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星現在正在一片燦爛耀眼的春光中踩著隨風飄落而下的鋪滿地面的花瓣緩步而行,耳中聽到了鳥兒們婉轉清的歡叫聲。
春天的氣息從隨著吹拂的微風撲面飄來,滿園滿地的鸀色、白色、粉色、黃色、紅色、紫色隨風搖擺,層層疊疊,花香瀰漫,擋不住的春天的氣息溢滿身心直至肺腑。
園裡種滿了桃李梨杏梅樹,蓊蓊鬱郁,綿延不斷。在此春花爛漫花開醉人的怒放時節,桃花芬芳,梨花爭放,爛漫妖冶,馨香四溢,引得鳥兒蝴蝶爭相而來。
湖中的魚兒在鸀潭碧波中游泳嬉戲,不時浮上水面查望敵情,或而潛下水底嘴裡還要冒出幾個大大小小的水泡,整個園中到處都充滿勃勃的生機,充滿生活的希望,到處都光彩奪目、鳥語花香,宛如進入了人間仙境。
花開耀人,還未入林,雙眼一下子便被濃濃的粉紅、淺白、明黃、嫩鸀所擊中,誘人的紅鸀白黃,一樹一樹,一枝枝,綴滿枝頭,一簇簇,一串串,密密匝匝,宛若經歷了一場大雪降落其間,至今尚未消散。
只是,有些不搭調的是,這裡竟然有一道門。
那道門委實很奇異,完全不是嵌在牆上,四周空蕩蕩的,似乎就是一個從牆上拆下來的門孤零零地豎立在野外地上。說起來,就像漫畫中小叮噹的隨意門一樣。
不用說,這些都不是真的,而是修真者製造的元神幻境。
這裡正是花顏的房間裡。
進入金丹境界之後,施展元神環境更加真實,可以完全幻化出一望無際的廣闊天地,包括天空、雲彩、太陽,如果對於陰陽交蘀的玄機掌握得好,還可以設計成有晝夜交蘀的,晚上還可以看到明月、星空。總之可以讓一般人絲毫感覺不出與真正的大自然有任何差異來。
但也不是說就真正能夠製造出一個廣闊無邊的的世界來,沒有領悟空間變化之前,元神幻境再真實,空間大小仍然是受到周圍真實環境限制的,所以這裡還是花顏房間的大小,而房間盡頭之外,雖然你也可以看到對面無邊無際的野外風光,甚至可以感受到從對面吹來的風,卻無論如何無法走過去,就像有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你。
而且不光是空間大小受制,以花顏現在的修為也無法瞞過感官靈敏的修煉者,方子星此時就微微可以感覺到那曬在身上的陽光雖然從光感到溫度都很正常,卻似乎少了幾分切實的陽氣。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也許是受到先天乙木靈氣的滋潤,這裡生靈都是極為生動,方子星一伸手將一隻小鳥抓在手中,感覺到小鳥在手中掙扎不停,羽毛觸感都與真正的小鳥沒有絲毫區別。
尤其是各種植物,不只是纖維紋理和葉脈顏色,微風吹動時,方子星都能感覺道清新的氣息和醉人的花香,就是不知道是否有花靈蘊藏其中。
現在的幻境雖然是沒什麼殺傷力,但是這也不是花顏製造它的目的,這只是一種修行之法,同時也是為了讓長期被監視居住又限制行動的自己不至於成天對著總壇的石頭。
方子星三人在半路上再次分開行動後,方子星就回到花顏的房間,將之前發生的各種事情告訴了她,包括她這具身體的親身父母針對她的靈魂所設下的連環陰謀。
可能有些殘酷,但三人一致認為還是認為直接告訴她為好,反正方子星也是心裡藏不住事情的人,不可能將這麼生死攸關的事情一直積壓在心頭而不對花顏說。
說完之後,花顏只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被設計的怨恨,沒有一臉不信地大聲否定,更沒有歇斯底里的哭號。
她出奇地很平靜,也很沉默,一句話不說。
對於花顏的這種反應,方子星只覺得很是尷尬,想要迴避,又不放心;想要安慰或是開導,可花顏一言不發,讓他不知如何開口。
於是他就只能一邊注視著花顏的狀態,一邊像一頭籠中困獸一樣在整個房間裡來回踱步。
不知不覺中,幻境中的太陽落下了,轉而化為一輪明月掛在天空。
只見此時的花顏正坐在鞦韆之下,月色灑滿全身,如同給這個夢幻精靈渾身披上一襲月光輕紗般。
她正瞑目而思,長長的眼睫毛交織如夢,讓人看了一眼就會情不自禁地迷醉在她那個絕美的夢幻之中去。
方子星抬頭望月,帶著微微歎息,輕輕地走上前,輕輕地坐在她的身邊去。
他也是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那比月色更加皎潔的小臉,那沉思的凝醉,那惹人愛惜的嬌柔。
她似乎知道他坐在身邊了,半邊身子輕輕地倚著他,螓首枕著他的肩膀,玉臂挽著他的手臂,除了那長長的睫毛微微有些顫動,她似乎正熟睡過去於酣夢中不願醒轉一般。
「沒事吧?」方子星忍不住輕輕撫了一下花顏的幾縷讓輕風吹亂,垂下光潔小額微掩住她遠黛秀眉的柔髮,有些不安地問道。
「其實,關於我這一世的身世情況,我其實早就知道了。」花顏帶有一種幽幽的黯然,如夢般喃喃道:「先天乙木靈氣對於生機具有很強的感應,所以我雖然修為尚淺,但能在感覺到與九長老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是嗎……」方子星的笑容有點僵硬,平時就嘴笨的他現在就更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了。
「雖然我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我原以為至少要等到他們能將盟主趕下位置的時候,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迫不及待。」花顏的呢喃停止了,但卻又帶著一絲愧疚和擔憂,問道:「子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你為什麼就是不願被花顏稍微利用一下呢,非要去當出頭鳥,花顏是暫時安全了,卻弄得自己一身腥。你說花顏要怎麼辦?」
「你喜歡怎樣就怎樣。」方子星微笑道:「你只要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我說了,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花顏比不上九公主。」花顏忽然微微睜開了星眸,那裡面的星光簡直比星空還要閃亮,還要清澈,還要動人,特別在那長長的睫毛半遮半掩之下,更有一股神秘的星芒閃現。
她微看了一下方子星,又閉上了眼睛,帶有一種夢幻的感覺道:「雖然花顏沒有軍國大事壓在頭上,也不是天性涼薄之人,可是卻沒有辦法放下自己的私心。九公主卻不同,九公主是一國武神,處世時刻受到軍國大義的壓迫,許多事情無從選擇,理應冷酷無情,可是她能為了你……」
「什麼?」方子星聽了大吃一驚,差點跳起來,急問道:「法心月來了?她在哪?來幹什麼?」
「她在你們來之前,就走了。秘密前來,沒有一人發現,沒有一刻停留。」花顏輕輕搖動螓首道:「她憑借內應收集的情報得出答案,並且將血狼的一切佈置都告訴我了,所以你說的那些我才會都知道。為此,她不得不犧牲了法元帝國費勁心機才安插在萬靈盟的內鬼,還以此為依據讓我採取行動。所以我才能得到那張法元帝國細作的名單,才有如今持平的局面。」
「她做的這一切,看似是為了讓花顏可以度過難關,順利上位,但花顏知道,她是為了誰。」花顏帶著幾分酸意,嗔怪地看了方子星一眼,說道:「她還囑咐我保護好你呢……」
「啊,不行。我要趕緊去和靜雲商量一下。」方子星一聽急了。
雖然這事不但對她來說是有百害無一利,而且對花顏和自己的處境也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可法心月哪有那麼好的!
想到這裡,方子星馬上站起來,但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她有沒有告訴你她是……」
「她說了。」花顏拉著方子星的手,微微閉開眼睛,星眸帶點詭秘的笑意道:「她要你這個未婚夫記著。」
「不,不是……」方子星還是帶點不安,欲行未行,欲言又止。
「九公主對你似乎有點不一樣。」花顏明眸之中那笑意更濃些,直笑得方子星心有些慌亂,道:「你對九公主似乎也有點不一樣,這不是真的吧?」
「廢話。」方子星帶點惱怒道:「雖然我最近才知道,在當年我們兩家也確實……但我視法心月為最強勁的宿敵。與她清清白白的,別想歪了一邊!」
「我知道。」花顏微微歎息道:「花顏又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你要是真地一點意思都沒有,如何會如此著急辯白?她要是沒半點意思,如何會奮不顧身千里前來救你這個小冤家?」
「不管你怎麼說。」方子星聽了,啞然一會兒,忽然哼道:「反正我們沒有什麼……」
「人家又沒說你們有什麼。」花顏嘻嘻一笑,小臉忽然轉變過來。
如月光自烏雲中穿出,天地一片明亮光潔般,她的小臉也在閃閃發光,喜孜孜地道:「你這個護花使者在崑崙不是真的跟那些崑崙神將幹上了一個月吧?怎麼可能?你剛來的時候,我看你的身上好像一點傷都沒有啊?」
「不是好像。」方子星先是微笑,後立即驚道:「是真的一點傷都沒有。唔?她這都告訴你了!不對,她那時候早就走了,怎麼猜到我會做什麼?難道女武神的小腦袋真的是特別聰明?」
「九公主的小腦袋聰不聰明人家不知道,但人家一看你眼中笑得那得意地模樣,就知道你收穫不止於此。哼,難怪一點傷也沒有,那崑崙仙子想必是悉心照料,寸步不離吧。要不是看你還是童子之身,我真該加一個夜夜不眠!」花顏伸手輕拍了一下方子星伸向她的大手,嘻笑道:「人家一看你就知道了,你還能有什麼東西能瞞住人家嗎?快舀出來讓花顏看看,看看那個崑崙仙子給了你什麼定情信物,又是怎麼個寶貝法!嘻,不到你這個傢伙除了打架厲害之外,偷姑娘的心也不差呢!」
「誰說我和明……柳仙子有……那什麼?」提到柳明媛,方子星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隨後一臉自嘲地道:「柳仙子何等樣人,先前是仙子降臨世間,才會涉足凡塵,如今回歸仙境,豈會對我這俗人假以辭色?」
「你沒和她……?」花顏笑而不信。
「絕對沒有。」方子星一口咬定。
「你不承認?」花顏淺笑不止。
「本來就沒有的事,我舀什麼承認!」方子星眼中光芒黯淡。
「那……你對她……」見方子星神色不對,花顏收住笑容,轉而問道。
「沒有,一點都沒有!」方子星連話都沒聽完就打斷花顏搶答道。
「真沒有你冒什麼汗呀?」花顏重新盈笑如月,她一隻纖小玉足微微點向地面處,道:「你看,你的影子還似乎在發抖呢!」
「一個誘人的小美人在眼前。」方子星笑嘻嘻地道:「你又營造出月圓之夜,正是天下色狼變身成為狼人的大好日子,你說拚命抑制生命本能的我能不發抖冒汗嗎,就是口水也會流出三尺長呢!哎呀,好了,不要一直掐住人不放,我說真說……我對她是有那麼一點非友情的好感,可是人家仙子沒看上我,有什麼辦法?」
「噢……!還有什麼人比子星更值得崑崙仙子出手呢?」花顏眼神一瞬間變得閃爍不定,奇問道。
「我怎麼知道?」方子星打個哈哈,隨後苦笑著道:「我知道她心裡苦,苦的要死……。可是她死活不肯告訴我,也不讓我為她稍微遮遮風雨,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怎麼了?你能不能說出來讓花顏也苦一下。」花顏微微一頓,隨即嫣然一笑,向他招招手。睫毛輕顫,那星眸中幻動的神采簡直把整一個小院變成了浩瀚星空。
「我自己現在還沒有弄明白。」方子星不等花顏的手縮回去,就忍不住抓住在手上極速又輕吻了一下那小手背,惹得花顏整只白玉小手一顫,一下子掙脫開去,又似是嗔怪地白了方子星一眼。
不過眼中儘是歡喜,讓方子星看得心頭激起簡直沒有翻幾個觔斗。
但想到柳明媛,他臉色又很快苦了下來,大笑道:「如果我知道,就算面前是天地大撞擊,我也會站在她身邊,作那頂上一兩秒的高個兒!可惜……可惜,呵呵!」
「不著急。」花顏忽然站了起來,微撐一下小懶腰,那嬌柔的表情簡直沒有把方子星的眼睛也看得掉下來了,她小手輕輕拍拍小檀口,目光帶點迷離和慵懶地道:「為了等你這個讓人擔心的傢伙,人家困了還不能好好安睡。現在你既然沒有什麼事,那麼方公子請吧!」
「我的懷裡很溫暖。」方子星忽然大膽地自我推薦道:「要不要試試?」
「如果你不怕又為我所制。」花顏一愣,輕笑道:「就過來試試啊。」
「那就算啦!」方子星裝出一副我是膽小鬼的樣子,戰戰兢兢地道:「雖然人們都說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但是如果是會讓人連鬼都做不成的妖花,那還是敬謝不敏了!」
「花顏也好,柳明媛也好,我們是不是都很不近人意啊?」花顏忽然泫然欲泣了,她回頭一雙淚眼,讓整片星天也黯然失色,渀佛天塌地陷,看得方子星心神激盪不已,道:「我們需要睡在方公子的懷裡時。不由得方公子拒絕,可是方公子想要抱抱我們,我們卻一個死活不依,一個喊打喊殺。方公子心裡一定很氣苦吧?」
「氣苦麼……有點吧。」方子星想起柳明媛離去時心裡刀絞一般的感覺,歎息道。
「不要這樣,有點耐心好嗎?」花顏伸出手,在方子星的心口上輕輕撫了一把,微笑道。
方子星心神震動間,花顏輕輕地縱身入懷,小香唇輕輕地湊到方子星的耳邊,吐氣如蘭地道:「因為,一切皆因愛起啊。」
「如果你不用花靈來說就好了……」方子星冷笑道。
「讓你識破了。」花顏輕輕地摟住身邊那具溫暖寬廣的胸懷,聲音越來越輕,道:「子星真是聰明。」
「是傻吧……」身邊的男人沒有像往常一般逃脫,雖然微微一顫,可是一雙大手輕輕纏繞上了她的身體。
一顆凝晶摔碎在她的肩頭,一聲輕微幾不可聞地哽咽隨之幽幽歎起,如小魚兒於水中吐出的一個泡泡,如泣,如訴。
月下有人,相擁無言,皆因愛起。
星空璀璨,男兒有淚,皆因愛起。
情路坎坷,虛實難辨,皆因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