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管事原是跟著國公府的大管家沾了親,才討了這麼個到外院管事的差事。原先按著他想的,其實與當年胡娘子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就錦繡這麼個不得寵到近乎無人問津的主子,住在他手下管著的這一畝三分地上,那誰是真正的主子還真不好說。
可是等他到了這莊子之後才發現滿不是那麼回事,這莊子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錦繡這位三娘子竟是一手打理的妥妥貼貼,便是換了他這個管事過來,也只挨上了個跑腿聽吩咐的閒差幹幹。這兩年間他也不是沒想過攬權的法子,可是卻是回回都敗得不知所謂,幾次下來他算是看清了錦繡的厲害,這才安分了下來。
只是近幾個月府裡不知為何對錦繡突然地關注了起來,以至於他是隔三差五地就能接著一封他那位遠親大管家讓人捎來的信兒,不是打探消息,就是安排他做些明顯在錦繡允許範圍之外的勾當,這夾板氣受得他嘴裡都起了好幾個大燎泡。可是即使是這樣,他也只能忍著,誰讓他兩頭哪一個也靠不過去,更得罪不起呢?!
是以,這會兒他一聽錦繡竟是說要他護送著去五台山,心下自然狂喜。這明擺著就是錦繡給他投靠的機會嘛!雖說錦繡只是個姑娘家,將來總有出門子的一天,可是就算跟著陪嫁出去,也好過兩頭不靠地淨受氣呀!而且這兩年下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跟著錦繡約摸著也不會有吃虧的時候,拿著前程賭上這一回,他心裡也不算是沒底,當下一咬牙就跪在了當場,跟著錦繡狠狠地表了一通忠心。
錦繡雖然對著劉管事和顏悅色,似乎對他的忠心可嘉頗為欣慰,可實際上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做為一個前高級間諜出身的精英人士,職業習慣讓她從來不會相信什麼忠誠。所謂忠誠,也不過是背叛的籌碼不夠而已——她對這句話深為認同。
換言之,她不相信任何人。在她的概念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不過是利用和被利用,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永恆的只有利益!
對不同的人,支付不同的籌碼,讓他為自己所用,就算幫不上忙,也不能讓他礙事,這就是她的用人原則。
她這邊剛打發了劉管事出去,外面就又傳來了雲草的說話聲:「小娘子,南先生求見……」
錦繡頓時一愣,隨即滿臉無奈地示意雲蘭出去迎一迎那位「南先生」南明安。要說起來,她認識這南明安的時間確實不算短了,這人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三個月後,在莊子外頭救回來的。若非當時她急需一個能用的「外人」幫把手,把她身邊的諸多人事給理順了,她是萬萬不會給自己惹上這麼個麻煩,去救什麼人的。
救人,就等於給自己打麻煩。這是她上輩子就銘心刻骨的血淋淋的教訓呀!結果,這輩子就迫不得已地幹了這麼一回,就又讓她後悔了好幾年。雖然這南明安替她解決了不少的麻煩,可是相對於這廝給她惹麻煩的效率,她真心覺得自己虧大發了!
南明安今年三十多歲,白面短髯,透著幾分儒雅。可是與他相處日久的錦繡卻是深知這廝也就是個臉白腹黑的主兒,也是個精死不吃虧的,這些年雖說沒少幫錦繡的忙,可是那也絕對跟他給錦繡下的套兒是成正比的。
就說眼前逼著錦繡不得不遠避到幾百里外的五台山的這樁事,就是這南前安起的頭兒!
「小娘子看著某的眼神可是著實不善呀,某又怎麼惹著小娘子了?」南明安落座之後,抿了口茶,笑咪咪地說道:「聽說小娘子這邊兒是著急忙慌地收拾了東西,竟是要趕去五台山進香,難道是虧心事幹多了,終於碰上鬼了,所以才想去廟裡求安慰?」
錦繡就跟沒聽出來南明安的諷剌似的,連連的點頭,說道:「可就正是這麼回事嘛!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這虧心事幹多了,這輩子才會一時手欠地救了你一命,以至於現在是惡夢纏身,不得不跟雲廟裡求安慰呀……」
南明安強忍著想翻白眼的衝動,冷哼了一聲,說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某的這些所為,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他這回還真是沒安什麼壞心,雖然中間確實有坑錦繡一把的念頭,但是大方向和最終目的還真是為了錦繡好。他這些年與錦繡相處的雖然看起來似敵多過似友,但是其實心裡還是多有眷顧的,只是近來他家裡出了些亂子,想理順了少說也要幾年的時間,到時怕是就顧不上錦繡這頭兒了,所以才想著法子引起了錦繡的生父,唐國公李淵的注意,讓他那府裡也記起來這裡還有個女兒來……
南明安可是不信錦繡會不明白他這些舉動所為何來,只是他卻想不通錦繡怎麼會對此事如此地反感。在他看來,就算是撇開那些並不存在的親情之類的東西不說,只從錦繡的思考方式,從利益上來分析,錦繡這會兒也該是用心佈局,安排回府事宜才是,怎麼也落不到要逃跑的地步吧?!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南明安看了看屋裡留著的兩個丫鬟,都是錦繡的近身人,便也不再避諱,一臉正色地說道:「眼下我家裡出了些事,這裡晉陽這邊卻是不好久留,這一去少說也要兩三年的光景,到時怕是也顧不上你這裡,再說你也到了如今這個年紀,再過一兩年,也該相看人家了,你便死守著這麼個小莊子,想等著他們自動自發地想起你來,怕是結果更糟,眼下裡有我替你留下的這些家底在,想來他們倒是不敢再小瞧了你去,你倒是還有什麼不滿的?!」
錦繡倒是也明白他這回是一片好心,更清楚他這話裡的意思。就她跟府裡那疏淡的關係,爹不疼、娘不愛,哥哥們忙著也想不起來她的現實狀況,在她這快該說親的年紀來說,一旦被人想起來,那絕對是被當棄子隨意處理掉的角色。
她救了南明安一命,南明安在晉陽呆了幾年,不光替她安排好了她這莊子上的事,更是在城裡置辦了買賣,外頭也替她拉攏了一些「好漢」,若無意外都是可以依靠的力量。這回也正是南明安看似無意地故意露了兩分底兒,才把她那些儼然把她忘記了的親人的目光給吸引了過來。
在南明安看來,有了這些明裡、暗裡的力量在,憑藉著錦繡的手段和身份,想在唐國公府裡站穩腳跟,掙出個好的將來,絕非難事。
可是錦繡對南明安的這些安排,卻很難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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