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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指著的那個亭子原本就是供人歇腳用的,裡面石桌、石凳俱全,空間也寬敞,坐下七、八個人也沒問題。
早上跟著出來的兩個丫鬟是雲靈和雲蘭,錦繡很大方的讓前一天明顯有些受驚過度的雲巧和雲草呆在屋裡緩一緩。雲靈是最早跟著錦繡的大丫鬟,已經有六、七年了,年方十五的她做事很是細緻,很是得錦繡的心意。
今天的食盒就是雲靈準備的,滿滿的兩大盒子,四涼四熱八個菜,外加一壺燙過的女兒紅是專門給長孫無忌準備的,熱菜和酒擺上來的時候,都還冒著熱氣,顯然是用了心的。待酒菜一安置妥當,錦繡也沒讓她們隨身侍候著,很是體貼地讓兩個丫鬟帶著幾個護衛去一旁邊進食去了。
長孫無忌深深地看了雲靈一眼,便又將目光轉回到了錦繡身上,他是知道的,錦繡身邊的這些得用的人都是她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便是莊子上的那些事,也很有些無師自通的意思。以往他也曾聽人說起過什麼生而知之的話,可是他卻是從來都沒當真過的,如今看著錦繡,他莫名的忍不住有些相信了。
「長孫大兄只看著我做什麼?可是雲靈準備的這些酒菜,不合大兄的口味?」錦繡一邊幫羅成夾了一隻肉丸子到碗裡,一邊笑著對長孫無忌說道:「如果大兄還是在擔心會誤了時辰、讓人空等什麼的,那就大可不必了……咱們走了這麼大會兒,我可是都看見好幾個人在前頭張望呢!」
長孫無忌無語地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有人在前面張望觀察他們這一行人,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做不來如錦繡這般坦然……忽地,他心思一轉,挑了挑眉,問道:「三妹,你可是想著要盧公到寺外來見你?」
錦繡夾菜的手頓了頓,輕哼了一聲,說道:「我總覺得那老頭兒不懷好意,不過初見而已,他未免對我關切太過了吧?我生平最討厭這種神神叨叨的人了……」
長孫無忌到這會兒才算是聽出來點音兒,自覺猜出了錦繡不待見盧太翼的原因。不過他轉念一想,錦繡一落地就被她親祖母藉著不知哪一路神棍的話給送出府外養活,一直長到這麼大,連唐國公府的門都沒進過,他就深深覺得,錦繡不待見可謂當代神棍代言人的盧太翼,絕對是情有可原!
可是雖然錦繡的理由十足,但在這五台山的地界上,還真不好得罪這位「高人」,長孫無忌清了清嗓子,溫聲勸道:「三妹,你不喜此等人,自有你的道理,可是卻也不必時時地帶在臉上,給外人見了,於你的名聲怕是更為不善……」
「名聲?」錦繡冷冷一笑,說道:「那種東西我還有嗎?其實我倒是挺慶幸的,當年祖母大人還真是手下留情,只定了我個『克長兄』的罪名,若是她直接說我是『逮誰克誰』,說不得我也早就夭折了吧!」
任誰家中若是出了那種命硬到「克父、克母、克全家」的孩子,別管男女,怕是都難長大,就是主家不忍心殘害子嗣,家裡的下人怕也是會揣摸上意地幫忙處理了……錦繡之所以會重生在這個世界上,不就是因為幾個「不經心」的下人嗎?
長孫無忌看著錦繡那一臉淡漠的樣子,只以為她是心結難解,有心想勸,卻又著實不知該從何勸起,只得輕歎了一聲,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轉告自家妹妹一聲,讓她多多關照一下這個小姑子……
長孫無忌這邊既然歇了勸說的心思,這頓飯吃的就比較歡快了。閒談了片刻之後,他就又發現了一個錦繡重視羅成的理由——這孩子也太聰明兼精明了點吧?!年紀雖幼,可是說起話來那是滴水不漏,不懂的東西也絕不隨便接話,任性胡鬧也都挑得時機,給他的感覺簡直跟錦繡一般無二!
他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杯中的酒,一邊不住眼的打量著錦繡和羅成,這倆孩子也就是歲數差得多了些,要不然還真是絕配呀!
錦繡卻不知道長孫無忌竟是對她和羅成動了這般的心思,只是跟著羅成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套話,或問身邊人的性情,或問兩處的飲食風俗,兩人也算是各有收穫。
這一頓飯直吃了近一個時辰,其實他們倒有半個時辰都在說話閒談,可是錦繡既然鐵了心的打算慢慢溜躂著過去,長孫無忌除了跟著,還真沒什麼辦法去催促於她。結果等著他們把吃剩下的碗碟都收拾好了,正準備再繼續上山的時候,盧太翼悠悠然地出現了。
羅成正對著上山的方向坐著,他是第一個發現的盧太翼,輕輕地拍了拍錦繡的手臂,提醒道:「阿姐,那老頭兒來了!」自打頭一天錦繡教他冒充李家四公子,管她叫「阿姐」,他就沒再改口,一直以「姐」呼之。
錦繡側過頭去一看,果然是盧太翼。老頭兒眼盲不辨道路,所以還是騎著他那頭小青驢,身邊除了昨天跟著的那兩個小僮,還有一個中年儒生模樣的人跟著。
長孫無忌暗暗地歎了口氣,也說不上是高興多,還是失望多,只是對盧太翼這麼重視錦繡這件事,更為忌憚了幾分。他見錦繡和羅成倆人仗著年紀小,只坐在亭中也沒個招呼人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隻身迎到了亭外。
待得盧太翼與長孫無忌幾聲寒暄後下了驢,錦繡和羅成才手牽著手從石凳子上站了起來,算做迎禮。
盧太翼雖是眼盲,但性情卻似乎很是開朗,時時愛笑。雖然錦繡這一路行來,其意多有怠慢,但是他卻也好似並沒有多放在心上,只扶著僮子的手進了亭子,衝著錦繡所站的位置直言笑道:「老夫似是遭了貴人的厭棄,卻不知是何處得罪了貴人?」
錦繡自然聽得出盧太翼的語氣中多有調侃之意,並不是真的生氣了,不由得挑了挑眉,說道:「小女天生就討厭你這號能掐會算的,倒是與你這個人無關……」
一句話,倒是堵得盧太翼連笑聲都不自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