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太翼在太原只停留了十日,便是起程去往東都,同行的還有唐國公世子李建成。
在盧太翼離開前的那幾日裡,錦繡的日子過得很清靜,府中各色人等都被約束了不許找她麻煩,而等盧太翼帶著李建成離開之後,錦繡的日子還是依舊很清靜,這便讓她多少有些不解了。
就連她現在日日都與庶姐明荷、庶妹明芩一同在府裡請來的先生那裡讀書習字,精研琴棋書畫那些東西的時候,這姐妹倆竟也都對她客客氣氣的,雖然後明芩看她的目光還是多有不善,卻也從來不曾找過她麻煩……錦繡莫名地有些抑鬱了,這樣的日子分明與她想像中是不同的,未免也太無聊了些。
雖然心裡覺得無聊,可是若說讓錦繡自己沒事找事地瞎鬧騰的話,她還真幹不出來那樣的事來。於是,她也表現的很安分,一副你們不來惹我,我就絕不惹事的態度,倒是讓獨孤老太太看她的目光更柔善了幾分。
如此堪堪過了一個來月,秋風乍起,天氣已然悄悄轉涼。盧太翼從東都傳回來的消息,基本上是三天一趟,雖然信鴿帶回來的小紙條也就兩指寬,僅能寫下聊聊數語,可是就這麼簡單的幾句話,也足夠讓錦繡瞭解到如今的東都究竟熱鬧成了什麼樣。
消息傳回來的越多,她就越是慶幸自己沒傻乎乎地被忽悠著一起走這一趟。若是她也在東都,那麼現在大約就輪到別人看她的好戲了,又哪裡有現在這般的好日子過?
李建成在東都過得挺不容易,盧太翼也確實有關照他,但是人家老先生一到東都就被靠山王楊林給接到王府裡去了,李家在東都卻是有府邸在的,李建成自然不能跟著盧太翼一道兒住在王府。當然,就算楊林真的邀請了李建成在王府住下,李建成估計也是不樂意的,難道出趟門,還是擔著個露臉的差事,他要是不找機會顯擺一番,那才是怪事,若是留在了靠山王府,他可跟誰顯擺去呢?
又趕上楊廣最近氣兒不順,於是他素來心存顧忌的唐國公府世子突然出現在了他眼皮子底下。這是多麼天然優質的出氣筒呀!李建成自打進了東都,一連半個月就沒能在家好好吃上一頓飯。天天的有約……偏偏這貨自視甚高,一點沒覺得別人那麼巴結著他有什麼不對,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圍在他身邊的都是些別有用心之輩。
盧太翼倒是看在錦繡、看在李家的面子上,暗自提點過李建成一回。可是人家壓根兒沒把盧太翼的提點往正道兒上想,反倒惹了李建成的猜忌,覺得這老頭兒是看不慣他日子過得風光……於是,他乾脆連見都不願再見盧太翼了。
錦繡手上收到的最後一張小紙條上,正是盧太翼來問究竟要不要拉上李建成一把。李建成雖然說不願見盧太翼。可是盧太翼既然帶了他來東都,就算錦繡是有心讓他吃些虧的,可是盧太翼又哪裡好真的撒手不去管他?人家有始有終的一直注意著他身邊的事。旁觀者清,早就發現了些不對勁兒的苗頭兒,可惜他卻是聽不進人勸的……
錦繡對李建成的策略一慣如一,只要人死不了,其他的只管隨他去!於是,盧太翼斟酌了斟酌,覺得楊廣手下那些人精雖是看著楊廣的臉色行事,但也確實只是打算坑李建成一把,並沒有要了他命的意思,便也順了錦繡的意思,只看不管了起來……
盧太翼的這般舉動,倒是讓一直等著準備伸手幫忙的楊林很是好奇了一回,他還以為盧太翼就算是看在錦繡的面子上,也不會對李建成的事袖手旁觀的,可是盧太翼還就真的做出了冷眼旁觀的決定來,很是讓楊林想不明白。
錦繡對於遠在東都發生的一切,也都只是當做解決的消遣在看待,真正讓她認真對待的卻是李淵突然通知的秋獵的消息。
要說起秋獵,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事,這些世家豪門哪年不弄出幾場這獵、那獵的,可是李淵這次的秋獵名單上卻列出了明荷、錦繡、明芩的名字,這裡頭就有些說道了。世家女子出門結伴狩獵什麼的,也並不是什麼少見之事,可是這跟著父兄一起參加這種有諸多世家參與的狩獵活動,這中間就有些不一般的意思在裡頭了。
錦繡看著手裡雲巧送來的參加這次狩獵的人員名單,立馬就明白了,這會是場重頭戲,她這次被拎回府裡的最主要因素,馬上就會一一羅列在她眼前了……不過這名單上有柴家,她並不覺得奇怪,但是北平王府也過來插一腳,就讓她很有些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狩獵的具體日期還在半個月之後,可是錦繡得到的消息卻是羅成再有三天就會到晉陽。她就想不明白了,這位正太君沒事兒來湊的哪門子熱鬧?而且更讓她想不明白的卻是北平王羅藝怎麼就捨得他家的獨苗兒孤身跑這一趟呢?就不怕再遇上些什麼危險嗎?
錦繡是知道的,楊廣對於上回暗擄羅成失敗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對羅藝更是百般地看不順眼,偏偏羅藝也是個強脾氣,一點示弱服軟的意思都沒有,硬是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把朝廷派到了北平的監軍給架空了,更是把軍中摻雜進來的那些有二心的兵將給清剿了個乾淨,真真是一點面子都沒給朝廷留。據說羅藝做的那些事傳到楊廣那裡之後,這位皇帝陛下硬是被氣得撥劍殺了跟前伺候著的兩個頗為寵愛的美人……
錦繡覺得,如果再給楊廣個機會的話,他一定不吝於直接讓老羅家絕戶!羅成這個時候突然跑來晉陽,這絕對是個不容錯過的、一箭雙鵰好機會呀!既能斷了老羅家的根兒,又能把黑鍋直接栽到李家頭上,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
錦繡深深的憂鬱了。她可以不在乎羅成要是死到晉陽會拖累李家,可是她卻不能不去擔心羅成這小子本人!在五台山相處了近兩年的時間,就算是塊石頭,也要培養出點感情來的,更何況還是羅成那麼個聰明漂亮的小正太?她是真心把這小子當弟弟看的……於是,在她知道羅成居然敢走這一趟的時候,心情要是能好得起來那才怪了!
這會兒錦繡就不免又嫌棄起來自己這身份了。如果她不是個被關在大宅門裡的「閨秀」的話,不管是傳消息罵人,還是找人幫忙都方便的緊,可是就因為這「閨秀」的身份,她能做的也只是自己坐在那裡生悶氣……生過氣之後,還是得想著辦法把求助的消息傳給馬榮山去。反正這位先生留在晉陽的目的之一,不就是幫她忙的,不用白不用……
就在錦繡鬱悶的同時,李淵也感到很頭疼。羅成要來的消息,他跟錦繡得信兒的時間也不過是前後腳,錦繡這邊是崔茂生的消息網傳來的,李淵那兒的卻是人羅家派人送了拜貼過來……羅藝的親筆,話說的很圓滿,說什麼知道李淵這裡要舉辦狩獵活動,於是讓兒子過來長長見識……
泥媒呀!李淵真心想罵人了!狩獵這種事,在他們這裡玩的是風雅,可是在北平府那地界上,那玩的是真彪悍呀!他們這裡狩獵是獵的飛禽走獸,人北平府獵的是人!人北平府從來都是拿關外的蠻子當獵物獵著玩兒的!
李淵看完了那拜貼後的第一反應是,等見著了羅小王爺,一定要把他們這兒狩獵的規矩重點申訴一遍,一定不能讓這位小爺到時看到有人也是一通亂射,萬一鬧出點什麼事來,人家一個孩子一句不懂事就推搪了過去,可是他這個組織者怕是要把責任都擔下來了……
等把那些不著調的都想完了,李淵也立刻意識到了羅成此行的危險性,然後素來一副昏聵的老好人形象的李公爺——怒了!
他怒的對象不是旁人,正是錦繡!
李淵自認他李家上下跟北平王爺的關係只能算是比一般更一般,唯一能把羅成這禍根招惹到晉陽來的人,自然是非錦繡莫屬。等他一怒之下摔了手邊最愛的茶盞之後,他才冷靜了下來,開始去考慮,羅成來晉陽,究竟是羅家自己的意思?還是錦繡……
一想到有可能是錦繡「邀請」羅成來的,李淵就有些坐不住了。近來錦繡表現的很安分,他對這個不再惹事的女兒也算是滿意,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對錦繡放心!
李淵對錦繡始終都帶著一種防備的心情看帶,雖然明面上看著他對府裡的幾個女兒是一視同仁,甚至是對錦繡更多偏愛,但是這府裡諸多兒女裡,最讓他不放心的就是錦繡了,最讓他提防的也正是錦繡……
他這兩年對錦繡的監視從來停止。錦繡做過的事,接觸過的人,他都是一清二楚。也正是因為太過清楚,所以,他就更不能放心了……
李淵揉著眉心,又拈起了桌子上的那張北平王府的拜貼,覺得自己該去錦繡那小院裡坐坐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