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的日子過得飛快,繁鬧的春節過後,元月十二,便是沈嘉芫出閣的日子。
喜日前夜,微弱幽冷的月光透過紗窗灑在床前,寧靜的夜晚,沈嘉芫輾轉反側。目光觸及掛在床旁衣架上的大紅遍地金嫁衣,她睡意全無。
明天就要嫁進齊乾公府,從此後齊家的二爺就成了她的丈夫,成為她攜手白頭的人。那個僅僅數面、不曾瞭解的陌生男子,就會成為她往後的天,所依靠的對象。
她不由復翻了個身。
想起今兒白日裡,眾人都來清涵院陪著自己說話,便是待她冷落不少的世子夫人,亦在這陪了她整個傍晚。
沈嘉芫還記得蔡氏說的話,明著都是些安撫教導的話,句句不離關心,但實則卻要自己,往後將在夫家的點滴都匯報給她。
那些不成調的規矩禮數,從她口中道出,便是變了個意味。
暖被裡被汗濕,她有些煩躁,索性就坐了起來。
靠在床前,她在腦海裡想像著齊天祐的容貌,與曾經兩人接觸的畫面。
初次見面,他事不關己的旁觀著自己被將軍質問,而後在將軍激動失分寸的時刻,提醒他,感覺是個面冷心熱的男子;再接著見到他,是極為的冰冷,那種探究的目光,警告著自己別去傷害將軍。
這樣個為摯友著想的男子,應該不會太差吧?
再後來……見面則是在四姐姐和安沐陽的喜宴上。
他直接攔住她的去路,說有話要與自己談。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未婚夫的關切與炙熱,反而語氣平平,似乎根本沒將婚約當回事。
她問自己,為何沒有拒絕。
從他的神情上來分析。沈嘉芫看不出他有絲毫想娶自己的意思,但亦不曾看出排斥。
那樣的場景,很尷尬。
他甚至都直接表明,說是因為想替將軍找到慕婉,暗示是顧忌趙府得罪沈延伯府。所以才默認這門親事。
沈嘉芫亦驚訝於他的直白。同時亦為由這麼個未婚夫而感到悲哀。
悲哀的,自然是她往後的將來。
明日當花轎抬進齊乾公府。等著她的是什麼?
齊天祐會不會一見面,就質問自己,慕婉的下落?
雖說那是她的前世。雖說沈嘉芫與他都是想將軍好。但作為重生後的她,有極大的惆悵。
她是既想將軍忘了慕婉,同時亦因對方如此尋找而感到股莫名的歡喜。
誰都喜歡被人在乎。
只是,沈嘉芫很清楚。對於將軍的感覺,是不願沉溺的感激。是內疚、是心虛。
或許,原先是真有機會和他在這世走在一塊兒,但是她不想。
虧了對方太多,沈嘉芫覺得,他該有更合適她的女子,陪伴他走完下輩子。而自己這沈延伯府姑娘的身份,與安襄侯府還有千絲萬縷的淵源,心底亦藏著許多的煩惱與疑惑,不該再去連累他。
故而,寧願嫁給齊天祐,院裡將軍。
沈嘉芫歎息了聲,黑暗中眨了眨眼,撩開帳子望著月光下枯枝落在軒窗上的搖影,心底談不上是什麼感覺。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尚且身在趙府。
沒想到,時光這樣的快,屬於慕婉的歲月已經翻過去了。
到了齊乾公府,她會是個普通的婦人,與諸多內宅裡的女子相同,相夫教子、孝順公婆?
靜謐的未來,她有嗎?
齊天祐,又會給她這些麼?
沈嘉芫待他並不反感,現今甚至有些好奇。在她看來,對方至少是個光明磊落的男子。
他曾說,往後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
其實,作為沈家姑娘,左右都會是這樣的命運。
涼意傾來,外露的胳膊有些微寒,沈嘉芫不由縮了縮,重新放下紗帳躺下。
或許是她的動靜大了些,驚動了外間值夜的香薷。
「姑娘,您還沒睡?」
明日就成親,尋常的少女都難安寢,畢竟都有對婚後的彷徨。
沈嘉芫以為是自己吵醒了對方,有些不太好意思,亦或許是這份躊躇被人看穿而生了尷尬,輕輕的「嗯」了聲。
耳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後披了短襖的香薷舉著蠟燭到了內室,瞥見掛著的嫁衣,笑著同沈嘉芫道:「奴婢知曉,姑娘今夜必然是睡不著的。」
香薷兩人是要跟著她到齊家的。
沈嘉芫問,「你跟我出閣後,往後就是齊府的人了。」
「跟著姑娘,在哪裡都是一樣的。」香薷笑笑,將燭台擱在床頭的案上。
沈嘉芫往裡挪了挪,「你上來吧。」
有些姑娘,晚上都會要讓近侍陪著就寢,沈嘉芫因過去就沒這個習慣,故而她們就總歇在外間。
好在,她半夜,亦不怎麼讓婢子近來伺候。
香薷遲緩了下,亦沒有磨蹭,就躺到了六姑娘旁邊,「夫人還交代著,要姑娘您早點歇息,省得沒有明日沒有精神,但這上花轎成親頭一回,奴婢猜您就會激動。」
私下裡,主僕間隨意了些。
沈嘉芫卻在想她話裡的內容,是啊,上花轎頭一回。
她上輩子,只是個妾侍。
即便趙沛言再寵她,對外依舊只是個妾。
不是他不願給她名分,而是大家彼此心知,慕氏女的身份,是代罪之身,怎麼能活躍於各大名分貴婦間?
沈嘉芫到現在,都沒想通,為何將軍位極早知道她的一切。
或許,這個答案,這輩子都不會知曉。
亦或許,待等到了齊家,她會從齊天祐處得知。
「姑娘,可是覺得嫁去齊乾公府做二奶奶,有些委屈?」
香薷遲疑了許久,終究問了這個話。
若要論出身,如今齊家的世子夫人,不過是侍郎府的千金,哪裡比得過自家主子?何況,六姑娘從來都隨心所欲慣了,沒能嫁得中意的夫君,現在還這般速度的嫁給齊家二爺。
即便六姑娘比過去懂事,亦開始藏著心事,但必定是會有埋怨的。
便是她與香蕾,私下裡都聽到姑太太和旁人議論,替六姑娘不值。
委屈麼?
沈嘉芫搖搖頭,都死過了一回,有些東西,在她心裡,還真是過眼雲煙。
「我沒這樣想過。」
說不定,委屈的人不是她,而是齊天祐。
自己的名聲,不見得有多好,何況還是沈家欲要塞進趙府被拒,所以才定了他的。
只不過,想起這人,沈嘉芫倒是亦不會有心虛等情緒。彼此都沒什麼真心,談不上什麼委屈,左右都是家族的意思。
二少奶奶、世子夫人,這又如何,她不稀罕!
香薷卻仍覺得主子是口是心非,畢竟她都覺得替主子不值,只是對方好面子不表現,她個做丫鬟的亦不好再逼問。她側望著自家姑娘的臉龐,平靜冷肅,若有所思的分辨不出是何心境。
「姑娘別憂心,姑爺能娶到您,將來定會對你好的。」
她這語氣,總將齊天祐能娶到六姑娘,當真是天大恩賜了似的。
只有沈嘉芫心裡明白,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在意這個,亦不曾對她有過什麼感情。至於自己本身的地位,在這沈家,怕是還不如和庶女。
畢竟,她終究不是沈家的女兒。
太平時候,老夫人疼著、蔡氏寵著,誰都吹捧她。但倘若真有個事,沈家能為她出幾分力?
所以有時候面對著想要攀交沈家而選自己做兒媳婦的齊陸氏,沈嘉芫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姑娘?」
香薷覺得,今日的主子,格外的反常。
「不早了,睡吧。」
沈嘉芫說著,率先躺了下去。
香薷亦不好多言,就跟著躺在了旁邊。
隔壁的人雖然沒有再開口,但是她清楚,對方沒有睡著。
身旁有個人的感覺,有多久沒感受到了?
沈嘉芫看了眼香薷,想著往後旁邊都要有個枕邊人,就有些迷離。
齊天祐,若是待她不好,那該如何?
過去沒考慮這個,現在突然就想到了,沈嘉芫從心底亦是想要個能護她的夫君,這點是每個女子共同的期盼。
依舊沒有睡意,旁邊的香薷呼吸卻平緩了起來,顧忌是已經入了夢鄉。
沈嘉芫閉上眼,不去翻身,知曉明日的禮儀複雜,便逼著自己睡覺不去想其他。
但便是空空的腦海,亦是清明的很。
亦不知這種感覺持續到了何時,她方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就聽到身邊人起身的動響。雖說沒有深睡,但這會子卻有了睏倦,沈嘉芫沒有睜眼。
片刻,有人喚她起床。
沈嘉芫看了眼香薷,想著往後旁邊都要有個枕邊人,就有些迷離。
齊天祐,若是待她不好,那該如何?
過去沒考慮這個,現在突然就想到了,沈嘉芫從心底亦是想要個能護她的夫君,這點是每個女子共同的期盼。
依舊沒有睡意,旁邊的香薷呼吸卻平緩了起來,顧忌是已經入了夢鄉。
沈嘉芫閉上眼,不去翻身,知曉明日的禮儀複雜,便逼著自己睡覺不去想其他。
但便是空空的腦海,亦是清明的很。
亦不知這種感覺持續到了何時,她方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就聽到身邊人起身的動響。雖說沒有深睡,但這會子卻有了睏倦,沈嘉芫沒有睜眼。(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