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峰下一舉,舒莫延讓古越族人無不仰慕,而且有力地挽回了漢人的形象,但這在舒莫延看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前有酒鬼張為救楚青而喪命,之後得知莫天苑橫出事端,兩者間,又讓楚青的心裡發生了驚恐的變化,這才是舒莫延所在意的。
等許加索帶領自己的人撤出了古越族的地界,舒莫延也帶著楚青回了九泉寨,至於龍舟大賽的結果,已變得毫無意義。舒莫延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便離開,這樣一來,不得不暫緩下來,至少也要等到安葬了酒鬼張之後。
按著古越族的習俗,哪一個山寨在龍舟大賽奪魁,便可以請走龍神。寸開等人將酒鬼張的遺體帶回了九泉寨,卻沒有留下來請龍神,也是對於酒鬼張的尊敬。他們得了第一,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便是得益於一個漢人的力量,龍神也應當暫住九泉寨。可是寸開他們沒有留下來請龍神,不但如此,古越幽蘭也跟著回去了九泉寨。
酒鬼張的遺體被帶回了九泉寨,隨即便安葬到了九泉寨前的山地間,這裡位於庫房附近,那一片桃樹林的盡頭。桃花落盡,猶如酒鬼張突然離開一般,沒有了桃花香,也沒有了桃花景。酒鬼張也是漢人,葬在這裡,也再不以漢人而論,墓前正對九泉寨,也是他對九泉寨的貢獻之肯定。
龍神大典的第二天,舒莫延便帶著楚青來到了酒鬼張的墓前,與之二人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人,酒坊的喬俊。一年一度的龍神節並不是龍神大典這一天,如同酒鬼張之前所言,除了龍舟大賽、迎龍神之外,還要祭祀守鐘,少說也要五六天。古越幽蘭仍需前往龍行閣處,而寸開等人也各自有著職責,喬俊陪同舒莫延二人,也並非無事,只是受了古越幽蘭的指派,特意隨同。
桃樹林後,酒鬼張墓前立有一塊石碑,上面刻有「酒泉寨上父張秉德」的字樣。九泉寨的「九」字換成了「酒」,酒鬼張也換成了張秉德,這都是對於酒鬼張在天的敬畏。原本九泉寨本非九泉寨,而是酒泉寨,只是漸漸簡體,轉而變成了九泉寨,而張秉德,這自然是酒鬼張的本名。
喬俊準備了酒水,以及祭祀之物,在酒鬼張的墓前了香燭、倒了酒水,準備妥當之後,便叩拜了起來。等他禮罷,退到了一側,舒莫延與楚青便上前跪了下來,二人換了原本漢人的裝束,也學著喬俊的禮節叩拜了起來。酒鬼張二次相救,對於他的恩德,舒莫延二人謹記於心。是酒鬼張給了他們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生命,給了他們重生,更給了他們還可以在一起的機會,
舒莫延三拜之後,站起攙扶楚青,楚青也跟著站了起來。只聽喬俊對著酒鬼張的墓碑感歎道:「從我記事起,鬼爺便在老寨主手下效力,不辭勞苦半生,竟未想到鬼爺也是漢人。九泉寨裡,鬼爺的所行居功至偉,可以說沒有鬼爺,現在也便沒有九泉寨,這麼快就走了,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舒莫延與楚青都是黯然失色地看著墓碑,聽到喬俊的感歎,舒莫延不禁淡淡回道:「鬼爺沒有走遠,就守在九泉寨的周圍,而且在他的目光下,九泉寨一定會繁榮昌盛。」
喬俊不由得看向了舒莫延二人,頓了一頓,隨之淡淡說道:「但願如你所說吧!」
喬俊是在肯定舒莫延的話,語態卻毫無底氣,讓舒莫延二人也是看向了喬俊。喬俊是話裡有話,他所說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其實是在擔心那些來犯之敵,這麼快就走了,也同樣寓意著舒莫延二人的離開。舒莫延沒有聽出了,卻也感受到了他的擔心,喬俊是酒鬼張最看好的人,憂心於寨子,其心可鑒。
舒莫延二人無言,卻聽喬俊又轉而問道:「你們打算何時離開?」
喬俊原本知道他們這天一早便要離開,突然發生了酒鬼張之事,顯然要有改動,故而相問。舒莫延隨即便回道:「如果不是另有要事,我會留下來為鬼爺守靈,鬼爺是我們的再生之父,我們理應如此。可是我們必須離開,我想這也是鬼爺所希望看到的!」
舒莫延剛一說罷,卻聽楚青淡淡說道:「延哥,不如讓我留下吧!」
楚青刻意提出留下,一來是感激酒鬼張之情,為其守靈也理所應當,二來她想起了酒鬼張臨終前的那些話。可她的淡淡一言,舒莫延與喬俊幾乎同時看向了她,不禁一臉意外。只聽楚青接著說道:「要不是因為我,鬼爺不會如此,九泉寨也不至於失去主心骨,我願意獨自留下,來報答鬼爺的恩情。再者而言,青兒不願讓延哥分心,青兒知道延哥有許多大事要做,我願意留在這裡等你回來!」
楚青說要留下,其實從她一開口,舒莫延便下定了決心,絕不同意。舒莫延知道楚青因為想家而哭泣,這裡又不如讓她回家安全,怎麼可能忍心把她獨自拋下。舒莫延看著楚青便正色回道:「不行,我不能留你獨自在這裡,你留在這裡,會讓我更加分心。我必須將你送到你的父母身邊,只有在那裡,我才是放心的!」
「我知道延哥擔心什麼,無非就是青兒的安全。公主已經不再排斥我,而且在昨日的情急之下,她喚做我叫妹妹,她也一定會保護我。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延哥無需擔心,就是喬大哥在此,難道不值得延哥放心嗎!」楚青解釋道。
舒莫延沒有轉頭看喬俊,而是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還記得莫天苑的事嗎!如果不是我堅信姑父、姑母他們可以保護你,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我不僅僅是不放心你,還不放心我自己,他們已經知道我出現在了這裡,或許會讓有些人見縫插針,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拒絕你,務必得跟我回去!」
楚青見他一臉正色的樣子,又是這般的語氣,感覺到一種不可逾越的底線,沒有了說和的餘地。楚青知道留下的必要,卻忽視了舒莫延的內心,舒莫延得知莫天苑之事,可以大開殺戒,可見內心之痛,已經變得前所未有。楚青看著舒莫延,已經無力再解釋,只能默認了。
楚青內心的猶豫摻雜著之前的黯然憂傷,舒莫延見她這般,以為把楚青說怕了,頓時也感覺說的有些過了。舒莫延牽起楚青的手,不禁又柔聲說道:「都是我不好,讓你跟著受苦,要是一直在延青酒樓,你完全不會這樣。跟我回去吧,鬼爺不會在意的,等事情一了,我可以再帶你回來!」
楚青聽他說著,不禁貼進了舒莫延的懷裡,楚青憂傷地回道:「不是延哥的錯,是我連累了延哥,一切都聽你的,我一定會讓延哥放心的!」
舒莫延擁著楚青,一側的喬俊見得,也迴避了一眼,聽到此時,不禁跟著說道:「鬼爺不會在乎你們一同離開的的,再者而言,尚有我們十人守候,鬼爺在天之靈,也得以安心了!」
舒莫延二人又聽喬俊言道,意識到尚有喬俊在此,為了禮數,不禁都鬆了開來。楚青清醒了許多,舒莫延卻轉向喬俊說道:「恐怕再不是十人!」
舒莫延突然一言,也是想起了包長汀在酒坊下毒之事,喬俊尚不知情,一臉茫然,不禁問道:「此話怎講?」
舒莫延正色說道:「今天在鬼爺墓前,我也不想再做隱瞞,其實在酒坊下毒之事,我早已知道是何人所為?!」
「什麼人下的毒?」喬俊不禁激動地問道。
喬俊一臉驚訝,楚青也是莫名其妙,二人都是看向了舒莫延。只見舒莫延面向喬俊正色說道:「我們剛到龍行峰下之時,我送青兒到山腳而去,不巧在路上竊聽了桃花寨幾個富甲貴族的談話,他們說到了一個人,也就是下毒的人,我不確定這人是誰,只知道他姓包!」
「怪不得你莫名其妙地問我,原來你是聽到了旁人的談話,下毒的人難道是包長汀?」楚青脫口說道。
舒莫延一言,讓喬俊不敢相信,楚青的話,又直接到了包長汀,看出他們早已知曉此事。包長汀與自己同為酒坊中人,他如何會在酒坊下毒,他們吃住一起,即便不是情同手足,也可以說是自己人,不至於害自己人性命吧!
喬俊猶豫了一時,不禁又疑惑地問道:「我記得你當時問我桃花寨的那幾個人,當時我也沒有在意,你不會從他們口中聽說的吧!」
舒莫延直接回道:「不錯,正是他們!」
「那幾個人是古越族出了名的紈褲子弟,會不會是故意說給你聽,陷害小包呢?」
喬俊還口稱包長汀為「小包」,可見他也難以接受此事,也希望問出一些不可能,可是舒莫延既然說了,便有著十足的把握。只聽舒莫延正色說道:「他們不是故意說給我聽,這一,我可以保證,他們還說他拿了他們的金子,事後你們可以查上一查。我之所以現在告訴你,一是因為我們要離開,其二,是我不便插手此事,沒有直接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