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城外的官道上,很常規的在離城不到五里地的地方有個小茶棚,老闆就是當地百姓,農閒的時節在這裡攤個小攤兒,賣些茶水、大餅之類的東西,貼補些家用。
錦繡一面派了人去城裡摸摸情況,一面就歇在了這個小茶棚裡。她大半夜的不睡覺趕了這麼久的路,倒也是真累了,雖然這茶棚裡的茶水、乾糧什麼的都很粗糙,可是她也不是不能湊合。而且雖然青檸、綠檬兩個沒能跟來,但是在替她準備行李的時候,倒是沒少塞那些肉乾、糕點什麼的,其他人身上也都多少帶著些吃的,就著熱茶,倒是很能緩緩勁兒。
錦繡他們趕到的時候,這個小茶棚正是上座的時候的,茶棚裡已經被兩家商隊給佔了,就是外面搭起來的能遮點風的蘆棚裡也坐滿了行腳過道的,他們一到,這茶棚頓時滿座了。老闆是個頭髮都已經斑白的老頭兒,高興的是見眉不見眼,便是充當店夥計的兒孫,臉上也露了笑意,他這小茶棚一年到頭也難得遇上生意這麼好的時候。
錦繡出門的時候換的就是身男裝,這會兒雖顯著臉嫩,倒也沒引太多人的注意。她被護衛們簇擁著坐在了裡面背風的地方後,立刻便有人過去跟老闆交涉吃用之用,把他們自帶的那些肉乾什麼的囑咐了店家去幫忙熬些湯來,也好讓趕了一夜路的錦繡暖暖身子。
老闆家的女眷都在廚房裡忙活,這種幫人熬湯的事她們也是常做的,而且她們雖然後也是女眷。卻也同樣習慣了有些講究的人家路過的時候,會派了人看著她們煮那些吃食茶水的舉動,所以對一直跟到後面來的護衛倒也沒顯得大驚小怪。
錦繡對於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並不是很在意,她相信她身邊這些久經「調教」護衛們是知道該怎麼安排的。捧著手裡粗劣的茶湯。她是一點喝下去的心情都沒有,直接讓人換了白開水來,她倒是喝乾了一大碗。
解了渴之後。錦繡一邊捧了熱水碗暖手,一邊打量著那些同在歇腳的客人,這一打量,倒是讓她看出了些不同來。雖然茶棚裡頭的兩家商隊她看不太清楚如何,可是這外面坐著的五六桌人,腰裡都是鼓鼓囊囊的顯然是帶了兵刃,就是看那臉色神情。也實在不像是互相之間不認識的,反倒是有些故意裝出來陌生的樣子。
這些來路不明的人隱隱地圍著旁邊的了個位置,而那個位置倒是眼下這茶棚裡最空蕩的地方,那一張桌只坐了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對父女。那父親的年紀大約也就是四十多歲。兩鬢已經有些花白,滿面的風霜之色,而那小娘子看起來大約有個十七八歲,模樣長的也算清秀,這會兒正滿眼恐懼地拉著男人的衣袖,面前擺著的那些吃食倒是一動未動的樣子。
這是有事呀!錦繡挑了挑眉,側過頭去,對著正坐在她身邊的護衛首領陳綱低聲說道:「那邊大約是有事,你告誡一下咱們的人。別管閒事!」她這會兒自己的事兒都還沒料理明白呢,實在沒心情去做什麼好人好事……
而且,錦繡也是個從來都不喜歡救人的。她從上輩子開始就發現,救人其實是件挺危險的事,不管哪個年月,這「坑恩人」的事那都是屢見不鮮的。她可沒興趣當什麼東郭先生!
其實就算錦繡不提醒,依著陳綱那經驗也看出這些人不對勁兒的地方了,他倒是為著錦繡這不許多管閒事的命令,悄悄地鬆了口氣,很快地就使著眼色、打著手勢把事情交待了下去。
陳綱雖然跟著錦繡跑了這一晚上半天的,卻是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錦繡此行的目的是什麼。可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能讓錦繡急成這樣的事,絕對不會是什麼小事!他手下的這些護衛的能力如何,他自是心中有數,護著錦繡大約是夠用了,可是若是真攤上什麼大事,他們的麻煩也一樣不小!
比起真刀真槍的跟人乾硬仗,陳綱他們這一隊人其實更擅長「安全撤退」!
陳綱對錦繡這個「主子」還是很佩服的,他尤其喜歡錦繡不愛多事的習慣。這做護衛的若是攤上個這樣不愛多事的主子,那活命的機會真心比別人都能多上幾成呀!
錦繡的肉湯端上來的很快,去後面廚房監督的護衛也並不是光看不幹活的,做湯的水什麼的甚至都是那倆護衛自己去後面已然飄了冰渣子的河裡打來的。錦繡就著香噴噴的肉湯泡了些雜糧餅,倒是吃了頓飽飯。
這眼著飯點兒都過去了,錦繡卻發現不管是茶棚裡頭坐著的商隊,還是外頭坐著的這些很明顯有問題的人,都沒有起身趕路的意思。本來錦繡是想在這茶棚裡等候她派進城去打聽消息的人的,可是眼見著這種情況她又哪裡還好留下?這再呆下去,還不定會出什麼事呢!她可是看見了,那邊那個小娘子眼裡的淚都已經落了下來,而她那爹的一臉隱忍也有暴表的意圖……
要不就說這世事總不如人意呢,錦繡雖是有心想避麻煩,但是這麻煩卻總是愛找到她頭上來,她這邊緊趕慢趕地收拾東西想避開,可是人家那邊兒那場大戲的主角卻是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就在錦繡著人會了帳,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個本來已經在低頭啜泣的小娘子卻是動作麻利地幾步衝到了錦繡身前,跪倒在地拽著錦繡衣服的下擺,邊哭邊說道:「小郎君行行好,救我們父女一救,捎帶我們一程吧……」
錦繡沖天翻了個白眼。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女怕是從她的衣著打扮,還有陳綱等人的恭敬態度,把她當成了哪位過路的世家公子什麼的,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喲!
可是這姑娘雖是哭的很動人,卻也融化不了錦繡那顆不打算管閒事的鐵石心腸,別說錦繡這個姑娘家了,就是圍在她身邊的那些護衛們,一個個的大老爺們兒對著這哭哭啼啼的姑娘也都視若無睹——這是經過專業培訓的,哭泣著的可憐小白花從來都不是他們同情的範圍內的。
專業的護衛,永遠都只能對事,不能對人!
什麼事情都不說清楚,僅僅想憑著可憐的外表就把他們拖進麻煩裡——如果有誰同情了他,是會被特訓到死的呀!
「這位小娘子……」錦繡眼看著附近那幾桌人因為這女子的舉動,一個個都把危險的眼神投到了她身上,真心覺得自己很無辜呀!她撇了撇嘴,說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小娘子可聽過?」
錦繡一邊說,一邊已經從那女子的手裡把自己的衣擺拽了出來,而且還順勢退後了一步,方便了陳綱他們將她護在了中間。
那女子顯然沒想到錦繡一張嘴,竟會是來了這麼句話,就連哭泣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很是「震驚」地看著錦繡,顯然是沒想到這天下竟還有這樣「冷酷、無情、無理取鬧、沒有半點同情心」的人。
錦繡卻是被這女子的眼神給噁心到了,她又沒欠這女子些什麼,憑什麼就得對她伸出援手呀?難道就因為這女子擺出了一副弱者的形象,錦繡身上就得多出來一個「救人於水火」的責任出來?這不是笑話嗎?錦繡冷哼了一聲,衝著陳綱使了個眼色,然後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那女子,便又要朝外走……
這回被那女子一把抱住了腿的,卻是陳綱。陳綱那臉色當時就變了!他家主子那拒絕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這位但凡還要些臉面,也不該再繼續糾纏下去了,可是……好吧,陳綱也得承認,若真是生死關頭,這臉面什麼的還真是不要也罷!
這女子卻是不知道,她越是這麼死纏不休,陳綱越會認為她的麻煩「很」大,而她的麻煩越大,陳綱越不可能幫忙!
本著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想惹麻煩的陳綱壓根就是連話都沒說,只冷冷地看了那女子一眼,見她只是貌似嚇得一哆嗦,卻並沒有鬆手的打算,而且還顯然想繼續說什麼話……於是,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憐香惜玉的壯漢陳綱——一腳把那女子踢飛了出去!
本來就因為這場鬧劇而安靜下來的茶棚子,為了陳綱的這一腳,已經變成了寂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凡是看見這一幕的人,都拿著異樣的眼神看著陳綱,似乎都不是很明白,他怎麼就能對個女人下這樣的重腳——真的是踢飛了出去,直接撞在旁邊的桌腳上,當場就翻著白眼暈過去了啊有木有?!
錦繡方才對著陳綱使眼色,也是為著看出了那女子眼底的不甘心,防著她再繼續糾纏,卻沒想到陳綱會這麼處置……她摸了摸鼻子,突然覺得自己身邊的護衛,很好很強大呀!
她自陳綱出腳之後,就自動自發地停了下來,她知道,一時之間她必定是走不了了,畢竟那邊兒還有個正一臉悲憤的「爹」正看著這悲慘的一幕呢!
她對這齣戲,突然有了別樣的心情……(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