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化的七長老一擊得手,立刻釋放早已準備妥當的禁制,終於擒住了這個難纏的傢伙,心中卻是陣陣後怕。
要知道他一開始以自己佈滿青黑雷電的一爪對拼玉的詠春白鶴螺旋勁力時,就感覺到對方力量沉穩,手臂堅硬似剛,而且發勁之時,臂膀微拱如橫架河上的拱橋,卸力打力,內折短打,都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硬扎硬打,自己根本佔不到一絲便宜。
若是任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自己只要再拼三招就要真元耗盡,元嬰由實變虛,還原成靈魂神念,再無一絲戰鬥力。而一個連驅物也辦不到的靈魂體只是一陣陰風,是連附體都不可能的,絕對再沒有可能逃出這裡。
總算自己命不該絕,峨眉金頂是絕峰之上,活動範圍有限,那小子終於退無可退,被逼無奈與自己硬拚一記,想要將自己震退以再圖逃離。
但自己見其力量過大,無法抵擋,便拼到放棄自己身體的最後一絲恢復的可能,硬接下這一拳,才終於在自己元嬰虛脫之前抓住了這小子,保留著最後的希望。
相比妖化的七長老的陣陣後怕,玉卻是有些欲哭無淚。
臉上湧起一抹紅潮,猛地身子前傾,哇的再次吐出一口鮮血,身子搖晃倚著妖化的七長老因為只剩一半右腿而變得只有兩米多高的半邊身子,慢慢委傾下去。林婉見狀大急,搶上前去,道:「阿玉!你怎麼了?」
玉本想說「我沒事」,但受傷太重,氣息太弱,又受了禁制,這句話只在心頭轉來轉去,竟然說不出來。
林婉瞧出他的意思,眼眶一熱,顫聲道:「到這時候,你還要說『我沒事』麼……」
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玉硬挺著吸一口氣,勉強笑笑,本想伸出手,給她做一個放心的手勢,無奈身受禁制,動彈不得,運了好幾口氣,才得以低聲道:「大,大小姐,你別管我了,不,不值……」
林婉咬牙瞪他一眼,沒有作聲,心中卻暗暗想道,什麼值不值的!阿玉,你這個傻瓜,怎麼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在我心中,你的價值又豈是值不值幾個字可以估量的呢?
見大小姐眼神堅定,玉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大驚失色,急道「不可……」他原本虛弱,此時急火攻心,不由得又是吐出一口鮮血,當下竟是昏了過去。
「又不是生離死別,做的這麼感人幹什麼?」妖化的七長老已經無法用身體發音,但還可以用元嬰傳念,歎道:「本妖仙也感動得要哭了,嗯,阿玉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我還是七長老的時候,你要是願意聽我一勸,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玉搖頭道:「去你的,除非是大小姐親自趕人,否則要我離開大小姐,即使你真是七長老也不行!」
妖化的七長老哼了一聲,面色陰沉下去,長滿青黑長毛的巨爪鎖喉一扣,拎著玉向前跳了一步,徐徐傳音道:「你既然死不悔改,那便休怪本妖仙無情了。」
妖化的七長老站定後,元嬰震盪,神念擴散傳音道:「統統退下,給我丹藥為我元嬰療傷,然後放我離去,否則我一爪掐斷這小子的喉嚨。」
林婉眼中激氣,也只得無奈收回「紫郢」,緩步退去,同時在一瓶丹藥自右手手鐲中出現在右手,看來正是恢復元嬰的丹藥。林婉的行為,毫無疑問是準備妥協了。
方子星其實在玉重傷被擒之時就已狂奔向前,卻依舊被身後兩人拉住,方子星一方面為玉的情況擔心,一方面又實在摸不準身後的極晶夜與許靜雲兩人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自己如果輕舉妄動又恐壞了兩人的大計,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心裡真個鬱悶無比。
當下用責怪的眼神望了許靜雲一樣,然後向極晶夜投過一個堅定的眼神,意在告訴兩人,要是妖化的七長老真的帶玉下了山,自己是一定要跟上去救人的!
許靜雲回了他一個放心地眼神,極晶夜則是一臉的隨意,好像一切只是一場鬧劇。
林婉打開瓶塞,倒出一粒清香撲鼻,紫氣繚繞的紫金色丹藥,然後捏在手裡晃了晃,說道:「紫金還神丹,不用我多解釋了。」
妖化的七長老眼前一亮,林婉出手果然闊綽,這一粒紫金還神丹足夠自己的元嬰立刻回復三成功力,借此逃走時綽綽有餘了,想到這裡,爪上的力量不覺鬆了幾分。
正當林婉將要把手中的丹藥扔過去的時候,峨眉掌門玄微真人突然自大殿奔出,厲聲喝道:「且慢!妖孽,休走!」
其聲中氣十足,顯然已是穩住了傷勢,而他身後還跟著峨眉其他人。
正主兒一發聲,立即引得眾人目光聚焦,妖化的七長老嘿嘿笑著傳音道:「掌門師兄,你叫我麼,不急不急,等我以後恢復了修為,再來跟你一較高下。」
玄微真人卻是先不忙理睬他,而是向極晶夜拱手施禮道:「多謝前輩成全我等。」
言下之意,是多謝她沒有再次出手,給峨眉留了親手除奸的機會。
極晶夜淡淡的「嗯」了一聲,就偏過了頭不作理會,方子星卻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玄微真人也不在意,轉而向妖化的七長老大聲道:「你是萬靈盟的人,是不是?」
妖化的七長老眉頭一皺,心道自己已經施展了《萬靈寶典》的專有功法,自己來歷如何對方早已明瞭,何必多此一問?但還是威脅道:「你倒也不笨,但是你知道了又如何?難道你自命正道的牛鼻子要枉顧無辜之人的死活不成?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
玄微真人冷哼道:「可惜,你已經不會再有日後了!」
此言一出,方子星和林婉雙雙動容,極晶夜和許靜雲反應平淡,似乎早有所料。
妖化的七長老只剩一半的身子一顫,爪上的力道又緊上幾分道:「為什麼?」
玄微真人道:「要是你若是我道門一脈的妖仙,吾等念你修行不易,人命關天,還可以放你一馬。然峨眉之秘,曠世之功,決不能落到爾等魔道妖孽之手,否則生靈塗炭,造成的冤魂厲魄何止千萬。所以今天貧道即使身背不仁污名,你今天也非死不可!」
妖化的七長老身子大震,略一沉默,暮地哈哈大笑,森然道:「老牛鼻子,你兵行險招也須瞧瞧對象,難道你不知老夫是什麼人?比奸比狠,老夫沒怕過誰!」
玄微真人道:「貧道沒有兵行險招的必要,為天下蒼生,只好委屈這孩子了。你若不信,大可現在就撕碎這孩子的喉嚨……然後,貧道會讓你魂飛魄散,萬世不得超生!」
妖化的七長老冷冷道:「我還就不信了!」
巨爪一緊,正要動手,忽見林婉跑到玄微真人面前急道:「掌門師伯且慢,萬一他真的下得去手呢?」
玄微真人道:「那也只有委屈這孩子了,事後他的家眷我峨眉自當好生照料。無論怎樣,今日說什麼也不能放此獠下山!」
林婉身子一震,卻是不管不顧,猛然跪下,連連叩首。
她的俏臉登時變成了灰面,一頭飄逸柔順的青絲變得披散凌亂,雪白的額頭亦是污血橫流,和眼淚混在一起,尊貴氣質全消,像個花面貓。
「不,不……掌門師伯,無論怎樣阿玉都是一條性命,求求您,救救阿玉,救救阿玉……」往日對師門長輩言聽計從,處世乖巧懂事的林婉,今日便如換了個人一般,連連求情抗拒,竟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玄微真人見狀瞳孔收縮,冷冷說道:「若是吾等堅決不放,這妖孽的確可能就此殺死小玉,但也只是死一人,可若是就此放走此獠,我峨眉顏面盡失事小,魔道從此猖獗,禍害蒼生,今日吾等罪過就大了。兩害取其輕,於公於私,這妖孽都非死不可!林師侄,師伯知道你與小玉朝夕相處,感情甚佳。但吾等修真之人,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不可執念於兒女情長。林師侄,你太糊塗。」
可是林婉,依然沉默地跪在那裡,許久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但一雙會說話的俏目,卻是沒有一點妥協的意思。
「婉兒,退下!」一聲大喝,聲震四下,卻赫然是林婉的師父,峨眉三長老玄清真人緊皺眉頭,憤然排眾而出,嚇了眾人一跳。
只見他面色嚴峻之極,但目光中擔憂之色越來越重,此刻林婉和自己掌門師兄之間已經僵住了,如此再三忤逆掌門,以下犯上,實是道門大忌,若按常理,只怕必招重罪不可。
此刻他心中又驚又怒,卻見這可愛的弟子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危險之中,尤其是對方是自己掌門師兄,自己深知他是極要面子的人,如今面子上已經掛不住,自己便是有心維護,也無計可施,再這般下去,只怕林婉真的要受到輕則面壁數十年,重則廢去道行逐出峨眉的重罰了!
林婉猛的抬起頭來,看著玄清真人,只見師父臉上不但滿是怒意,而且絕無一絲支持自己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沉。
林婉咬住朱唇,隨後如中邪一般,慢慢低下頭去,一聲不吭,其他人倒也罷了,玄清真人看著她長大的,頓時啞然失色,他深知這個弟子性子雖然向來乖巧,但是骨子裡透著一個倔強和堅韌,認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此刻在這關鍵時分,竟彷彿是不顧一切都不退讓的樣子。
玄清真人霍然踏上一步,但還沒等他說什麼做什麼,一直沉默無言的極晶夜,突然睜眼道:「玄清道長,不要衝動,貴派掌門自有定奪。」
玄清真人一怔,沒想到極晶夜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說話,但之前尚未上山之時,掌門師兄便對自己等人連連囑咐,對極晶夜要極為禮遇,便是連他這般峨眉劍派的掌門,也不敢不尊重極晶夜。
而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自己即使再進一步也無計可施,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惹得掌門師兄更加不快。
當下只得哼了一聲,退了回去。
玄微真人淡淡看了極晶夜一眼,眉頭微皺,似有所想,隨即向林婉道:「林師侄,師伯再次提醒你要顧全大局,你果真不退?」
林婉依然沉默地跪在那裡,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但俏目中堅定依然。
兩人之間的空間一片沉默,但卻彷彿化作了無邊巨大的無形之牆,把兩人夾在中間,冷冷地擠壓著。
「砰!」一聲大響,眾人吃了一驚,林婉也抬頭看去,卻見是玄清真人重重的往地上一踏,眉頭緊皺,顯然動了真怒,喝道:「孽障!你不要忘了,你始終是峨眉的人!莫要以為你在這攔著,我就拿你沒辦法!」
林婉臉色一白,身子一顫,臉上神色複雜之極,最終輕泣一聲,終於開口乾笑道:「聽來雖然不可思議,但若萬一這個妖化的七長老真的殺了阿玉,弟子此生再無生念。但是,弟子一身修為儘是峨眉所傳,所以寧死,也不會做出令師門為難的事。」
玄微真人聽了,稍一沉沒,歎道:「那好,你說你要怎麼做?」
林婉微微一頓,卻是不願讓旁人聽到,改為神念向所有的眾位師門長輩傳音道:「弟子前往願意交換人質,以保阿玉性命,之後請諸位師尊一起出手,林婉願以此生救天下蒼生,與此獠同歸於盡!」
頓時峨眉眾人中一片聳動,眾人失色。
玄微真人一陣錯愕,隨即冷哼一聲,道「胡吹大氣,那妖孽憑什麼信你?」
林婉微一慘笑,突然一躍而起,落到妖化的七長老面前一米處,幕地揚聲道:「這位妖仙前輩,阿玉終究是外人,峨眉不會在乎,而我是峨眉嫡傳弟子,『紫郢』傳人,他們才會忌憚幾分,林婉願以己為質,送前輩下山,懇請前輩放過阿玉。」
妖化的七長老正樂的見峨眉內訌,反正時間拖得越長,他的元嬰恢復得越多。可突然見到林婉和峨眉眾長老之間一陣意念波動,然後峨眉眾人中一片聳動,眾人失色。
見此情況,又乍一聽林婉這話,第一反應就是林婉自把自為,先是假意表忠心,放鬆眾人的警戒,然後不顧一切的以神念阻礙峨眉眾人的思維一剎那,最後直接來跟自己談條件以救回自己手上的小子。
但隨後他又楞了楞,只覺得這一切太過突兀讓他疑似夢中,幕地眉峰聚起,低喝道:「你說什麼?」
林婉朗聲再次說道:「林婉願以己為質,送前輩下山,懇請前輩放過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