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二層小樓從外邊看起來毫不起眼,但是進了裡邊卻可以稱得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首先是個門房和接待處,再往裡走過一條頗長的走廊,進了客廳楊彥昌裡邊倒也別緻,牆上的壁爐,腳下的毛毯,甚至還有幾幅油畫,捨松好奇的看了幾眼才回到楊彥昌身邊。
方三才看著幾人瞅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在問「就你這樣的泥腿子還能欣賞得了藝術?」不由有些尷尬。「這偶爾也會招待些提貨的老闆,遇到一些假斯文的傢伙,他們看到這些自然會高看你一眼。何況,你們…」
張開達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先說正事,你那些沒人在乎。」
穿著一身整齊的西裝和當初判若兩人的方三才依然畏懼著老大的淫威,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訕訕的坐了下來,想到幾天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面色一正,透出一份凝重,心裡剛剛升起的那點抱怨頃刻間煙消雲散。
楊彥昌顧不得山川問詢的眼神,眼看人都到齊,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史錦鏞樣了?」
趙有福低著頭歎聲道他被那些暴徒打了頓,傷著了臟器,身上也有幾處骨折,昏迷了一天多的,這些天正在調理。」
楊彥昌急忙問道傷了臟器?大夫說?」
「那只是輕微的震傷,先是被人打斷兩根肋骨之後他就護住了的肚子,總算內裡沒受到致命傷害,大夫說躺著休息一個月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即使他對於醫學一竅不通也,相對於內臟來說骨折都是小事,但是無論病症一旦和臟器有關就絕對不能輕易忽視。
「但,但…」
「別婆婆媽媽的快點說,但是著了?」楊彥昌剛剛松下的心就被他揪住了。
「但他的腳斷了…」
「斷了,斷了,…」楊彥昌喃喃自語,「不就是骨折嗎?會是斷的?」
「骨折也分好多種,那個洋大夫說,他這就是粉碎性的,將來就算好了也是個跛子!」方三才看著趙有福一副難以啟齒的摸樣,說出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楊彥昌晃晃身子,往後一倒,癱靠在了沙發背上,他忽然想到史錦鏞原本的命運,「他本應是坐著火車回家見爹娘的啊,就算沒了前程,讀不了書,但好歹四肢健全,健健康康,若不是我他怎會落得如此地步?」
如果說兩年前斯特恩的死亡距離他還有些距離,但是這次卻是和他同窗五年的夥伴!
從上海的留美肄業局,到斯普林菲爾德,再到哈特福德,雖然他們就讀的學校不同,但做為頭批出洋的三十個學生,他們之間的情誼好似。
相差不多的年紀,幾乎相同的命運,互相之間或許存在分歧,但是他們都清楚的他們是一個緊密的團體,互相扶持,互相鼓勵,尤其對於楊彥昌來說,他以一個三十多歲成年人的思維和這些孩子在一起,身體上和他們共同成長,心理上卻更多的是把他們看做的晚輩,看著詹天祐,唐紹儀這些年輕人在的影響下一步步走向成功,他心中的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但是,現在因為他卻使得其中一人成為了殘疾,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楊,你沒事吧?無不少字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捨松拉著他的手,到現在她依然很是迷茫,做為楊彥昌很要好的,甚至心底對他存在一份愛慕,但是現在她卻對面前的男孩竟然毫不瞭解,不過,看著他一副悲慼的模樣,捨松就很擔心,情不自禁的想要好好的寬慰他,當然,根據剛剛對話中的那些蛛絲馬跡她的安慰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楊彥昌的腦海裡充滿了後悔,這些天在火車上他想的很多,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但是殘疾的現實依然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夠了,看看你像模樣?史錦鏞他還活著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當年老子從軍的時候,見過的殘疾人太多了,斷胳膊少腿的,瞎了眼沒了耳朵的,各種各樣,但和那些死了的傢伙比他們又何其幸運?遠的不說,單單前些天這的華人就有多少死亡?有多少受傷?史錦鏞比他們特殊到哪裡去了?除了看看史錦鏞你難道忘了還要幹些嗎?」無錯不跳字。
「你對的起紐約唐人街的們嗎?還記得黃世傑說他離開唐人街的時候那些街坊說的嗎?」無錯不跳字。
張開達皺皺眉頭,厲聲質問。
「給大傢伙討個公道,讓洛杉磯的華人也向他們一樣活得有尊嚴!」楊彥昌的腦子裡好似被澆上一股清流,脫口而出。
楊彥昌回過神來,看了看捨松關切的眼神,挺直身子,想到剛剛的失態很是羞愧,他再一次深刻體會到和張開達的差距。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死亡就已經是必不可免的事情了,更遑論受傷,今天發生在史錦鏞身上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或許也會發生在身上!
「說到底,雖然殺了兩個人,幹了幾件還算不的事情,但我的心態依然沒有放正!還想著做大事?別被人做了就的燒高香!」他自嘲的在心中鄙視了一番,忽然感覺心中一片清明。
張開達鬆口氣,轉而問方三才他們先說說吧,現在到底樣了?我們在火車上聽說死了上百人,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傷亡到底如何?」
「死了上百人?」一直沉默的朱正方竟也咧了咧嘴,皺著眉頭和方三才,趙有福互相看看,「沒有那麼誇張,截止今天早上,確定的死亡人數是五十一人,傷者比較多,足足有一百三十四個,其中最嚴重的有二十七個。」
「呀」捨松驚呼道,摀住了的嘴。
朱正方的總結很清晰,說完他抬頭看了看楊彥昌一眼,多說了句,「和史小子一樣殘廢的傢伙至少有十多個。」
楊彥昌揉了揉鬢角,自動把他的話過濾了。
「死者安置的?傷者現在都在哪?我們帶了幾個醫生,都是外科的,也就是專治跌打損傷一類。」
「死者還在清點,至於處置,他們家人的意見分歧很大,現在還在唐人街那邊放著。至於傷者都醫院,我們已經墊付了醫藥費,只要有錢這些事還算好辦。」
「還在唐人街?那邊現在安全不安全?」楊彥昌問道。
「現在那邊一片廢墟,但那些人還不想離開,有人總想著能在從裡邊扒拉些財物出來,當然,也有人想給著亡人討個公道也不肯走,不過好在大多數人都已經被安置在石油公司的一處倉庫裡,那邊人不是很多,我們一些日夜換崗守著那兒,還算安全。」
楊彥昌這些人聞言鬆了口氣,「好吧,現在說說,這事到底是發生的吧。」
方三才點點頭,「這事還得從五年前說起…」
第四節從此不復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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