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這些年那糊塗的名聲早就傳遍了大隋各道,而李家後宅那點破事兒更是被人當了笑話在看,就是錦繡這兩年都沒少被人因為「李家的名聲」而被人打趣……竇氏這會兒偏偏又是拿了這「名聲」二字來轄制錦繡,錦繡能有好口氣才怪了!
錦繡也是這兩年多在外面行走,所以才能「客觀」地看待李家的名聲問題,可是竇氏這深宅婦人,平素交往的人家也是有限,那些人家也不可能把這些烏糟事說給她知道,所以她自然還是以為李家還是當年她初嫁進門時的李家,李家的名聲自然也還是如日中天……於是,錦繡那不清不楚的兩句問話,自然而然地便把竇氏的怒火一下子就撥高了不少,素來溫和慈順的面部表情也維持不住了,沉著一張臉猛地一拍几案,喝道:「放肆!李家的名聲也是你能說三道四的?!」
錦繡秀目輕佻,笑得燦爛,卻是對竇氏的怒火視若無睹,順手拈了塊點心塞到了又打算來鬧她的李元霸手裡,然後便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並不接話。
竇氏雖是心裡有計較的人,可是這面兒上的溫雅裝的久了,其實也是很影響戰鬥力的。她原以為她的氣勢一出來,就錦繡那強脾氣必是要跟她硬頂的,那她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好生修理這個女兒一番,誰知她家這閨女壓根兒就不給她這機會,硬是閒閒淡淡地坐在那裡,生生又氣得她直想嘔血。
「你……」竇氏是有火都沒處撒呀,手指著錦繡渾身直哆嗦。被身邊的丫鬟著急忙慌的灌了兩口茶,才算是緩過氣來。可是她這剛緩過氣,再抬頭一看對面那面兒上關心,可是手裡卻還拈著留著牙印的點心的存在。她還是忍不住悄悄在心裡又吐了一灘的血呀……
竇氏也後悔了,跟當年李淵所後悔的是一模一樣!就算是真心不喜歡這個閨女,也不該真放任她長野了呀!絕對不該心裡當她不存在。就真讓她不存在了呀!教導規矩的老師什麼的,真不該省下來呀!如今讓她長成了這麼一副「不孝」的性子出來……竇氏後悔的都無地自容了。
錦繡是真心對竇氏那一副快氣躺下的樣子無感。雖然說這是生身之母……她在穿越過來的頭三天裡還是很有感恩之心的,也曾下過決心要替原主好好活一輩子,好好照顧原主的家人,可惜,原主這一家子這些年下來把她那點「雄心壯志」都給消磨的半點沒剩。至少對於這個血緣上的母親,她實在是生不出一點感同身受的愛護之心。
竇氏看著錦繡那副毫不掩飾的冷漠。心都涼透了。心神穩了又穩,好容易才算是能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出來,揮手推開身邊圍著她的幾個貼身丫鬟,抿著嘴仔細地看了錦繡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不知道你都有些什麼倚仗。不過,母女一場,我總歸要提醒你一聲,你所倚仗的靠山再硬,也敵不過你姓『李』!你的靠山再強悍,你這輩子過得好與壞,還得是李家說了算!聽說你這兩年也很是學了些東西,我想,這些道理你不該不懂的。你自己掂量著辦!」說罷,她揮了揮手,直接讓人送了錦繡與李元霸離開。
錦繡還沒回到她住的那小院兒,關於她跟竇氏這番接觸的詳情就已經在李家後院裡傳開了,有笑話竇氏這當家主母在自家親閨女跟前失了顏面的,有驚疑錦繡背後勢力的。更有等著看錦繡日後的下場的……反正沒有巴著錦繡能得的了好的!
就連長孫無垢都對錦繡的行為帶了幾分不滿。畢竟竇氏是李世民的生母,這些年要不是竇氏暗暗護著,她這個二少夫人在這家中的日子怕是更要艱難上幾分,她對竇氏還是很感激的。而這回錦繡落了竇氏的面子,間接的卻是損害了她的利益,她心裡自然舒坦不起來。
等著晚上的時候,李世民帶著幾分醉意回到住處,長孫無垢一邊服侍著他喝醒酒湯,一邊就帶了三分抱怨地把錦繡在後宅裡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一點沒添油加醋地告訴了他。
長孫無垢是知道丈夫跟母親竇氏的感情很好的,原以為李世民聽了錦繡的言行之後,會大為生氣,可是她料到的卻是,李世民聽她說完之後,半晌沒動靜,最後也只是長歎了一聲……居然再無其他反應。
只看著李世民這個樣子,長孫無垢就明白過來了,錦繡這事背後怕是不單純。難把李世民難為到如此地步……她小心地把自己的那點不滿都收了起來,還是決定從明天開始一定要跟錦繡好生相處才是!
李世民對於母親竇氏也感覺很無奈。竇氏是那種看起來很溫和的人沒錯,可是這種人一旦執拗起來,那絕對是沒人能把她給掰回來的。她就一心認定了錦繡是個敗家精,所以再有人怎麼跟她說錦繡的好話,她也一句都聽不進去,哪怕跟她說起這些的是她最寵愛的親生兒子,也一樣沒半點效用。
過去的這兩年裡,不,或者該說自打李世民當年養病的時候跟錦繡見過面之後,他就沒少在竇氏跟前提起錦繡,而且說的還都是好話,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被竇氏一再的提醒千萬別跟那個「敗家精」走得太近,小心被禍害了……
及至兩年前李世民被李淵留在了五台山,徹底被從李家的勢力核心給攆了出去,竇就更是忌恨害了她兒子的錦繡了,即使李世民每每回府的時候,都會替錦繡說上不少的好話,也隱隱地把他在五台山上的所學所得告訴了竇氏一些,可是也沒能讓竇氏對錦繡的印象改觀……
錦繡這次回府,李世民原以為竇氏最起碼能維持住表面的溫和,畢竟竇氏前面還有個火力超猛的祖母獨孤氏老夫人在嘛,他還想著有獨孤氏在前面打頭陣,竇氏跟錦繡的關係說不定還能因為「同仇敵愾」而有所緩和……結果等他從妻子的話裡聽出來,母親和妹妹的關係一見面就直接惡化到了冰點以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幫何表情了。
不過李世民對於後宅這些事,其實也不是全然不滿的。至少他認為,有後宅這些人這麼一折騰,素來疼愛錦繡的盧太翼大約是不會答應他父親的提議,帶著他那位好大哥同去東都了……他一想到晚宴上他父親和他大哥的那些作態,就心酸的厲害。
父親是偏心的都沒邊兒了,而大哥,嘿!他那個好大哥呀,看他的眼神是一次比一次沒溫度。眼下怕是已經悟出來了,他在五台山也不是虛度光陰的,從盧太翼的身上也絕對不是一無所獲,對他的殺心怕是也更重了吧……想到這裡,李世民的鼻子就有些發酸。
他就不相信,他大哥李建成對他的殺氣那麼重,他父親會一無所覺!可是李淵卻從頭到尾一直在裝糊塗,一副什麼都沒看出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李世民心裡的恨意慢慢的滋生。他的手輕撫著妻子的背脊,長長地吁了口氣,低聲說道:「對三妹,不必太刻意,維持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就好……至於後院那些人的小動作,你也不必去理會,她們那點手段還難為不住三妹的,只由她們去便是……至於母親,你還是要多去規勸,眼下的時機對我很關鍵,很關鍵呀……」
他說罷,便斜身躺在了榻上,並沒有再去看妻子長孫無垢的反應。他心裡一直在盤算著一些事,自從他知道了李淵的打算之後,就一直在盤算。
錦繡對於李家後宅對她的各種反應並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卻是李淵的反應。等她聽到雲巧打聽回來的消息之後,知道李淵除了苦笑搖頭之外,別無其他舉動,不由得便也想得多了。等到再後來的時候,盧太翼悄悄讓人把李淵的打算告訴了她,她才忍不住撇了撇嘴,把李淵也扔在了一邊,不再去想。
不過,她對李淵的提議倒是挺感興趣的。第二天一大早,天將將亮,她便借了請安的名義,跑去了盧太翼暫住的客院。
盧太翼素來信仰早睡早起的養生法訣,所以錦繡雖然來的早,也是他準備用早飯的時間了。她半點沒客氣,直接讓人把她的早飯也安排到這兒,挨著盧太翼便坐了下來。
「怎麼這麼早?」盧太翼原以為錦繡最快也要一個時辰後才能過來,卻沒想到這丫頭來得這麼早,不過他不用猜也知道,這丫頭準是有什麼事要與他商量,所以便揮了揮手把服侍的人都打發了出去。
「我想師傅了嘛!」錦繡接過小僮的工作,親手替盧太翼盛了碗粥放在他手邊,又夾了些盧太翼平時喜歡的小菜放在他習慣的位置,才笑瞇瞇地說道:「師傅,我覺得我爹的提議,其實還是挺不錯的……要不,您過兩天走的時候,就把我那位大哥給一道帶走吧……」
盧太翼一愣,有些不明白錦繡這究竟又是在想些什麼……(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