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會在門前擺出這麼大的陣仗,自然不會是為了李世民或錦繡,他在意的是盧太翼。只憑東征失利,盧太翼卻依舊活得好好兒的,就不難知道,這瞎眼老頭的能力不容小覷。
盧太翼扶著錦繡的手下了車,與親自來接的李淵寒暄了幾句,便被迎進了府中,由李淵親自陪客。而錦繡卻被帶去了一處明顯會是她日後起居之處的質樸小院。初一見這小院的佈置擺設,錦繡差點以為她是回到了她曾經住著的那小莊子上的院子裡了。
紅果果的下馬威呀!
若非存心,她是絕對不相信,堂堂唐國公府中,竟會有這麼山野氣濃重的院子!
守在這院子裡等著錦繡的,除了幾個丫鬟、僕婦之外,還有一臉尷尬長孫無垢。李世民在府中不得臉兒,做為他的妻子,長孫無垢的日子自然也不會順心到哪裡去。她雖是知道自己丈夫對這個同母所出的三妹很重視,可是卻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其他人的看法和做法,只能任由錦繡的居處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錦繡倒是沒在意這些,很是溫和地與長孫無垢見過禮之後,便對著青檸示意了一下,然後……
半個時辰後,錦繡這小院裡便已經大換樣了,從裡到外的大換樣兒。錦繡甚至是帶著她那一臉溫和的笑容,直接讓人把國公府的大總管從李淵跟前叫了過來,讓大總管親自過來安排人,把那堆了一院子的殘次品用具都給收拾走……
她甚至當著已經趕了過來的李淵和盧太翼的面兒。很「誠懇」地安慰了一臉菜色的大總管一番——李家都已經「窮」成這樣了,大總管還沒背主另投,實為不易,值得表彰……臨了還賞了大總管一隻五兩的金錠子。做為他辛苦了這麼些年的獎勵……
李淵被錦繡的這番作態差點氣吐血。當然,他更氣後宅的那些女人們,竟挑了這麼個時候來給他添亂。他方才正打算跟著盧太翼提及,想請盧太翼帶了他的長子李建成同去東都見見世面……結果被錦繡這麼一折騰,他又哪裡還有臉面與已經沉下了臉的盧太翼再說這些?
長孫無垢也真心被這位李家三娘子給嚇到了。她對於錦繡一個眼神示意之下,這屋裡屋外的裝飾擺設什麼的都換了個遍,檔次也提升了不知多少倍這件事倒沒覺得什麼,她就是覺得她這小姑子居然就敢這麼直來直去地下人臉子,彷彿一點都不在乎後果如何的性情。非常的理解不能。
在長孫無垢想來,能讓她的丈夫看重的妹妹,大約是不管能力還是背景,都該很有些不一般之處的,又加上她的兄長長孫無忌也曾經在她跟前提起過一些錦繡的事。她絕對不會認為錦繡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厲害之處的……那麼既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之處,甚至是知道這院子裡的手筆脫不了「長輩」的影子,錦繡居然還敢這麼一巴掌重重地拍下去……
長孫無垢心裡隱隱決定,這個妹妹以後定要好生來往才是!
盧太翼雖然一早就料到錦繡回府大約不會受什麼歡迎,可是也沒料到李家居然會這麼待錦繡。他對錦繡的還擊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甚至還覺得這種小手段不傷筋、不動骨的,大約起不到震懾人心的效果,生怕錦繡在此受了磨挫,於是……
老先生略一沉吟。乾咳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錦繡多年未歸,怕是府上對她的喜好習慣什麼的也不大瞭解,雖然這只是個磨合的過程,但是老夫卻是捨不得這關門的小弟子受委屈……這兩年她身邊服侍的一些人,也就三、四十人。平素也是她用慣了的,這次還是都留在她身邊好了,也省得府上再為她費心!」他一句話,就要把錦繡身邊服侍的所有人,都換成他的自己人,反正不能讓錦繡在服侍的人上吃虧就是了!
正好替錦繡搬東西、收拾屋子的那些原屬於盧太翼的下人們也都還呆在這小院裡沒動地方呢,這些人原是這兩年裡聽從了盧太翼的安排一直跟在錦繡身邊保護服侍著的,要不然也不能青檸一聲招呼,他們就動作迅捷地忙呼了起來……這些人這會兒一聽盧太翼這話,立馬就齊聲唱了個喏,然後便很有條理地開始歸置起了物件,一副就此打算長住下來的樣子……
李淵的臉脹得都隱隱發紫了。盧太翼的話也太打臉了有木有?!本來李淵在得到消息,知道盧太翼給錦繡配了服侍的人在身邊照顧起居,並且這些人還是要一直跟著錦繡的時候,心裡就不大高興,不過只是幾個丫鬟,倒也罷了……可是這會兒盧太翼一開口,竟是把錦繡身邊,從丫鬟、僕婦,到護衛、家丁什麼的,都不讓李家插手了,他如何能不氣惱?
可偏偏家裡的人也不給他作臉,生生做出這種落人把柄的事來,讓他想圓場都找不著話來,只能尷尬地笑了兩聲,硬是不好再接盧太翼的話茬兒,只盼著盧太翼只是一時氣話,等過了此時此刻便能事過境遷不再提起才好……當然,到時候現在在這院子裡忙活的這些人,自然也是不能留下的,否則,那就是真正的打臉了,比錦繡方纔那一手可是嚴重多了!
李世民從頭到尾都一直縮在李淵的背後沒敢吱聲,安靜地充當著背景板,反正再怎麼鬧騰,也鬧騰不到他身上去,他自然也犯不著這個時候出頭惹人嫌。當然,他在自己保持安靜的同時,也沒忘了給他媳婦兒使眼色,讓他媳婦也同樣的保持安靜——眼前這事,可不是他們兩口子能插手的。
不過,李淵和盧太翼眼看著就要鬧僵了,李世民倒是不好再繼續安靜下去了。只朝著錦繡使了個眼色,讓她多少也收斂著些,便又左勸、右勸地請了李淵和盧太翼回去了待客的正廳。
待李淵和盧太翼走得人影都不見了,錦繡才一聲冷笑,挑了挑眉,對著一臉菜色的大總管李貴說道:「大總管也不必這般表情,你放心,我如今也知道了李家這日子過得不富裕,所以呀,我這院子裡的一概耗費用度,都由我自己出,不用府裡費心的……」
長孫無垢站在旁邊看著,臉上謙和溫馴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了。她真心覺得被遷怒了的李貴很可憐!錦繡那一句句的明面上像是在替李家、替李貴這個大總管著想,可是那一個字一個字的真是跟拿刀往軟肋上戳一般,疼得都讓人說不出話來……
李貴除了一個勁兒地賠禮,一聲聲地說著自己考慮不周,請三娘子見諒之外,最後也只能嘴裡泛苦地帶著那些各屋各院安排下來的、明顯已經沒有了立足之地的丫鬟、僕婦,甚至外院那些打算給錦繡的標準配備人員一起離開……
「三妹……」院子裡的人清乾淨之後,長孫無垢自覺不能再充背景了,輕皺著眉頭走到了錦繡身邊,低聲說道:「你初初回來,便這般張揚……怕是會惹下麻煩的……」
她嫁進李家已經好幾年了,尤其是這兩年李世民大多數時間都留在了五台山,以至於她對於李家後宅的認識更為深刻。她是知道今天這一出的根子在哪裡的,李家另外那兩位庶出的千金可沒少在祖母獨孤氏那裡下絆子,甚至這院子的事都是在獨孤氏的默許下,李家四娘子親自安排的……
錦繡笑了笑,拉著長孫無垢在旁邊青檸整理出來的乾淨地方坐下,說道:「都是小妹的不是,便是累二嫂替我操心了……不過,這些事卻是很不必放在心上的,嫂子若是想不明白,回去後問問二哥就是了……」
長孫無垢聽了這話,淡淡地笑了笑。她勸,不過是盡本份,至於錦繡聽或不聽,就與她無關了。
青檸幾個人的效率著實不錯,只一會兒的工夫便連梳洗沐浴的熱水都準備好了。錦繡也在長孫無垢的提醒下知道了後宅裡還有一堆的女眷等著她去拜見,所以倒也沒再拖延,便被長孫無垢安排著重新梳洗打扮去了。
而後宅裡已經等得很有些不耐煩的獨孤老夫人,此時卻是被外面傳回來的消息給氣得手都哆嗦了。她雖然知道錦繡這個從來沒被她待見過的孫女,在外頭養得有些「野」了,可是卻也沒料到這丫頭竟是野到了這種程度,居然初初一進門,就反將了她一軍,明堂正道地把她的臉面給踩到了腳底下……
李淵的正妻,錦繡的生母竇氏,對錦繡也是滿心的不滿,覺得這個女兒果然是個不貼心的,這不是故意給她添不痛快嗎?她小心地抬眼看了婆婆一眼,頓時被獨孤氏狠厲的眼神給嚇得心頭一緊,越發地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實在是害怕被婆婆給遷怒了……
而李淵那一屋子的側室小妾,和那兩位庶出的千金,眼神中卻是都透著幾分興奮……(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