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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二章 亂心 文 / 初落夕

    從沈延伯府出來,安沐陽便沉默著回了府,他逕自走進樂韻齋,耳旁似乎依舊縈繞著那首曲子,婉轉淒涼中透著莫名的神秘。他不知道《韶華錯》的由來,亦不明白當初慕婉奏曲時的心境,疑惑似股無形的壓力堵在心頭,沉悶窒息。

    錯付韶華嗎?

    若真是這層意思,她指的可是趙沛言?

    自己和慕婉,彼此雖有未婚夫妻之名,然早在慕府落敗的時候,就已知注定會是路人。他尚記得,德隆元年的秋日格外熾熱,他親自到江南郡城尋找,當時她正由幾個僕婦護著逃亡。髒亂的破廟裡,她華服染塵,極度狼狽,抬眸望向自己時,眼中濃濃的戒備與敵意。

    或許,還有幾分慌亂與恐懼。

    他笑著走上前,溫和道:「你是慕府的姑娘吧?在下是安襄侯府的世子。」

    安沐陽沒有說是她的未婚夫,亦沒說接她回京是何目的,而她只是凝視了自己幾眼,跟著闔眼就起身,整理了衣著從容的回道:「我跟你走。」

    就那樣,他從江南郡城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個她。

    慕家老少被處刑的時候,他警惕著陪在她身邊,擔心慕婉是否會突然情緒失控,突然在集市人群裡哭鬧瘋狂。而她卻沒有,靜靜地立在那,目視著刑場上的一切,始終沒有說話。

    回去的路上,她說:「安世子,我想報仇。」

    當時他正好奇著對方,卻被她眸中的堅定所震撼。條件反射的問道:「你想怎麼做?」

    慕婉回得很輕很柔,儘管壓抑著情緒,嗓音卻是哽咽著,她說慕府只剩她一個了。她說她父親忠君愛國最後落得這般下場,死後定難以瞑目。她說,她要替慕府洗去冤屈。她說怎麼做都可以……

    慕婉第一次和他說這麼多話。

    安沐陽清楚的感受到她心底的恨意,不知為何,脫口而出就回道:「我幫你。」

    他知道她沒有相信,亦清楚對方週身的戒備與抗拒。

    可她只是個女子,是個無依無靠的少女,所以她需要幫助。

    走到臨窗的書櫃前,安沐陽取過天青暗刻紋的盒子回走擱在桌案前。後坐在交椅上,整個人閉目不知再想些什麼。修長的手指將蓋子打開,取出裡面的信件,一封封拆開攤在桌前,好似過去和她的回憶。

    「阿婉。趙沛言定會待你好的,你跟著他,至少不會有危險。——德隆二年春」

    「阿婉,你笑著告訴我,說將軍很寵你很信你,讓我放心。可從你的眼神裡我看得出,你並不快樂。——德隆二年夏」

    「阿婉,你急著催促我,說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將軍家破人亡?我問你怎麼突然這樣著急。你說已經過去了兩年,依舊找不到證據,既然這樣,倒不如索性了斷。我知道,你是不想再留在趙府,連最初執著誓要還慕家清白的念想都放棄了。你不想等。是因為心動搖了,你害怕自己愛上仇人,對嗎?——德隆三年冬」

    當拆出某封信的時候,安沐陽停止了動作,僅呆呆的望著上方的內容出神:「阿婉,你問我為何沒有再說親?我知曉這話你說出口,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我淡淡回了句家中尚未安排。你以為是繼母疏忽,闔下雙眼的時候,濃密的睫毛掩住的是你苦澀的失望。」

    其實,真正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安沐陽輕歎,回想起當時在清華寺後山時候的場景,或許有些事彼此均沒有點破,就總是這樣朦朦朧朧的。她問的那個瞬間,心底曾有個回答,可終究沒有出口,因為早已失去了資格。

    他知道,趙沛言待阿婉是真心的好,尋覓了多年的女人,即使別有目的的接近他,依舊沒有懷疑和冷落。

    鬆開手中的薄紙,安沐陽時常想,若當初趙沛言早自己步抵達郡城,或許今日的她就不會紅顏早逝。思及此,心底的嘲弄和諷刺不斷湧出,他從來都不是悲春傷秋之輩,是自己親手將她送給的趙沛言,當年不曾後悔,如今緬懷些什麼?

    因為那首原以為再不可能聽到的曲子,還是沈嘉芫那個莫名其妙的故事?

    他總覺得,故事裡的男子,有他的影子,而又有所不同。

    因為,慕婉是被他蒙在鼓裡的,她饒是聰慧,政治上的事到底不明根底,如她臨死前所說。這場陰謀,是錯在她不自量力,亦誤信了自己。從來就沒有人逼著她做這些,而踏入旁人的圈套,只能說她太過愚蠢。

    「大哥,你在嗎?」

    屋外響起安沐陪的聲音,邊收著桌上的信件,邊沖外應了聲。後者進屋,瞥見對方身前的東西,就好奇地望著兄長,忍不住問道:「大哥你許久沒碰這些了,怎的……?」

    從慕婉死後,他就沒有再寫過信。似乎即使從未想過送出,可收信人消失了,他便也失去了動筆的意義。

    「只是看看,你找我什麼事?」

    安沐陽慢條斯理的整理著,倒是亦不著急,緩緩地收進盒子,抬頭見對方吱唔,便言道:「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提起那次這書房裡的事,安沐陪就滿臉不自在,「沒什麼大事,畢竟是個女孩子,能有多少力氣?」

    「沒有力氣,不也刺中了你?」

    對上兄探究的目光,安沐陪乾咳了兩聲,「是我太疏忽,沒想到她那樣狡猾。」

    「狡猾……」安沐陽喃喃著這兩個字,「是跟過去不同了。」

    「可不是?」

    提起沈嘉芫,安沐陪似乎極有興趣,抬眸問道:「你和三弟,剛從沈延伯府回來嗎?」

    「嗯。」

    半晌沒聽到動靜,安沐陽見對方依舊望著自己,想起方纔的話,若有所思的問道:「你是來問她的?」以為還是因上回著了道而耿耿於懷,便添道:「她不是過去那個單純的少女了,你我都小瞧了她。」

    安沐陪話都沒問出,直接被對方點明,尷尬窘迫的神色越發明顯。為了遮掩,故意轉了話題問道:「沈家老夫人,又和大哥你提那回事了?」

    「她說她的,娶不娶我的事。」

    安沐陪知曉他根本不在意,可還是忍不住勸道:「母親都已經給駁了,怎麼沈老夫人還想著?再說,便是有意,也該讓三弟娶他們沈家姑娘啊。何況,這種事哪裡能和大哥你直接商量,她只是佔了個外祖母的輩分,又不是真……」

    「二弟,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安沐陽突然凌厲打斷,「我的親事,沈老夫人知曉不是光母親同意就可以的,必然是要跟我商量的。」

    「還是沈家的四姑娘?」

    安沐陽皺眉,緩緩搖了搖頭,「沒說明確,不過提了她們府八姑娘幾句。」

    「什麼,八姑娘?」

    安沐陪大驚,「她比六表妹年紀還小,怎麼會選她?」說著望向兄長,難免感慨的上前勸語:「大哥,當初您是因為慕婉,說就知道她喜歡你,若是成親許是會影響她情緒繼而影響計劃,可如今計劃已經落空,您也該替自己打算下了。」

    望著臉色越發陰沉的對方,安沐陪補充道:「您可不要說,還真對慕婉動了情?」

    這話,若說是問話,更多的卻是提醒和警告。

    「我想,當初就不該造那個騙局。」

    聽出他話中的後悔,安沐陪忙安慰道:「當時慕婉自己想法堅定,且親人全都死了,你若告知她真相,她必然是活不下去的。其實大哥您也別悔,待她亦算不錯了,趙沛言那些年不都將她當寶貝給看著?他們夫妻感情篤厚,大哥你自己的事倒給耽誤下來,還不知是誰吃了虧。」

    「何時這樣多話了?」

    安沐陪就堅持道:「我這是替你不值。」

    「終究是我騙了她,即使她接受不了真相,可不會活的那麼累。」安沐陽話說著,突然頓了頓,低語道:「二弟,你可知曉?我今日又聽著那首曲子了。」

    「什麼曲子?」

    安沐陽沉默,轉瞬才復道:「你說,那道士說阿婉不能輪迴,那她會在哪裡?」

    聞者渾身微震,還想著這個事?

    安沐陪不願見兄長如此,想著就言道:「大哥,方纔我見到父親,他說前線又傳來了捷報。」

    「這場戰,比過去都要順利啊……」

    聽不出兄長感慨話語裡的感情,安沐陪只是擔憂的接道:「趙沛言帶領的軍隊勢如破竹,這些年南征北戰早已建立了不少威信,戎狄原就是螳臂當車,是給趙沛言那小子機會樹立軍功呢。」

    「如此順利,怕是過不了幾個月就會凱旋而歸。」安沐陽的話依舊不疾不徐。

    「大哥,您怎麼都不想個法子?父親說,照著這個情形,許是入秋之前就能夠回來,聖上原就寵愛他,這回可還了得?」

    安沐陽卻漫不經心的笑了,「想法子,想什麼法子?他在替皇朝辦事,大勝戰可是好事,難道還要看戎狄勝了的好?」

    「大哥你明知道父親擔心的是什麼,還說這樣的話。他近來就多責怪你,說你消極連計策都沒了,長此以往可不好。」安沐陪見對方如此悠然就不冷靜了,復建議道:「這場戰到這個份上,就算是換了主帥,還是能夠贏的。你倒不如就聽了父親的話,給趙沛言送份大禮,提前祝賀他立在大功,豈非是好?」

    他的話方落,安沐陽看向他的眼中就充滿濃濃的警告和慍怒。(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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