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隊的六個人在寂靜的大街上慢慢的前進著,走在前面的是翁仲天和機槍手孫鎖福,中間負責側翼掩護的是副班長和艾達,最後面的是鄒圖和區別。因為知道變異人不可能在太陽暴曬的中午在室外活動,所以大家都有一點兒漫不經心。也許是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又或者僅僅是因為無聊,翁仲天一邊走一邊從兜裡掏出一包中華,先自己點上一支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後報煙盒遞給孫鎖福。孫鎖福抬了抬手裡中端著的班用機槍,示意他雙手沒空。翁仲天笑著說「來、來、來!我今天來給孫老闆服務一次。」從煙盒抽出一支塞到他嘴裡,並隨手點上火。孫鎖福看了看翁仲天手裡,笑道:「不錯呀!zippo的打火機,在哪裡搞到的?」翁仲天把打火機在手拋了一拋,有點兒得意的說:「是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弄到的,我那裡還有十幾個,你要的話回去了我送一個給你。」
「那就謝謝了。」在這個寶馬車扔在大街上都沒人撿的時候,奢侈品已經沒有往日的身價。
「不用客氣。」翁仲天毫不在意的揮了揮夾著煙的手,「其實這算不了什麼,聽說上次二排的那幫傢伙在樟木頭撿了一家金店的洋落兒,每個人都發了財,最少的都分了幾枚金戒指。」
聽著翁仲天酸葡萄的語氣,孫鎖福笑道:「你就不要羨慕嫉妒恨了,現在這世道,人民幣都成廢紙了,黃金還有什麼用?吃的、用的滿大街都是,還有什麼是要用買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翁仲天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俗話說『飽暖思英語』,你也知道現在的綠區是原來是一家酒店。」
「當然,我原來就是在這家酒店做維修工。」靈光一閃,孫鎖福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們用那些黃金去找特殊服務者?真夠奢侈的,和香港人鈔票點煙有一拚了!」
「鈔票點煙算個毛呀!你看那麼多紅票子丟在地上撿都沒人撿。那些女人就是喜歡金燦燦亮閃閃的東西,現在的行情是來一發最少兩克黃金以上,紅牌一次起碼一枚鑽戒。」翁仲天看孫鎖福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苦笑道:「哥們兒都素了好幾個月了,每天都只有看著男女動作片擼管,你說我們一天到晚風裡來雨裡去的,又給她們站崗放哨,又給她們尋吃覓喝的,她們也不說來慰勞慰勞我們,就算一周打一次友誼炮也好呀!」
「這種好事你就不要想了!」孫鎖福提醒翁仲天不要做白日夢了,不覺已經到了馬路的路口。轉過超市外牆的拐角,迎面就看見第二小隊遠遠走來。兩隊人漸漸走近,中間還相隔20來米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王勳突然舉起了右手。孫鎖福剛開始還以為他要打招呼,正準備回應,卻發現二小隊全散開半蹲持槍呈警戒狀態。孫鎖福向後面的人做出一個緊跟上的戰術手語,拔腳就向王勳跑過去。副班長快步跑到王勳面前蹲下「有什麼情況?」王勳指著前面那片出租屋,肯定的說:「我剛才看到那邊有閃光,好像是玻璃反射的陽光,可能是有倖存者。」
大家順著王勳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百米左右外的一幢七層的小樓的天台上有東西在閃爍。「可能是有人在用鏡子發信號,也可能是有人在用望遠鏡觀察我們。」王勳放下手,「我帶兩個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還是我去吧!」副班長一直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當然要牢牢抓住。
王勳猶豫了一下,但在副班長熱切的眼神的注視下,也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不過要他把一小隊的人全帶上。「你們要注意安全,特別要注意樓房夾道、樓梯間、封閉的房間這些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如果發現有什麼情況不對就立即開槍,我馬上帶人來支援你。」副班長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帶著人沿著街邊小心翼翼的向座小樓前進。
大華超市的後面是一片出租房,這種出租房都是原先城中村的村民自家蓋的,一般都是四五層高,面積卻不大,四四方方的象開平的碉樓。一座連著一座,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那座有閃光的小樓比周圍的都高,顯得特別顯眼,有點鶴立雞群的味道。六個人交替掩護前進,不一會兒就來到那座出租房樓下。小樓當街的一面是兩個單獨的門市,一家副食批發店,一家小飯館,捲簾門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裡面的油鹽醬醋、鍋碗瓢盆全都被搞得一塌糊塗。上樓的通道處於樓後兩排出租房形成的夾巷,因為沒有太陽的直接照射,空氣帶著一絲清涼。副班長先按了按鐵門上的應答器,沒有絲毫反應,又試著推了推,鐵門紋絲未動,抬頭望了望,頭頂上除了緊閉的窗戶就只有窄窄的一線天。
「大師兄,怎麼辦?」王勳有點拿不定主意,向孫鎖福問計。
「喊一下門試試!」孫鎖福說出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
副班長伸手敲了敲門,叫道:「有沒有人呀?」
「你這麼小的聲音誰聽得見呀?」孫鎖福翻了翻白眼,「還是我來吧!」說著用機槍的槍托在防盜門上狠狠的砸了兩下,高聲叫道:「有沒有人在呀?我們是解放軍!」說完,又狠狠的砸了兩下門,如此重複了四五次,始終沒有人回應。孫鎖福用耳朵貼在鐵門上,仔細聽了大概有三分鐘,門裡還是靜悄悄的。副班長和孫鎖福都看了看對方,希望對方做下決定。旁邊的翁仲天早就不耐煩了,嘴裡罵罵咧咧,「你妹呀!這麼大的聲音就是聾子也聽見了,一會兒人沒找到鑽個變異人出來就好看了,走了,走了,這個鬼地方我一分鐘也不想多呆!」副班長聽到這話,稍微猶豫了一下,看孫鎖福衝他微微點頭,馬上做出了決定,「好吧!那我們回去吧!」
六個人轉身準備往回走,突然鐵門又傳來了響動,「卡啦」的一陣聲響,六支槍同時指向了緩緩開啟的鐵門。一個光滑的,又圓又亮的東西從門後慢慢鑽了出來,六個人不約而同大為緊張,「卡啦…卡啦…」又是一陣了彈上膛的聲音。「不要開槍!不要開槍!」門後出來的是一個頭戴摩托車頭盔,身穿牛仔服,外罩警用防剌背心的人,手裡拿著一根鐵水管,看體形、聽聲音是一個年輕男子。他一邊高舉雙手,一邊大叫著,聲音中透著恐懼。翁仲天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用槍指著他的頭喝道:「放下武器!」那男子好像觸電一樣扔掉了手裡的水管,並脫下了頭盔扔到一邊,然後把手舉得高高的。幾個人這才看清了男子的樣貌。二十來歲的樣子,五官還算端正,只是蓬頭垢面,衣服上滿是污漬,形象有點邋遢,只有一雙眼睛閃動著光芒讓人看到了生氣。「同……同志,我……我是正常人,正常人……」,可能是緊張,也可能是激動,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結結巴巴最後的語音中已經帶著一絲哭腔。
孫鎖福看到這個劫後餘生的倖存者,不禁都有些感慨。東莞市差不多近千萬人口,由於人口密度大,大災變發生時損失慘重,除於撤退了的一千多人,現在呆在幾個安全區的人還不到一萬,這個男人能在滿是變異人的地方呆好幾個月都沒事,還真不是的幸運。招呼大家收回了槍,孫鎖福對那個男人說道:「你收拾收拾,準備跟我們走吧!」
那個男人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有點尷尬的說:「你們能不能幫幫忙,我老婆還在樓上呢!」
「你妹呀,叫她自己下來不就行了,難道還要我們用轎子去把她抬下來?!」翁仲天看這個男子說話吞吞吐吐,火氣不由得就上來了。
「我老婆行動不方便。」男子臉上滿是希冀的神情,「她懷孕九個多月了,沒辦法自己走下樓,你們一定要幫我!」說著順勢就要跪下來了。
翁仲天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說下跪就下跪呀!」
「那你想怎麼辦?」遇到這種事,副班長也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希望別人告訴他該怎麼辦。
「我們還是上樓看一下情況。」孫鎖福也怕副班長因為拿不主意耽擱太多的時間,馬上替他做出了決定。「看過情況再向上面請示。」男子聽到這話,不禁喜出望外,當即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樓去。孫鎖福連忙叫道:「別跑那麼快!我們還不知道你住幾樓呢!」
「頂樓704。」聽聲音人已經到了四樓。六人魚貫而入,走在最後的區別關上了鐵門,已經走上幾級台階的副班長回過頭來吩咐道:「區別,你和鄒圖守在這裡,一會兒可能需要王頭他們支援,你們在門口接應一下!」經過開始的慌亂,副班長終於想到行使他班長的職責,孫鎖福看眼裡,心中不由得點了點頭。
出租房的樓梯既窄又陡,只能並排走兩個人,每層樓有四間房,房門都開在不足三平米的樓梯間讓人懷疑相鄰的兩家住戶同時開門會不會撞在一起。好不容易爬上七樓,704的房口大開著,只聽見剛才那個男子正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老婆,有解放軍來救我們了,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開不開心呀?」
幾個人在外面聽到這麼肉麻的話,全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翁仲天更是做出噁心的嘔吐狀。走到屋裡,才發現是一室一廚一衛的戶型。客廳兼臥室不到十平米,中間放著一張雙人床,再加上一個簡易衣櫃,一台電腦和一個床頭櫃,就沒剩下多少空間。正對門的一面牆上有一扇窗戶,不過已經被人用木板完全封死了。床上半躺著一位少婦,清秀中帶著恬靜,蓋著被子的腹部高隆起,整個人有一點嬰兒肥,不過看到床頭櫃上的奶粉和各種營養品,也就知道她發胖的原因了。看到幾個士兵走了進來,她也只是微微的點頭致意。翁仲天大力拍在男子的肩頭,打斷了他的甜言蜜語,「別折騰了,快收拾家當走人吧!」
男子立即從床下拿出個旅行包,把衣櫥裡的不多的幾件衣服裝了進去,正準備把奶粉和營養品也裝進去時,孫鎖福阻止了他的行為,「這些就不用了,到了地方多的是。」說得男子有點不好意思。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用人肉轎子把少婦抬下去,就讓王勳用對講機通知老馬準備擔架。
本來男子要親自動手抬自己的老婆,看那瘦弱的樣子,副班長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而由自己和艾達來做轎夫。翁仲天小聲對孫鎖福說:「他一定是怕老婆被人佔便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人抬到了樓下,不過把副班長和艾達累得直喘粗氣。這時,王勳他們也帶了擔架來接應。還是由孫鎖福和翁仲天在前面開路,艾達、鄒圖和區別護著二小隊的四個人抬著擔架前進,最後是王勳和副班長斷後。一行人慢慢往回走,副班長也藉機向王勳匯報事情的經過。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收集物質的行動也進行得差不多了,而今天的巡邏不僅沒遇到危險,還救了兩個倖存者,大家心裡都挺高興的,眼看轉個彎就要回到廣場了。孫鎖福轉過身,準備蹲在街角做警戒,突然聽到已經走到廣場邊的翁仲天大叫一聲:「小心!」就感到頭頂一陣勁風撲來,只覺得黑前一陣發黑,兩秒鐘後就感到一陣劇痛,後腦勺好像要裂開了一樣。意識到可能是遇到了變異生物的襲擊,孫鎖福本能一般的連忙用手裡的機槍去格擋,就聽「卡吧」一聲,一張滿是腥味的血盆大口咬在了彈鼓上。孫鎖福強忍住後腦著地的疼痛和眩暈,死死地用槍頂住那張嘴,眼前只看得見那雙血紅色的眼睛,耳邊只聽得見那沉重的呼吸聲。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幾秒鐘,也許幾個世紀,就在孫鎖福覺得雙手快沒有力氣的時候,一道寒光閃過,然後壓在身上的變異生物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