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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回 除舊布新 文 / 西莫其

    第二天一早八點還沒到,「新同志」們就陸陸續續來縣衙上班了。馬當歸、申行時他們也才剛剛起床,看到人差不多來齊了,只得提早來到縣衙大堂。看到兩個大頭目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剛才還三五成群、竊竊私語的公務員們都安靜了不來。

    典史熊卯俊今天穿了件粗麻短褂。他本來就是不入流的官,也沒官服可穿,平時都是穿一件鴉青色的馬褂。如今新朝新氣象,自然不能再身著前朝服se,連沒有頂戴花翎的涼帽也不戴了,直接是一頂本地特有的竹笠。一是顯示除舊布新,二是遮掩那不倫不類的髮型。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打扮,所有人都沒有光著頭的,有幾個衙役以布巾裹頭,活像一個印度阿三。除了幾個書辦還穿著長衫,剩下的人都是一身短打扮,有人的短褂顯得不合身,明顯不是本人的衣服。聰明人都知道服飾應該與光復軍保持一致,只是沒有洋裝,不得不找幾件短褂來濫竽充數。緊跟領導腳步是官場第一奧義,古今皆然。

    方從則可能昨晚沒有睡好,不僅最後一個到場,而且一直哈欠不斷。衣著還是昨天那一身,站在前面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弄得方師爺暗暗懊惱:這下要給幾位上官留下壞映像了。

    看著下面「心向革命」的「新同志」們,大家不由覺得好笑。在原來的時空,49年後,上海那些整天西裝革履的資本家們馬上就換上了中山裝,與今日的景象何其相似。

    看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馬當歸開始今天的開場白。「諸位同志的革命熱情蠻高的嘛!這一點很好,希望大家繼續保持!革命就是要滿懷激情,尸位素餐之輩會被清除出革命隊伍,因為我們不需要……」馬當歸的講話新詞很多,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大體意思還是明白,無非是要大家用心任事,不然就會被踢出衙門。至於丟了差事會有什麼後果,沒人願意去試驗一下。

    馬當歸提綱挈領的講完,接著就由申行時來詳細解說相關的政策法規。因為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眾人都聽得十分專心。

    申行時首先宣佈,從即ri起,不管原來是衙門的「正式工」還是「臨時工」都轉入試用期,三個月後無過錯就可以轉入正式編製。目前各人的職務不變,試用期滿之後再擇優陞遷,薪水也保持目前的水平,等定下正式編製後再做調整。最後申行時鄭重提醒,或者說警告。「我知道諸位除了正式的薪俸外,還有各種規費收入,而且這才是大頭。不過從今往後,在光復軍的統治區,一切陳規陋習全部禁絕。至於你們減少的收入,等試用期結束後,會把大家的薪俸提高到一個讓你們滿意的程度。我們的政策是高薪養廉,你們以前幹過什麼光復軍政府一律不管,但日後若再有貪髒枉法、徇私舞弊、包娼弊賭的行為,必將嚴罰不怠!」話語中騰騰殺氣讓眾人感到膽寒,吾為魚肉,人為刀俎,對可能損害他們利益的政策也不敢提出異議。

    申行時大棒已經揮出,胡蘿蔔也接著拋了出來。「昨天時間匆忙,還沒有來得及給大家發放應有的福利。各位既然已經加入光復軍,以後的衣食住行皆有光復軍提供。一會兒我就讓人給大家丈量身材,然後給大家發放衣物。」小恩小惠暫時安慰了一下眾多受傷的心靈,不少人相互交換著眼色。

    一群士兵抬著東西進來了。最前面的兩個抬著一台奇怪的西洋擺鐘,說它奇怪是因為沒有看到它的鐘擺,而且計時的表盤是斜向著天的;一個士兵在牆上掛起一張條幅,上面畫滿橫七豎八、大大小小的山字;另一個士兵在照壁後面掛起一塊紅布,搞得堂上眾人莫名其妙,光復軍這是要重新裝修縣衙嗎?

    接下來的工作由馬進主持,他讓前縣衙公務員們排好隊,先給大家拍張照做份檔案,再給大家做個體檢,最後再發衣服。

    方師爺排在了第一個,他被要求站到紅布前面,然後面向大家。接著就看到馬進拿著一個小盒子,對著他口中喊道:「表情自然點兒!眼睛看我這裡。注意!不要眨眼!」方師爺只得拚命的睜大眼睛。

    就在方師爺迷惑不解,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那個小盒子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方師爺下意識的用手去阻擋,就聽到馬進說,「好了。」

    等到視力恢復了正常,方師爺看到一張小紙片從那個盒子下面吐了出來。馬進拿在手裡甩了兩下,然後舉在面前仔細端詳,「手藝還不錯,沒有變型。」馬進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出於好奇,方師爺湊了過去,結果被他看到的東西嚇得差點兒昏過去。小紙片有半本書大小,背面全黑,正面卻印著八個小人頭像。方師爺仔細一看,卻正是自己的頭像,栩栩如生,纖毫畢現。「這……這是……?」聯想到剛才那道白色閃光,方師爺有不好的預感。「這難道是我的二魂六魄?」想到自己只剩一魂一魄,方師爺胸口一窒,身體搖搖欲墜。

    馬進一把扶住方師爺,手中的照片掉在了地上。周圍的人看清照片的內容,聽到方師爺的話之後議論紛紛,慢慢鼓噪起來。

    「哎呀!這是攝魂之術呀!」

    「那莫不是渾元金鬥?」

    「方師爺心術不正,被攝了魂魄,已經死了……」

    謠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傳播著。雖然已經估計到照相技術會引起各種迷信的猜測,但是沒相到方師爺這麼沒用,竟然嚇昏過去了。申行時高舉雙手向下壓了壓,「大家不要緊張,這叫照相,不是什麼攝魂之術!」說著走到紅布前,對馬進道:「給我來一張!」

    申行時舉著自己的大頭照在驚疑不定的眾人面前展示了一遍,總算消滅了恐慌和謠言。再多的解釋也沒有一次身體例行的效果好。

    方從則也清醒了過來。等他情緒平靜之後,被帶到一張書桌前,桌後坐著一名士兵,面前放著一疊帶有圖格的白紙,最上面的一張的左上角正貼著自己的小頭像。士兵示意他在桌前的椅子上就坐,然後問道:「你的姓名?」

    「學生姓方,名從則,字秉義……」方從則連忙自我介紹。

    「從則是哪兩個字?」

    「從心所yu之從,以身做則之則。」想了想,他又怕士兵不明白,便解釋道:「從字是左右兩個人,則字左邊一個寶貝的貝字……」

    「我知道怎麼寫。」文化水平遭到質疑的士兵生氣的打斷了他的話。接下來又詢問了方從則的籍貫、民族、出生年月。方從則生於道光十三年五月廿四ri,士兵拿出一張對照表查找了一番,然後在表格上填寫1833年7月11ri。接下又問到個人經歷和家庭情況,方從則父母已經過世多年,因嫂嫂不容,才與兄長分家另過。分的那點兒家產早已坐吃山空,之後只得出來做幕友為生。當下也沒什麼顧忌,都一一照直說了。

    趁著士兵書寫的空當,方從則抬頭四顧,發現很多人正排隊等待照相,而已經照好的則拿著自己的照片,坐到另幾個充當筆帖式的士兵面前。士兵從八個小頭像中剪下一個貼在表格上,然後開始記錄各人的情況。方從則猜測這是登記每個人的家世履歷,滿清朝廷也有這套制度,不過只針對有品階的官員。沒想到光復軍做得這麼細緻,連那些幫閉做公的也要登記造冊。

    履歷要求很詳細,不僅幾歲開蒙,何時進學,何時中舉悉數問明,連蒙師是誰,座師是誰也一個不落的記錄在案。家庭情況更是要求詳細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嫂子是何處人氏,侄女是何年出生,這些問題讓方從則有不好的聯想。

    因為經歷比較複雜,方從則登記用的時間比別人都長,等他登記完畢,已經有好些人早就結束了,這些人又分成幾處在排隊,方從則也自覺的排在了一條隊尾。排隊的人被要求一個個站到那個奇怪的西洋鐘的底座上,然後就看到表盤上的指針開始旋轉,接著有士兵從表盤前抽出一根鐵桿,用鐵桿頂部彎折的一節小枝在被擺弄的人的頭頂點一下,就算大功告成了。觀察了一會兒,方從則看出點名堂。這是在測量身高和體重。記錄身高還理解,每個官員的告身上都要寫明身長幾尺,只是這記錄體重又是為了什麼呢?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以前只見過賣豬要稱重量的。

    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不多會兒就輪到方從則了。等到鐵枝在頭頂點過之後,他聽到士兵間的對話。「體重五十二公斤,身高一米六七。這個算是最高的了,那些老廣一個個跟日本人似的,估計平均身高最多一米五。還有那個典史,身高才一米五五,體重倒有一百二,整個人都是方的。哈哈……」方師爺雖然不知道公斤是多重,米又是多長,不過聽他們說話的口氣,自己的身形算是出類拔萃了。

    其後還有一些奇怪的測量讓方從則百思不得其解。蒙住一隻眼睛,站在十尺之外看那張條幅上橫七豎八的山字,要求說出士兵指著的山字的朝向。可惜方從則只看得清最上面幾排大的。「左眼0.6,右眼0.8。」士兵一邊念一邊把數據記錄在案,方從則不明白什麼意思,也對小數完全沒有概念。

    最後是丈量身形。方從則像個木偶一樣,讓士兵拿著皮尺在身上量來量去,量頸圍的時候讓他一陣陣緊張,以為要對他行環首之刑。

    完成這一切之後,眾人都領到新的公服。師爺方從則、典史熊卯俊以及各房書辦都領到三套洋服:淺色短袖襯衣,深色西褲,皮鞋一雙皮帶一條,外加一頂白色的塑料盔式帽;而快班、皂班的衙役領到的是藍色的制服,黑色的小帽前面有一個長帽簷,衣服的左臂上有一個小布塊,上面有一些看不懂的圖案和兩個字:治安,快班的捕手們還每人領到一根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的拐子做為武器;至於人數最多的壯班,配發的制服是淺綠色的,鐵扣的皮帶,武器是齊眉棍。因為廣東公歷五月的天氣已算初夏,氣溫在25到30攝氏度之間,所以就直接發的是夏裝,另每人還發了三套內衣褲,連襪子也發了三雙,讓從沒享受過「勞保制度」的前滿清「公務員」們小小震憾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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