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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九章 恨之源頭 文 / 初落夕

    未過幾日,老夫人找來世子夫人,說是要讓大奶奶替她料理府事。

    後者聞言,驚訝的反問道:「這……侄媳婦才過門,怎麼好就讓她操勞這些?」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勸道:「可是媳婦哪裡做的不對?勞母親訓誡,今後必定改正。」

    「我不是這意思,就是想著讓人分擔些府內的瑣事,以免你太過辛苦。」

    老夫人說得理所當然,世子夫人則不動聲色的打量對方,堆笑道:「媳婦這些年都處理慣了,哪裡會覺得累?倒是海哥兒媳婦,這剛入咱們家就要她做這些,傳到娘家去,還不以為是咱們虧待了她們閨女?便是二嫂,她……」

    「你二嫂同意的,說往後她們那房裡的事,終究要交到阿秀手裡,就讓她先跟著你學習,也好長長見識。」

    「母親,您明知……」世子夫人欲言又止,心道明知二老爺不過只是庶出,又不是您的親生兒子,有必要這麼厚待她們屋裡嗎?讓大奶奶幫襯著管家,這說出去像什麼話?

    可是,她亦心知,這些道理,老夫人必然明白,就只能僵在原處。

    「我看你前陣子忙的實在抽不出空,自己都說疏忽了子女的管教,倒不如多分些心思,好好將精力放在幾個哥兒姐兒身上。」

    別有深意的看著蔡氏,老夫人舒了口氣續道:「你既然明白親疏遠近,也該知道我還沒老到糊塗的年紀,待二房裡的事,定比不上你們屋裡的親厚關心。祈哥兒媳婦,娘最看重的孫兒,可是你的鴻哥兒,你說是不是?」

    「母親說的是。」

    世子夫人心裡「咯登」了下,暗道莫不是丈夫都將話傳給了老夫人聽?

    難免就生出了埋怨,什麼叫做「疏忽了子女管教」。她這話,顯然是在責怪自己?這不過是夫妻間自己的謙辭,老爺竟然能告知長輩,可不就給老夫人這事挑理嗎?

    「你二嫂替兒媳婦籌謀是有的。可也沒想著怎樣,都說了是讓海哥兒媳婦來幫襯下你。十多年的妯娌情分,總不太好駁她,你就讓阿秀跟在身邊,指點幾處就成。」

    「是,兒媳知曉了。」

    世子夫人心裡冷笑,老夫人能說這樣的話。定是大夫人孔氏開了口。即使自己是世子夫人,可在對方心裡,地位終究比不得身為長媳的孔氏。

    老夫人則欣慰的點點頭,轉而話鋒一轉,再言道:「還有,你既然關心芫姐兒的事,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來問了我。祈哥兒跟在伯爺身邊。朝堂上的事已經夠忙乎,內宅裡的小事就不必去驚動他。」

    雖知夫妻間的談話被傳到了老夫人耳中,可世子夫人亦不妨對方會說得如此直白。忙垂頭認錯,「是媳婦思慮不周,不該在老爺面前多嘴。」

    「你們夫妻感情深厚,這是好事,母親不怪你。」

    拉著蔡氏的手拍了拍,老夫人歎息又道:「前陣兒你父親和七姑老爺在朝堂上又有了些分歧,瞧阿姝都許久沒有回府,你沒什麼要緊事,也別總差人往侯府去了。」

    「兒媳,兒媳只是惦記著……」世子夫人一臉委屈。

    「我知你惦記附哥兒。」老夫人深思了會。突然就嚴肅的看著對方,正色道:「其實,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著今後附哥兒能夠繼承侯府,是嗎?」

    這種私心話被道明,世子夫臉上露出抹慌亂。不解的抬眸看著老夫人。

    「我和阿姝都知道你的苦心,也都盼著附哥兒能有出息。可那孩子的心眼打小就實在,他跟陽哥兒兄弟感情原就好,雖說最近不知是什麼原因,兩人似乎有了些矛盾……」

    看著蔡氏的眸色渾然變深,老夫人語氣深長,「但終究是十幾年的兄弟,你七妹妹也不想看到家裡手足相殘的局面。我這個意思,你可懂?」

    世子夫人「噗通」就跪倒在了老夫人腳邊,這些年的小心思都被說破了,這是責怪自己多事,也是在暗示她都知曉自己過去的所為。

    世子夫人先是堅持說道:「當初七妹夫給附哥兒起名,特地選了這個字,對咱們家就沒多少敬重。而這十多年過來,咱們沈家日漸興旺,附哥兒的出身哪點比不上陽哥兒?媳婦是有私心,不過也都是為了咱們家和七妹妹。

    您別怪媳婦說話直接,七妹夫待阿姝不上心,她在安家受了不少委屈,若今後侯府的當家人不是附哥兒,還不知那日子得怎麼過呢……」

    「糊塗!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來?陽哥兒孝順,待阿姝也敬重,這些年我們家也有都將他做親外甥對待,他不會恩將仇報的。」

    「不會嗎?母親,陽哥兒打小心性就沉,若是他真的有將咱們這當做外祖父家,當初對芫兒的時候,會下那麼重的手?那一掌,害得芫兒沒了過去的活潑勁,您看她額上的那個疤,足足幾個月才消了去。」

    世子夫人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您上回有意要將萱姐兒許配給他,陽哥兒不是在您面前就明瞭意思,稱不願意嗎?媳婦聽說,七妹夫許是有意要讓他娶喬家閨女,這意思是有多明瞭?」

    「你、這些事都是從哪聽來的?」

    不管是安襄侯爺,還是安家世子,對待安沈氏和沈延伯府,自然就都隔了層閡,肯定是不必的原配喬氏和真正的外祖父家喬家親厚。

    但是這種話被世子夫人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這就好比原就不想去承認的事實硬生生的又擱在眼前,老夫人氣急,指著跪在地上的蔡氏就怒道:「你怎麼就不明白?當初附哥兒進了安家,這輩子就是安家的人,往後他的前途,如何與你相干?」

    世子夫人只垂著腦袋,「媳婦也是一片苦心,只是替他感到不值罷了。」

    「哪裡不值?附哥兒在侯府是被人苛責了,還是欺負了?阿姝待他不好還是怎的?他們家裡兄友弟恭,原是好好的關係,你非得摻和到裡面?」老夫人徹底冷了臉。「我是念著當初對不起你,這些事原就睜隻眼閉只眼,不想讓你面子上下不去,可你這倒是變本加厲了?」

    世子夫人似乎有意辯解。然才抬眸,就聽坐著的人朝自己哼了下,「且不說芫姐兒院子裡過去伺候的那些人,便說是曹媽媽,我顧著你體面沒有拆穿,也不想阿姝知道你這個家嫂竟然如此設計,才裝作不知情。你是聰明。搶先跟我說她可疑,我順著你意思讓她繼續在安家呆下去,心道你總歸是疼著附哥兒,可不想你越發的變本加厲!」

    「母親,媳婦不知您在說什麼……」世子夫人顯了慌色,似乎受了冤枉。

    「不知道?」

    見她死不承認,老夫人竟是亦不想再替她保全顏面,「你怎麼會不知道?不說其他。就說上回阿姝壽宴上,附哥兒的事?那個胡言亂語的婢女被杖殺,你還沒長教訓?」沒好氣的白了她眼。「阿姝是心思簡單,可她糊塗,我還沒到被兒媳婦牽著鼻子走的地步!蔡氏,我倒是還真想問你句,你到底是真為了附哥兒著想,還是想去害他?!」

    這話說得極重,世子夫人面色煞白,連後背都震了震,忙殷切的望著對方,咬唇沉默後才啞了嗓子開口:「附哥兒的事。媳婦不過是無心之失,當時不過想讓陽哥兒他……」

    「不成想宴席上,換錯了酒,反害了附哥兒,是嗎?」

    「是,媳婦知錯。」

    世子夫人話落。就恭恭敬敬的朝婆婆磕了個響頭。

    老夫人臉色這才好了些,別開視線就喃喃道:「要真是這樣倒是還好,我還真怕,你是對附哥兒起了壞心。」

    這句話說的雖輕,可跪在地上的世子夫人聞言,四肢手腳冰冷,竟是不寒而慄。

    「那事出了到現在,我都不想提起,就是不想損了咱們的婆媳關係。你說,要不是為了那幾個孩子,我何時待你這樣過?」老夫人開始感慨:「我早說陽哥兒聰明,你去設計他,這不反害了附哥兒?如今可是追悔莫及?」

    世子夫人默默點頭。

    老夫人就撫上了額頭,胳膊肘撐在几面上,語氣中透出絲疲憊,「方說到哪了?」

    「母親您說,要媳婦少差人去七妹妹府裡走動,妾身會記住的。」

    「嗯,能記得就好。」

    淡淡瞥了眼她,才讓蔡氏起身,老夫人看著恭恭敬敬站在旁邊的她,輕輕搖頭,也不知這些話能聽進去多少,唉。

    「至於芫姐兒,你若是真為附哥兒好,就明白她這樣嬌寵的性子,兩人是不合適的。」

    「母親是不想……」

    「對,當年的那回事,就當做不作數。」見對方忙急著開口,老夫人提了聲就先道:「怎麼?你看芫兒那闖禍的性子,依她對陽哥兒的感情,真能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你既然是真心實意的為了附哥兒好,就該替他的今後著想,省得今後出了什麼無可挽回的錯事!」

    「芫兒她最近乖巧了很多,且附哥兒待她有情的……」

    經過方纔的事,世子夫人再開口,顯然是底氣不足。

    老夫人就冷笑,「你不是跟祈哥兒說,芫姐兒的事,讓我來做主嗎?」

    蔡氏聞言,差點咬到自個舌頭,瞠目結舌的看著對方,心問丈夫連這話都給說了?

    心裡頭就添了幾陣惱意。

    「別說婆婆我待你不夠信任,這些年對你們妯娌,有哪個是比得上你的?要不是你,安家的事能說這麼多?七姑老爺器重的是陽哥兒,阿姝也認可他繼承侯府,咱們間誰都沒有旁的心思,你別總念著替附哥兒著想的心思,做些弄巧成拙的事!」

    這個時候,世子夫人完全不知對方到底掌握了多少,她也不敢再反駁,生怕被對方到處更多自己所做的事來,就只能應是。

    「不管能不能給你做女婿,他都喊你聲舅母,除了阿姝,他待你也最為親近。你七妹妹都能放下非要芫姐兒做媳婦的執念,你就不能為家族著想,啊?」

    「兒媳、兒媳謹記母親教誨。」

    「好了。也別站著了,回去吧。」老夫人話畢,擺了擺手,「有時間琢磨這些。就多花些心思在鴻哥兒和蔓姐兒身上。」

    「是。」

    只等蔡氏離開了屋,老夫人才壓下方纔的疲憊,精神抖擻的看著進屋添茶的葛媽媽,心情大好道:「總歸是將她給說通了,想必今後能老實些。」

    「老夫人厲害,三兩句就將世子夫人給說的無話,連六姑娘的事都處理的妥善。」

    「是啊。我原還在納悶,該怎麼說服她解了那兩孩子的婚約。」吃了口茶,老夫人復低語道:「盼著她真能將我的話記在心裡,別再興風作浪才是。」

    「其實,世子夫人亦不過是替三表少爺著想,愛護他才有了這些舉止。」

    「我哪裡會不明白,否則還能這樣簡單的說教她?」思及安沐附,老夫人似乎很是為難。「唉,都是冤孽……附哥兒,他根本就沒資格繼承侯府的。」

    庭院內候著的蔡媽媽見到自家主子出來時的臉色。就心知不好,默不吭聲的就迎上去,又擺手讓身後的侍女遠遠跟著。

    側首小心的觀察其臉色,便察覺了抹熟悉的恨意在她的眸中流竄,更見主子要緊雙唇時面色上的隱忍。

    蔡媽媽心道,怕又是因為六姑娘或是三表少爺的事,和老夫人鬧不快了。

    這十幾年來,只有涉及這方面,老夫人才會教訓自家主子。

    她心裡無力,不知該怎麼安慰。

    「老爺他。昨兒是歇在楊姨娘處了?」

    原以為她會替六姑娘,不成想居然是問起了楊姨娘,蔡媽媽愣了愣,回道:「回夫人,是的,昨兒老爺進內院太晚。便去了楊姨娘處。」

    「去,差人讓她去廣盛樓等我。」

    狐疑的看了眼主子,蔡媽媽就轉身招來紫堇,吩咐了幾聲復隨在旁邊。

    世子夫人待自己房裡的人很寬厚,是家裡有名的賢妻,亦因此而頗得世子爺和老夫人讚譽。不管是有庶女的楊姨娘,還是另外幾位無子女的侍妾,她都不會刻意打壓,甚至還經常尋她們說話,天氣不好時亦能免了她們的晨昏定省。

    旁人都說她大度,只有貼身的蔡媽媽知曉,自家夫人是因為不在乎。

    十幾年前,她為了留住兒子,不惜反駁了老夫人和伯爺,更甚至與大夫人、二夫人紅臉,可世子爺卻反勸她聽從家裡安排。當時,對於才進門不足一年的蔡氏而言,正是人微言輕的時期,她的堅持得不到家人同意,最後還換來丈夫那樣的話,可不就叫人寒心嗎?

    不管世子爺是怯懦沒擔當,還是當真顧全大局,可他的表現,讓蔡氏的希望變成絕望。

    而在蔡媽媽的眼中,自家夫人只是個母親,一個可以為留住親子而不顧一切的母親。或許她治家很嚴、處置下人不留情面,可誰都無法否認她是個極好的母親,雖說是相對而言。

    這樣的主子,讓她擔憂,蔡媽媽近前輕喚:「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世子夫人輕輕忍住眸眶底裡的濕潤,這麼多年過去,她永遠都忘不掉那幕,昂著頭似乎是強調給自己聽,「這樣的情況,還少嗎?當初我那樣做,就料到了會有今日。」

    前移了幾步,她突然無力的說道:「媽媽,婚約……沒了。」

    蔡媽媽聽得心頭一跳,吃驚道:「怎麼會?老夫人和您說了三表少爺的真實身份?」

    世子夫人搖頭,「沒、她怎麼可能說?」冷笑了笑,「她根本無法和我說,當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現在就更不知如何告訴我。」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滿園蕭條的秋景,喃喃道:「我的兒子,我都還沒抱過他,就那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知不覺,蔡媽媽亦是熱淚盈眶,扶著主子的胳膊就道:「夫人,您還有鴻哥兒。」

    世子夫人就靜靜的站在原地,目光空洞的看著遠處。許久,她才開口:「你瞧瞧,如今的沈府是多麼的華貴、多麼的繁華?呵,誰還會記得我那個苦命的孩兒?他到這個世上才多久……」

    「夫人,起風了,回去吧。」蔡媽媽覺得喉嚨酸楚。

    世子夫人沒有說話,而正想抬腳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陣悠揚的琴聲。她表情頓了頓,輕問道:「是芫姐兒?」

    蔡媽媽應:「這個時辰,想必是六姑娘。」神色小心,生怕就觸起主子的憤怒。

    世子夫人的腳步就尋聲而去,定定的站在遠處,看著亭中撫琴的少女,旁邊還有侍女、琴師傅圍繞,而旁邊的金菊開得爭艷,好不奪目。

    「轉眼,她都這麼大了,馬上就要說親了。」

    世子夫人語氣惆悵,抿緊著雙唇,壓下心頭的那片苦澀,「依沈家如今的門楣,老夫人對她的寵愛,芫姐兒肯定能嫁個好夫家。」

    「夫人……」蔡媽媽心疼的喚她。

    「呵,都過的好,誰都過得如此安逸……」世子夫人語氣複雜,「說是要將她許給朝中的年輕權貴嗎?那樣的少年勇將,芫姐兒配嗎?」(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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