾變為坤敵乾乃是於乾戰。
所以,趙雪恆將自身的順德發展到極致之後,就是施展的「龍戰於野」這一式逞剛於外,陰極陽來的一劍,殺得修為教她更為渾厚的血狼人仰馬翻。
直到,血色深處發出一陣「嗚嗚」刺耳的聲音,白光閃過,一件血色魔面急促死後著從天而降,當頭向趙雪恆頭頂打下
趙雪恆厲喝一聲,正揮舞殺敵的龍泉劍瞬間直刺向天,瞬間劍光大盛,騰空而起,不料半空中那血色魔面卻更是厲害,嫉恨與怨毒的表情極端出現,竟然就在一片墨藍豪光之中,硬生生壓了下來。
趙雪恆首次變色,知道血狼終於真正出手了,這半空中不明魔面看去雖不凝練,卻將龍泉劍銳利無匹的劍芒視若無睹,帶著沉沉壓力,迅疾壓了下來。
趙雪恆的臉色隨著那魔面的巨大壓力瞬間便白了幾分,霍地大吼一聲,整個人旋身倒飛出去,只差了片刻,那魔面轟隆打下,將她原來站立之地生生打出了三丈方圓土灰不剩的大坑出來,力道之狠,顯然血狼也是憤恨之極。
趙雪恆身子倒縱而出,剛才肆無忌憚衝進血靈軍團之中,此刻周圍俱是敵人,還未等他落地站穩身子,便感毛孔緊縮,片刻間竟然已經有三、四把利刃刺向了她的身子。
趙雪恆眼角抽搐,但竟無絲毫退縮畏懼之色,龍泉劍光芒在自身紋龍的映襯之中,卻是更加耀眼奪目,環身勁動,頓時破碎聲起,三、四十米內的血靈戰士在龍戰於野的餘威下統統被清空了,剩下的竟然躊躇不前。
殺到這裡,趙雪永才深吸一口氣,望向前方,朗聲道:「血狼前輩,怎麼說你也是前輩高人,名列萬靈盟內圍長老之列,怎麼如此欺壓兩個後輩,也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血狼大怒,道:「好手段,卻不知你天劍為何趟此渾水,就不怕我萬靈盟將你留下嗎?」
趙雪恆臉色變都不變,正氣凜然道:「我有幾位後生晚輩出門在外,我心裡擔心,自然要小心防備奸邪小人暗中加害,才不時關注一下,不料這一看居然看到的是……嘿嘿,嘿嘿!」
趙雪恆的年紀自然是遠小於血狼,但口舌如其劍鋒一般銳利,幾句話就把血狼說的七竅生煙,大吼一聲,當先撲來,血靈軍團也是應聲而動,跟著紛紛殺出。
本來以血狼的修行氣度,也沒這麼容易就被趙雪恆所激,但恐怕是眼見勝利在望之時被人橫插一槓,心煩憤怒之極;偏偏趙雪恆罵人不帶髒字,卻句句諷刺,血族特有的「傲慢病」立即發作,縱然旁邊的碧清夫人還保持著一點清醒,剛想勸阻,血狼已然衝了出去。
可就是在趙雪恆凝神應對之時,血狼忽然放任血靈軍團攻擊,自己卻是轉向而去,帶著碧清夫人如疾風迅雷般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