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一仗,雖然說打的很順利,可是激烈處,也有兩三百人戰死。這麼大的數目,要靠洛陽陰司來一一妥善的轉生安置,卻也很不容易。
反倒是這地肺洞天,雖然在古來流傳下來的洞天之中,並不算大。不過一百五十里而已,現在更已經萎縮到了一百里,但是安置幾百信徒,卻是毫無壓力。
那些羌人戰士歡叫著沒入到洞天之中,就出現在黑色的極為富饒的膏腴土地之上,有著四時不敗的名花,有著各種成熟的果子沉甸甸的掛在枝頭。土地之中,更是黃橙橙的麥穗稻穗,還有那無盡的如同天邊白雲一般的羊群。
土鱉羌人們歡叫著撲了進去,就出現一個個道士,給他們安排房屋住處……
可惜了,文飛歎口氣,這洞天福地雖然好,但是畢竟還是太小了。頂多也只是雲居的地步。離著那可以容納億萬信徒的淨土差的還是太遠了……
處理完這些戰死的狂熱信徒,文飛剛剛回神而去。就聽到連海在門外輕聲敲門:「師父,師父……」
文飛慢慢的睜開眼,心神好一會兒還沉浸在那陰世之中,半天才問道:「什麼事?」
「師父,王帥求見,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連海輕聲道。
文飛心中奇怪,這王厚這時候找自己幹嘛?王厚這時候原本應該揮兵急進,直搗青唐吐蕃人的老巢宗哥城而去。偏偏他卻按兵不動,逗留不進。這幾天讓軍中的大小將領們早已經吵翻了天。
不過文飛不動軍事。也就不敢胡亂插口。在他覺著,用人不疑,王厚父子都是開拓河湟的名將功臣。既然現在按兵不動,想來自然有著道理!
「快快請王帥進來!」文飛趕緊道,上前開了門。
「尚父可是對我停止進軍有些顧慮?」卻不料那王厚進來之後,只是和文飛稍作寒暄,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文飛道:「我一向相信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情,打仗我又不懂,卻非我能插口!」
王厚聽了熱淚盈眶。拜倒在地:「不意尚父居然有如此胸襟,王厚服了!只是因為如今天氣轉寒,我等剛剛收復了湟州及其以南地區。形勢尚不穩固。所以打算和吐蕃青唐王子溪賒羅撒請和,以懈其戰備,待來年再戰!」
原來如此,文飛心道幸虧自己沒用胡亂插口。卻聽王厚坦然道:「這是其一。其二卻是給王贍討一個公道。給西北軍討一個公道,順便也給自己討一張保命符。」
文飛奇道:「這話怎麼說?」
王厚苦笑:「上次收復河湟,我等突生冒死。卻被朝中的相公們輕飄飄一句話就又送給了吐蕃人。王贍不肯受辱,自殺而死。俺忍辱苟活至今……卻不得不討要個公道。」
文飛聽了,卻是同情的點點頭,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文飛也很清楚。早在他剛剛來到蘭州天都堡的時候,就聽人說起過了。
所以他在洛陽拒絕了曾布那廝的拉攏,送的兩個雙胞胎小蘿莉也沒要。甚至在蔡京府上直接和那戴花和尚張懷素翻臉。
當下沉聲道:「王帥放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昊天三清諸神,派我下界輔佐官家。就是要掃平天下,輔佐官家成為人皇。只要為國家開疆擴土而死者,都是有功之臣。
便是在陽世受了不白之冤,在陰世之中也當受神靈庇佑,或為鬼神,或可轉世為大富貴之家!」
如今文飛的理論體系也越發完善起來了,比如他在軍中所講之道,就和普通百姓所講不同。
盤古開天地之後,三千魔神化身為佛陀等各個民族的傳世之神,開創出文明來,要和中土文明爭奪九州之地,爭奪氣運。因此,凡是在和外敵戰爭之中戰死的戰士,都會得到庇佑,死後可以入「天堂」享福……
這般理論體系,就可以構建出一個類似近現代的民族主義來。有人說,其實在中國古代始終沒有發展出民族主義,其實不然。自古就有華夷之辨,尤其是在宋代,隨著宋儒學說的興起,這種思維發展到一個相當成熟的地步。
要不然日後崖山之後,也不會有十萬儒生跳海殉國這種事情發生了。這可不單單是宋代恩養士人三百年就能做到的。
如今文飛更直接以宗教學說的形式,直接灌輸給各路士兵。甚至對那些番兵也同樣如此講道,入華夏者為華夏,出華夏者為夷狄。所以這些番兵現在都是華夏人了。為華夏氣運而戰,死後也能得到相同的待遇……
王厚聽了文飛這般說,苦笑一聲:「某已經請了童大使回京,面見官家!」
文飛一聽,頓時覺著大大不妥。如今王厚屯兵不進,雖然也有著正當理由,但是這時候派童貫回京述職,卻難免有趙佶講條件的嫌疑。這時候趙佶正是用人之際,不會說什麼,但是恐怕等仗已經打完的時候,說不定哪天就會想起來。到時候,王厚可就……
歷史上,王厚平定吐蕃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記載。甚至連什麼時候死的都沒有記載。只是後來的西軍統帥,卻已經變成了童貫……
想到這裡,文飛就道:「某為尚父,天子之師。童大使回京述職,奏章怎麼能沒有我的份兒?還是我來寫吧!」
王厚頓時停明白了文飛的意思,他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讓童貫回京述職,有著要挾的趙佶的意思。戰後,恐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當年楚漢相爭時候的垓下之戰,也是開始時候高祖劉邦陷入最危急之際,請韓信,彭越幾個出兵相救。這三個傢伙,卻趁機提條件,勒索劉邦。結果讓劉邦這廝一直耿耿於懷,日後天下平定了,還不是找機會把他們幾個給收拾了。
王厚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心中憋屈十幾年,卻實在忍不下那口氣。一定要把當年之事,給清算清楚!
他面露感激之色,想說些什麼。文飛卻道:「很多事情,我說了沒事。你說就有事了!」
接著面露尷尬之色來:「這個,我寫字不怎麼好看。不如我來說,你來寫吧!」
當下兩人合作,寫了一封奏章。開始就寫到人皇當掃平天下,為華夏爭氣運。有為者為人皇,做不到的,就算不上了,日後死了,就算再轉世,也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云云……
這種事情,哪個皇帝,或者說哪個富貴之人不害怕?尤其是信奉轉世投胎的,想到自己這輩子錦衣玉食,起居八座。帝王或者想到自己君臨天下,後宮佳麗三千,下輩子投胎卻可能是豬狗,也可能是乞丐,就算是再投胎成富貴之家,也比不過這輩子當皇帝這麼痛快。
而文飛這種人皇的提法,簡直是搔到了當皇帝的癢處。可以長生不老,永生永世的享受帝王之清福富貴,而且權柄不失,可以隨時再去轉世為帝……這簡直是為當皇帝的量身打造,簡直可以說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了。
既能有神仙的長生不老,又有帝王的榮華權勢。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唯一的缺點,就是想要做到這點太難了……
文飛接著寫道,所以為成人皇,就絕不能虧待為自己征戰沙場的將士。當然了,也絕不能放過那些躲在後方搞陰謀詭計破壞的奸佞小人。比如韓忠彥、曾布、安燾、范純禮、蔣之奇這些人,當年丟棄河湟,致使大軍再次攻打河湟,勞民傷財。而且有陷害官家你成不了人皇的意思,所以這種小人,就絕對不能放過……
王厚聽的心驚肉跳,沒有想到文飛這奏章寫的如此直白,和惡毒。心中卻覺得大是痛快,隨著黑色的墨汁寫在白色的紙上,就覺著自己胸中淤積的怨氣,漸漸都消失沒有了蹤影兒。不用他王厚多想,就可以知道那些個曾布等人的下場會如何淒慘……
如今官家可是深深信服文飛這一套說法的,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威脅到自身的根本利益。這些個曾布等人,要是害的他趙佶成不了人皇,那就是比掘了他趙家祖墳還要嚴重的事情。畢竟祖宗已經死了,可他趙佶還想著人皇的種種好處……
王厚幾乎可以肯定,只要這奏章遞上去,那些個當年捐棄河湟,陷害他和王贍的那些個當年的朝中相公重臣,都要倒霉的不能再倒霉!
「多謝天師!」王厚拜倒在地:「大恩大德,王厚難以回報。我願拜倒在天師座前,做宗門之信徒!」
文飛大喜,想不到自己一時正義感發作,居然還有這種好處。心中頓時大樂,來自後世之人和和古人最大的不同之處,當是在於民族感的根深蒂固。而且對於出賣領土的深惡痛絕,這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所以即使是文飛這種沒心沒肺的傢伙,也會對曾布之流十分痛恨,反倒會同情王厚起來。
文飛趕緊扶起了王厚,兩人正說話間,就見童貫氣沖沖的闖入文飛大帳,叫道:「欺人太甚,當真是欺人太甚,馮澥那賊廝鳥當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