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蘿惡語質問,表情傷心,似控訴似埋怨的望著自己妁姐。
沈嘉芫突然便有些語塞,老實說,原主與齊天祐過去相識的事她還真是到了新婚那日才知曉,故而何來故意欺騙眼前人一說?再者,這門親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嘉蘿覺得驚訝,自己又何嘗不覺得神奇
有時候,緣分這種東西,來得就是這麼突然。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回答我?」沈嘉蘿上前拽住她的胳膊。
「八妹,」
沈嘉芫沉思了下,低低的回道:「你想我說什麼呢?就算我早就認識二爺,那能代表我早就有打算嫁給他?這門親事如何來的你心裡也清楚,並非是我主動要求,你又可曾見過我與你爭搶的舉止?
我知曉你喜歡二爺,所以心情不好,你有性子也是情有可原,可你不該對我撒氣。八妹,我不曾欠你些什麼,即便我已經嫁給了二爺,但談不上對你就得有愧疚。今日你喊我一聲姐姐,我亦將你當做妹妹,你心中不舒服我聽你訴說,可你這無名的怒氣,卻沒必要承受。
親事定後到出閣,那麼長的日子裡,你對我總是冷言冷語,我有說過你什麼?我以為你遲早會想通,卻不料你對我的成見那麼深,若是這樣……我想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轉過身,提步便要離去,只是往前跨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頭對身後靜立的少女添道:「這份姐妹情,我不是沒挽留過,是你不要。」
話落,再無先前的留戀,快速離開了她的視線。
沈嘉蘿站在原地,望著那抹決絕遠去的背影,淚水突然就溢出了眼眶。明明是她不對,明明她瞞著自己和表哥有往來,明明是她嫁給了自己的心上人不但不安慰自己,居然還敢轉身就走,她不覺得對不起自己嗎?
怎麼就這樣走了呢?
越想越傷心,抬手用帕子胡亂抹著眼睛,視線卻越發朦朧,沈嘉蘿久久的站著,不曾移動。
而沈嘉芫則直接回了頤壽堂,湊巧見九姑娘沈嘉蔓陪著老夫人,見自己進屋,她笑著就上前拉手嬌笑道:「姐姐回了府也不去找我,聽說你用膳後去了母親那,我趕過去的時候你卻已經離開了,打聽了才知道你在園子裡陪八姐。」
話中,透著若有若無的撒嬌意味,語氣輕快,活潑靈力。
「九妹妹。」
「以前都在府裡的時候不見你們姐妹如何親近,但芫兒你這做姐姐的出嫁後,蔓兒對你倒是越發依賴,平素總念叨著你就嚷著要去齊乾公府找你。」
「九妹想去,便去找我啊。都是自家姐夫府上,你還見外什麼?」
「我是想的但母親規矩重,總念這念那的,不准我外出。」沈嘉蔓語氣微怨,比往常的穩重端莊多了份女兒家嬌氣,舉止也更隨意了些,晃著沈嘉芫的手就嘟嘴道:「要不姐姐替我說說?」
沈嘉芫微滯,她總以為眼前人是埋怨、不喜原主的。
而事實上,不該是這樣嗎?
但現在她竟然這般要求自己純粹嗎?
沈嘉蔓見她不說話,繃了臉色佯裝生氣道:「姐姐就當疼疼我咱們姐妹多聚聚,不好嗎?」
「好不過母親那,你請祖母出面說才更有效。」
沈嘉芫望向半靠的沈老夫人,她是沒想再去與蔡氏多周旋的,何況彼此間那種微妙-的關係,自己又站在何種角度去替沈嘉蔓說話?
她看得出,自與齊家定親後,沈家不管是老夫人還是蔡氏,那份重心明顯都在朝沈嘉蔓那邊移動。她現在萬眾矚目,受人吹捧,要怎麼任性不成?若說她原就是一心地單純的女孩,或許這會的舉動並無異常。
但沈嘉蔓肯定沒那麼簡單,自己還記得初與她打交道時,就已經有與她年齡不相符的心機。
「祖母最疼姐姐了,還是得你才成。」
沈嘉芫不理解,她怎麼就跟自己熱絡上了,但也沒落她面子,便將目光投到了沈老夫人身上,幫她說著話。
三人說笑,屋內的氣氛很是溫馨。
直到齊天祐從外院進來,說是辭行回府,沈嘉芫便和他一併行禮告退。然沒走出頤壽堂多遠,沈嘉蔓便從內追了出來,身後遠遠的跟著婆子丫鬟,她近前後甜甜的喚了「姐姐、姐夫」後,便道要送他們出
沈嘉蔓一改過去的沉靜寡言,一路上儘是話語不斷,總向齊天祐打聽起邊關戰場上的事,名之為新奇。
「姐夫上過戰場,真是好不威武,姐姐真有福氣,能覓得您做夫君。」說著快步又繞道沈嘉芫身邊,勾著她的胳膊低語問道:「姐姐,姐夫待你好不好?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堆笑著臉,聲音雖輕,卻足以讓三人都聽到。
齊天祐對於這位小姨子的熱情覺得挺受寵若驚的,過去不曾聽聞他們姐妹關係如何好,不成想竟如此親密。
「你都管他叫姐夫了,還問這多餘的話?」沈嘉芫含笑著答話,月光卻有意無意的避開另側的人。
沈嘉蔓則調笑著接道:「我就知道,娘都說姐夫特別寵你。六姐的日子真好,到哪裡都有人寵著。」
這話從她口中說出,明明該是帶股酸意的,但事實卻沒有,只是入耳,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沈嘉芫淺笑不再接話。
直等上了回府的馬車,齊天祐才說道:「阿芫,你妹妹怪活潑的。」
「是啊,她最近變了許多。」
他則繼續道:「她一個閨中少女,怎麼突然就對戰場上的事感興趣了?」
「或許是無趣吧,你也知道,總呆在府裡很悶的。」
「也是。」
關於沈嘉蔓的話題,便止於此,然兩人回府後,下人就傳話,道是府裡有客。
客人是昌威將軍府的小姐,趙怡。
齊天祐聞言後,道是有幾分納悶,暗道:她怎麼來了?但轉念思及她兄長,突然就有了幾分緊張,脫口而出道:「難道是沛言出事了?」
沈嘉芫也好奇,跟著丈夫一道去了廳堂。
趙怡正捧著茶,臉上沒有如他們意料之中的慌亂,緩緩起身上前:「齊二爺,二奶奶。」語氣很是客氣。
齊天祐雖經常出入將軍府,但除了趙老夫人,其他女眷並不經常見面,哪怕是趙沛言的親妹妹,他亦不曾如何相熟,著實沒有料到她會突然上門為客,且還在將軍府如此情景的狀態下。
問了幾句,得知並非她大哥有事,而只是因為先前與沈嘉芫交情,故而來找她。
女眷間走動,很是平常。
齊天祐沒有多想,讓沈嘉芫帶著她去墨染園招呼,自己則改去了外院的書房。
對於趙怡的到來,沈嘉芫有些莫名其妙-,而預感告知她,肯定不簡單。
果然,待進了屋,趙怡就別有深意的望向兩邊的侍婢,語氣微沉道:「阿芫,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沈嘉芫順意,屏退了左右,搭在瓷盞上的手卻有些緊張。
趙怡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等外面腳步聲遠了,直接就問道:「我哥哥先前曾在沈延伯府裡見過你有串瓔珞手釧,那是我家嫂嫂的吧?請問齊二奶奶,你是從何而來的?」
她的纖指微顫,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抬頭淡淡反問:「趙姑娘過府,就是為了追問這個?」
「是!」
「長者送的,我房裡還有很多瓔珞飾品,各色各式的都有,你可有興趣去看看?」
趙怡神色堅定,「不必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們趙家既然能有此疑問,就必然事先打聽。安襄侯夫人送你的那盒瓔珞首飾是托宮中師傅打造的,都留有底紙,並不曾有該樣式的手釧。而且,送你那串手釧的人並非是你長者,而是安襄侯府的世子,對麼?」
沈嘉芫眼皮微動,沒想到他們已經查到了這個份上,那趙怡是有備而來?
她對眼前人並無惡感,沒想過爭鋒相對,但對方這模樣,明擺著是有意質問。
「趙小姐查得這麼清楚,不知有目的?」
「我嫂嫂的遺物,唯獨缺了那串手釧,請齊二奶奶將它還回來。」
「然後呢?」
沈嘉芫突然笑了,風輕雲淡的添問道:「再然後,是想我還回性命否?」
趙怡臉色微凝,望了眼屋外的簾子,深思了方開口回道:「我哥哥不想你丈夫難做,但齊二奶奶自己做過的事,想必不會忘記。有些東西不屬於你,即便奪去了但總有歸還的一日。至於你的性命,於我們將軍府何用?」
果然是知道了……
沈嘉芫心中漸涼,他將自己當做殺妻仇人了嗎?
卻沒有勇氣去試探趙怡,去追問他們到底查到哪個地步。
「齊二奶奶,我哥哥還在府中等著。」趙怡催促著,站起身。
沈嘉芫頓了頓,跟著起身走向內室,行至妝鏡台前很乾脆的從最底部的木匣內將那串嫣紅的手釧取出,繼而遞給趙怡。
趙怡倒沒想過她會這樣乾脆,要知道這動作一出,就代表她承認了很多事。
包括慕婉的死。
她的嗓音就有些澀然,「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沈嘉芫苦笑,似有無奈的回道:「我說了,你們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