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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到底我欠了你什麼 文 / 安染染

    接下來的一切,都順理成章,樓犀和左凌風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他們一起流過血,一起熬過死,他們是最佳搭檔,他們的默契好得像是一個人。

    樓犀因為剛剛跨過瀑布,渾身都濕透了,臉上甚至還滴著水,那瀑布刺骨得涼,他甚至覺得自己會被凍僵,而左凌風因為中了槍,子彈深深地嵌進了肩峰,鮮血染紅了衣衫,那股灼痛彷彿能把他燒起來,他們是冰火兩重天,可他們都咬牙堅持,寧死不屈!

    他們像是從前那樣,樓犀負責正面進攻,而左凌風負責為他掃清其他障礙,這一刻,他們沒有恩怨,他們的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他們什麼也不想,唯一的信念是,為了我的兄弟們!

    很快,其他戰士解決了外面的人,也衝進了倉庫,他們同樣是很冷,可他們身體裡流動的血液卻幾欲燃燒,他們以寡敵眾,但他們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砰砰砰,槍聲不斷,震耳欲聾,一場惡戰!

    眼前,巍峨的倉庫裡已經是硝煙瀰漫,之前的氣派,已成了過往,槍聲不絕,頓時淪為地獄。

    伊迪的保鏢們次第倒下,有兩名重要的心腹掩護他後退,樓犀和左凌風同時發現情況,一起舉槍追了上去,伊迪一把抓過左側的那名保鏢為自己擋了槍眼,右側的那名保鏢忽然一愣,而就在他遲疑的那一秒,左凌風舉槍射中他的眉心。

    伊迪孤立無援了,必然要孤注一擲,他忽然側身,從逃跑的路線轉回來,恨極了左凌風,舉槍就射向了他,左凌風是狙擊手出身,更善於瞄準射擊,對於突如其來的近身進攻反應稍慢了一拍。

    「小心——」樓犀轉過頭,忽然呵斥一聲。

    話音未落,他看到伊迪已經扣動扳機,而同一時間,他也扣動了扳機,兩人的槍聲同時響起,他的子彈射穿了伊迪的右手,而伊迪的子彈偏轉,擦著左凌風的腋下而過。

    左凌風感覺到身上一疼,蒼白的臉上卻是浮現一抹笑意,若不是偏了這麼一下,這一槍定會射中他的心臟,要了他的命!

    子彈劃破皮膚,又是一股又辣又熱的疼,他咬著牙,望向樓犀的目光中卻是帶著矛盾,「即便這樣,我也不會謝你!」

    樓犀緊凝著眉,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願意救你?只是你現在還不能死!」

    說完,又瞇起雙眸,槍口對準了伊迪,手指勾動扳機,想要一槍結果了他,可是——沒子彈了!

    他豁得一驚,想要後退,卻是來不及,伊迪左手裡還有一把槍,瞬間已經瞄準了他,他看到伊迪的手指扣向扳機,瞳孔瞬間放大,彷彿看到死神在朝著自己走來。

    左凌風也瞬間瞪大了眼眸,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連「小心」都來不及喊,就直接舉起已經疼得快要抬不起來的肩膀,砰砰砰,連續射擊,伊迪踉蹌了幾下,頭破血流,倒地身亡。

    樓犀也同樣是倒在了地上,因為左凌風的出手,伊迪的子彈沒有射中他的心臟,但還是擦著胸膛而過,他感覺到左胸一疼,同時聽到子彈摩擦金屬的聲音,很銳利,他身上的衣服也被磨破了,有一股燒焦了的味道,他一摸左胸,掌心一片血的潮濕,再一摸,口袋裡的那枚戒指被打變了形,戒圈上明顯殘留著子彈劃過的痕跡。

    他虛弱地笑笑,眼睛裡卻是閃耀著愉悅的光芒,嘴角也銜著一絲滿足的笑,多虧了這枚戒指,否則他就死定了,是星辰救了他!

    左凌風手中的槍「咚」的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也倒在了地上,胳膊幾乎是廢掉了,鮮血濕透了衣服,血順著布料淌。

    兩個人經過浴血奮戰後,都已經是精疲力盡,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們仰躺在地上,如沉睡的嬰兒般,安靜地躺著,不言不語,以血為床,以槍為枕,望著倉庫的屋頂,彷彿看到了蒼穹,彷彿看到了曾經的戰友,多傑、陳舟……他們依舊存在著,這世上所有看似偉大、會留下名字的人都終將死去,只有他們會永遠活著,永垂不朽。

    真正的特種兵,從來不是為了榮譽而戰,他們從來也沒露過臉,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做為戰場上的殺手鑭存在,在必要時刻力挽狂瀾,甚至是為國捐軀,以換取決定性的勝利。

    他們都有死的覺悟,他們的任務是非常艱難的,甚至是無法想像的恐怖。

    他們立了功無人知,救了人無人曉,甚至犧牲了也沒有任何榮譽。

    他們默默無聞地為國奉獻,不求回報。

    他們把自己的鮮血灑進了土地,那地上開出了鮮艷的花。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一刻,樓犀和左凌風都忍不住淚意,咬破了嘴唇,血往舌根下嚥。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們幻想和期盼了這一刻無數無數次,他們又想起了當年宣誓時的情形,想起那段豪言壯語——

    我宣誓,我是中國陸軍特種兵,中國人民解放軍海陸空三軍最精銳的戰士!我將勇敢的面對一切艱苦和危險,無論來自實訓練還是實戰!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危險,我都將保持冷靜,並且勇敢殺敵!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都將牢記自己的誓言,甘做軍人表率,絕不屈服!如果需要我將為國捐軀!如果必要最後一顆子彈給我!

    數不清的傷,流不盡的血,這便是他們的責任。

    槍在,人在,槍落,人亡。

    可能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們,可是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初入特種大隊的那一天,剛毅不羈的大隊長用飽含柔情的語調對他們說:我們穿上軍裝,拿起槍,往死裡拼,決不是因為我們的腦袋被門夾了,而是因為我們不想看到某一天,自己的親人、愛人、孩子在早上醒來的時候,是被敵人的槍聲驚醒的!

    聽起來很虛幻,可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血淌滿了地,他們喘了許久,然後強撐著站起,傲然立於倉庫內,環顧四周,那些難以計數的毒品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那些灑落出來的白粉,鋪了滿地,就像是白雪,看起來那麼乾淨,可卻是那麼髒污,而這一刻,他們用血,還了世界一片乾淨,真正的乾淨。

    戰士們處理著倉庫內的殘餘毒品,樓犀雖然受傷,但腳步依舊沉穩,他撫著左胸走出倉庫,外面的陽光格外燦爛,真正的溫暖,嘴角一揚,真正的愉悅。

    左凌風亦是撫著肩膀走出倉庫,另一手撿回了他的兩把槍。

    他的這兩把槍,是三年前他離開特種大隊時帶走的,按照規定當然是不允許的,是司令員特准的,暗中把槍給了他,同時給他的,還有臥底的任務。

    他其實不叫左凌風,他的真名叫凌少堂,他最初服務於國家安全部,那是一個掌握著國家機密卻完全沒有自由的地方,就連名字都不屬於自己,連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工作,在那裡,他有很高的待遇,但沒有固定的工作崗位,有很多的人服從於他,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了服從,那是一個光榮,但卻永遠見不得光的身份。

    七年前在一次任務中,他結識了c軍區的司令員,司令員看上了他的身手,當時特種大隊正需要那樣的狙擊手,於是將他送進了特種大隊,在那裡,他認識了樓犀,認識了多傑、陳舟等人,那裡的訓練很苦很累,不過他認為很值得,他和那些戰士們並肩戰鬥,出生入死,肝膽相照。

    尤其,他和樓犀成為了最佳搭檔,他們每一次的配合都堪稱完美,他們被譽為黃金組合,他們在戰鬥中,互相取長補短,默契得就像是一個人,他們曾經一起進行過斬首行動、護衛行動、反恐及救援等等,他們曾一起參加過「愛爾納突擊」國際特種部隊偵察兵競賽,那是一項本世紀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軍隊戰鬥力的實兵實戰競賽,他們一起拿過最高榮譽「卡列夫勇士」獎,他們有信心還能再干十年甚至十五年。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終結於三年前。

    三年前,他們與其他幾個國家的陸戰隊一起合作,想要打掉伊迪的跨國犯罪集團,但是在行動中,他意外打碎了一箱噴霧劑毒品,整整一箱的劑量發揮到空氣中,他來不及屏息,那些毒品更是透過皮膚侵入體內,那次的行動很重要,幾個國家一起合作,每一個國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一個人掉鏈子,整個行動就會失敗,他不敢出錯,所以他偷藏了一些毒品在身上,堅持不住的時候就吃一些,咬牙挺過了那次任務。

    他知道吸毒意味著什麼,回來之後他沒敢聲張,而是直接找到了司令員,司令員卻給了他一個比戒毒更為艱巨的任務——繼續吸毒!

    因為他們剛剛結束的那場戰鬥,表面上看起來是勝利了,可原來不是,伊迪的販毒集團與國際幾大軍火商都有勾結,更有幾個大財團鼎力支持,他們打掉的只是伊迪的販毒集團在南半球的一個重要分支,他們的大本營還沒有攻下。

    他們出動了那麼多人,幾國合作,都還是不徹底,這顯然是不正常的,司令員告訴他,最新情報顯示,伊迪的販毒集團有某國政府在背後暗暗支持。

    如此,這問題就嚴重了,牽扯到國與國之間的利益,尤其伊迪的販毒集團還僱傭了許多華人員工,所以他們必須改變策略,司令員決定要他去當臥底,想辦法與伊迪合作,引他上鉤。

    與販毒集團做生意,不碰毒品顯然是不行的,所以他開始偷偷地嘗試毒品,嘗試之後再痛苦地戒掉,戒掉之後再繼續嘗試,反反覆覆,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到自己的身體所能接受的那個度,習慣了之後,他就不會再失控,這樣將來在與販毒集團打交道的時候,不但能讓對方相信自己,他自己也更有了把握。

    就這樣,他在軍營裡展開了自我實驗,特種大隊的管理很嚴格,他想吸毒藏毒顯然是很困難,所以每次都是司令員幫他打點一切,不過司令員日理萬機,總是有時間和精力不允許的時候。

    某次,他感覺到自己的毒癮快要發作,於是自己去找了司令員,到的時候司令員正在開會,便讓他去辦公室等,他虛弱地進了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然後毒癮發作,便四處尋找著解藥,因為他不能呆太久,否則會引人懷疑,而且他最近一段日子,似乎已經找到了一些技巧,知道大約是多少的劑量自己能夠承受,一旦這個規律被打破,又要重頭再來,所以他急匆匆地翻著抽屜、書架各種地方,可是毒品沒有找到,卻找到了一份絕密檔案,檔案袋上寫著樓犀的名字。

    明明知道自己不該看,可他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鬼迷心竅一般就打開了,然後看到了樓犀的檔案,他的出身、他的背景、他所有所有的經歷……不過那些他都不關心,他只對其中一張紙上的文字感到震驚,關於——車禍!

    想起「車禍」兩個字,左凌風握著槍的手,下意識地捏緊。

    樓犀微微凝眸,似乎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望了望左凌風手中的槍,目光不自覺地凝沉,左凌風跟他不一樣,他是隨便拿起一把槍都可以用,而左凌風只喜歡用他自己的槍,他對自己的槍有一種近乎癡迷的感覺,他每天晚上都會坐在槍房裡,坐在大毛氈上,把槍一點點拆散,然後將每一個細碎的部件一個個擦拭,擦到纖塵不染,擦到光可鑒人,然後再閉上眼睛,一個個組裝起來,然後下一次用的時候,他的準度就更會更上一層樓,堪稱人槍合一。

    有一些新來的戰士經驗尚淺,他們經常會以為左凌風只會用自己的槍才能打出最高精度,所以不如他,可是時間長了,大家才知道,左凌風那是一種執著,更是一種專一,做到了這一點的狙擊手,其實已經進入了一種超絕的境界,就好像是古龍筆下的西門吹雪,每一次殺人之前,都會齋戒,熏香,沐浴,因為他尊重他的劍,而左凌風,尊重他的槍,誠心正意,乃槍之精義所在。

    他和左凌風第一次合作出任務時,彼此還不是很熟悉,不過他已經見識到了左凌風的實力,他心靜手准,百發百中,而且全部是正中敵人眉心。

    他們執行完了任務後,回去關禁閉,兩個人一起坐在黑漆漆的小屋子裡,那麼是他們第一次合作,第一次完成任務後溝通,他問左凌風有什麼感覺,左凌風的回答是,沒感覺,必須要有嗎?

    他頓時就笑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愛笑的人,但那一次,他發自肺腑地笑了出來,左凌風天生就該是幹這一行的。

    「營長,全都處理好了,我們該撤了!」李毅的聲音打斷了樓犀和左凌風的思緒。

    樓犀驀地回神,看了看戰士們的狀況,沒有人受太嚴重的傷,11個人當中,受傷最重的就是他和左凌風了。

    「你還可以嗎?」他沉聲問向左凌風。

    左凌風虛弱地笑笑,「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樓犀冷哼一聲,「死了我可不負責背你回去!」

    「彼此彼此!」

    兩個人互不相讓,撤離的過程中依然在較勁,可正是這樣的較勁,讓他們彼此都變得更為勇敢,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咬牙堅持。

    不過,在這種痛徹心扉的時候,樓犀也不忘一些事情,他現在已經能夠理解,三年前左凌風是故意想被特助大隊開除的,只有這樣他才能出去塑造新的身份,所以他是故意讓自己發現他吸毒的,可是部隊裡那麼多人,他為什麼偏偏選他?他知不知道那件事讓他痛苦了多久?他給了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卻間接害死了多傑和陳舟等人,直到現在,甚至是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他徐徐望向左凌風,虛弱地說道,「到底我欠了你什麼,你要這麼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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