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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七章 安沐陽的情 文 / 初落夕

    四目相對,沈嘉芫沒有錯過對方眼中閃過的驚愕,她掙了掙手腕,若有餘悸地低聲喚道:「大表哥?」

    安沐陽這才恍然回神,似觸電般地忙放開少女,後退了兩步恢復成平素溫和清潤的容色,作揖歉意道:「是我失禮,表妹莫要見怪。」

    說實話,面對眼前這個從小就牢牢糾纏自己的女孩,安沐陽從未想過會發生現今的這種場景,他怎麼會突然失了分寸而對她動起手腳?但這個時候,他的眼前、腦海不由自主地皆浮現出另個女子的嫣容,根本無暇顧及這等奇異的思維,立在原處細想著「韶華錯」三個字,心裡百感交集。

    沈嘉芫莞爾示意無礙,繼而蹲身從地上抱起木琴,亦不看身前發愣的男子,側首同旁邊的少年輕語道:「表哥們是才過府?」

    「是啊,正準備去給外祖母請安呢。」

    安沐附收回落在長兄身上的目光,視線重新投在清雅如蘭的女孩身上,似喜似笑地接道:「許久不見表妹,近來可好?」

    「都好,勞三表哥惦記著。」

    若尋常閨秀的矜持,沈嘉芫沒有直視對方,亦不曾注意到眼前人目光裡的炙熱。她抬手理了理發邊的銀絲流穗步搖,逕自將懷中的木琴交與身後的香蕾,吩咐道:「清早祖母說要我午後過去趟,你先將琴帶回去。」

    聽著她亦要去頤壽堂,安沐附忙積極的說順道同行,沈嘉芫自不會拒絕。前踏上不久,安沐附便開始無話尋話,「現今春光明媚。風景如畫,表妹方纔的曲子,未免哀怨了些。」

    「原是前幾日無趣翻了雜紀,看到則故事,覺得配這曲子最好就彈了出來。」語氣猶似沉重。

    「哦,是什麼故事?」

    沈嘉芫跟在兩人身後。總隔著段距離。前方的安沐附不時轉頭,安沐陽卻好似對這等少男少女好奇八卦的言論並無多少興趣。她餘光淡淡暼過對方背影,轉衝著安沐附露出抹俏皮的笑容,故作神秘道:「這事可不好說。回頭祖母知曉我瞧那類書,又得說我不懂事。」

    「你現在倒是不比過去爽快,要真擔心怕被外祖母責怪。你就不會翻看了。」

    安沐附對其的性子倒是瞭解幾分,何況難得見面,難免想多說上幾句。他是知道六表妹過去常閱那些有傷風雅的話本故事。從前亦沒興趣追問,今日許是聽了那曲子,這好奇心便重了些,索性就將前方引路的婢子趕到了後面,跟著喊著「表妹」催促要聽。

    沈嘉芫似乎不太好意思拒絕,便吱唔著回道:「其實說了倒也不要緊,不過就是段故事罷了。」說著就壓低了嗓音敘述道:「那書裡講的是對男女。青梅竹馬自幼婚約為盟,男子苦讀詩書一朝高中。卻背棄了過去承諾。女子前去尋他,不巧被另個達官貴人給相中,男子知曉後,為了前程便哄騙了其未婚妻,讓她嫁給了那個貴人。」

    「啊,後來呢?」

    十三歲的男女,恰是對感情懵懂好奇的期間,乍聽這種故事,倒是也極有興趣。原先聽到說是講對「男女」,安沐附還真以為又是過去那些粗俗鄙陋的坊間話本,可知曉是名正言順未婚男女後,便重新整塑了心境,好奇著到底是負心漢還是忠貞女的故事。

    他情緒略有激動,問話後還抱怨道:「那個男子怎能為功名而出賣未婚妻?」

    「後來,後來女子便死了。」

    沈嘉芫的聲音很輕,話音落下明顯看到本已放慢腳速的安沐陽後背輕顫了下。

    安沐附聽了前事方被勾起好奇心,以為後面還有大把的故事,突然聽到說女子死了,興致正起時中斷,驚詫地就反問道:「死了,怎麼死的?」

    「左右難為,就死了。」

    「左右難為?難道是她過去的未婚夫逼了她什麼?」

    安沐附這個時候早已走到了沈嘉芫身旁,追問著道:「那他未婚夫呢,後來怎麼樣了,平步青雲?」

    沈嘉芫便面露哀戚,歎息道:「女子重情,雖知被其利用卻甘願為他犧牲,誰知男子越發過分,不單是為自己富貴,還眼紅著貴人地位,欲要取而代之,逼其背叛丈夫。後來,女子受不住那份折磨,就自我了斷了。」

    安沐陽面朝前方的臉色已然僵硬,腳下重如千金,竟是難以抬腳。依稀間,又聽得身後少女感慨的聲音傳來,「其實,男子亦稱不上如何寡情的,他原是想著等萬事皆善後,便將那女子接回來共享富貴的。熟知對方沒有瞭解其苦心,竟然做了傻事,他後悔著生前沒有將心意表明,就秘密將女子的身後事給辦了,寫的卻是他的妻子。」

    「這,這是場誤會?男子對那女子有情?」安沐附錯愕,似乎恨不能理解故事中那名男子的想法,不可思議道:「他若是真心喜歡那名女子,怎能將她送給別人?」

    「三表哥莫要激動,就是則故事罷了。」

    沈嘉芫面色無恙,神情依舊平靜,「我就是覺得可惜了些,活著的時候沒能知曉那份感情,死後再是懊悔癡心,亦不好補救。」

    「表妹你就是天真了些,故事後面肯定是假的。說不準是那男子得了勢,念起舊人時覺得心有愧疚,就故意露出情深似海的模樣。」安沐附已經激動起來,出言責怪道:「那女子等著他高中,想著跟他共結連理,大好的年華都給了他,最後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她亦是死心眼,既然嫁了人,便是丈夫對她不好,哪還能和過去的未婚夫有所瓜葛?」

    「那貴人,對她是極好的。」

    「這就更不應該了!你說她放著好好安逸的日子不過,去管男子的前程做什麼?」安沐附是個直性子,說了番男子就論起女子的癡傻,最後還搖頭可惜道:「還是那男子無心,人活著的時候沒珍惜,死後倒是悼念了起來?我看就是真的萬事皆成,他那樣重名利的人,哪裡還可能不顧世俗眼光,將有夫之婦的女子留在身邊?」

    「是啊,我亦這般想的。」

    沈嘉芫說著,並不刻意望著哪裡,就是輕輕地歎息,「所以說,錯付了韶華。」

    這個時候,本還慢慢前行的安沐陽已經完全止住了步子,轉身就盯著身後的少女,十分認真的探究目光,隱約地還似雜著股怒意,卻被遮掩的很好,並未發作。依舊是從前那張青澀嬌嫩的臉頰,依舊是過去的聲調,怎麼總覺得就是不太一樣了呢?

    或許,她是有意的吧?

    似乎被最厭惡的人窺探了心事,安沐陽的目光越變鋒利,啟唇卻風輕雲淡道:「表妹這故事,說的倒是細緻。」

    「大表哥怎麼了?」沈嘉芫滿臉不知所謂,依舊無辜地說道:「府裡人都知道我愛看那些坊間故事,再說從古至今賣妻求榮的例子多了去,現不過是個未婚妻,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大表哥這樣看著我,好似是不太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啊?」

    她說著,表情竟然十分釋然輕快,往前踱步而行,亦不轉身看他,只是呆呆地問道:「不過,大表哥是不信真有其事,還是和三表哥一樣,不相信那男子有過真情?話說,要真有感情能做到那個份上,的確非常人可比啊。」

    這話褒中含貶,竟讓安沐陽聽後,心頭產生股濃濃的諷刺。

    憶起那日在樂韻齋內看到的信件,沈嘉芫都覺得難以置信,那竟都是類似他心聲語錄的內容。從前這個在自己眼前沉默寡言的安世子,這個自己信賴無比卻總是不露情緒的未婚夫,在那些永遠不會寄出的信件內訴說著他的無奈、他的必須……

    著實可笑!

    那一刻,她沒有因為知曉前世的自己曾在對方心裡有過地位而感到興奮。

    或許,當年她真的有過期待,且是十分的期待,那種卑微到甚至只希望他可以有少許真情的地步。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場他精心謀劃的陰謀內被磨得煙消雲散,別說是毫無熱度的字眼,便是他當面對自己說,「阿婉,其實將你放到趙沛言身邊,我心裡是很捨不得的。你放心,等到之後,我會不計一切的收你在身邊……」

    這樣的話,她會信嗎?她敢信嗎?

    沈嘉芫寧願對方是個無情無心的人,這樣彼此間的牽扯就只剩下利益。然他那番表現,所謂的說想留住最後的遺體……只讓她覺得是世間最大的笑話。若是將軍真真害了慕家,真的是自己的仇人,而安沐陽所謂的掩埋感情是為了自己著想,為了她的復仇之路,沈嘉芫看到那些信件的時候,或許會覺得欣慰。

    因為,在趙府的日子,在對待將軍溫柔的時候,她所受的感情折磨,都是值得的,得到了回應。

    然而,真相只是因為安襄侯府想要獨佔朝堂,將新晉的權貴不斷壓制。這樣的認知表明什麼?是她慕婉上輩子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沒有意義,從貴女到為人妾侍所受的隱忍、所丟下的尊嚴與驕傲,什麼都不是!(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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