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公司內部電報線,趙有福,方三才於十二月二十六日凌晨,西部時間三時發報:洛杉磯發生排華暴亂,唐人街居民住房被毀,華人死傷慘重,具體損失正待統計,史錦鏞重傷!
這就是楊張開達給楊彥昌送來的消息,西部太平洋時區和東部時間相差三小時,也就是說紐約時間清晨六時發報,張開達在家裡接到手下的通知,拿到消息時不到八點,翻譯電碼,尋找到楊彥昌,時間已近中午。
楊彥昌只感天旋地轉,什麼叫華人死傷慘重?
什麼叫史錦鏞重傷昏迷?
洛杉磯華埠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若是史錦鏞有個什麼好歹,自己豈非親手把好友推入了火坑?
他知道自己必須親自去看看才能安心。但是,並非說走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他依然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安排了一些事情,比如,關於拜託李保國在他走後多多注意實驗室;提醒特斯拉別忘了春季開學的時候去上課,波特校長已經答應尼古拉可以先旁聽三個月,等到暑期的時候再按照正式程序入學;還有關於和洛克菲勒的合作事宜;關於電燈泡的推廣時間安排等等,可以說,這一天他倒是過得非常充實。
二十七日清晨,紐約火車站,楊彥昌和朋友們告別。
「海倫,蘇菲,你們就放心吧,我最多待十天半個月左右就會回來的。」楊彥昌拍拍女孩的小手,笑瞇瞇的安慰道。
海倫毫不避諱的抓著他的手,眼睛盯著他的眼睛告訴楊彥昌必須得早點回來,楊彥昌自然答應,蘇菲卻傲嬌的表示:「花花公子,沒了你地球照樣轉!別把自己想的太過重要。」
楊彥昌摸了摸鼻子苦笑,卻看到蘇菲雖然撇著腦袋但她的眼睛卻不時瞥向自己,其中那一抹掩不住的擔心卻讓他心頭一熱。
接著又和伊麗莎白以及海倫的姨媽告別,伊麗莎白依然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瑪麗卻是張牙舞爪,找他的話來說,「你這個禍害還是別回來的好!」聖人都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瑪麗牙尖嘴利,還是海倫的姨媽,伊麗莎白的妹妹,即使蠻不講理楊彥昌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輪到詹天祐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一月八號學校就開宿舍了,新生報到也就要開始,所以,你也別怪我不讓你跟著去,放心吧,十三號開課之前,我就會回來的,到時候無論是籃球還是棒球,咱們雙劍合璧,天下無敵。保管把那些人虐的死死的!」
詹天祐點點頭,也露出笑容,又囑咐楊彥昌一路注意安全。
關於史錦鏞的事情他難以開口,自知這個時候還不是告訴詹天祐的最好時機,而洛杉磯排華的真實情況他也不知,更是無從多說,對著他的朋友們只得以自己一位遠方親戚在洛杉磯遭到歹徒襲擊,自己前去看望為由,如此才算稍稍合乎些情理。
瞅了眼喬治只見他的興致很高,一直圍在托尼的身邊,煞是慇勤,一個腦崩敲過去,「喬治,好好幹,別讓杭毅教授把你拉回去。」
就在聖誕節那天托尼和李保國在楊彥昌拜託下已經就喬治不想繼續讀書的願望談過了,在斯塔克公司先做個書記員,慢慢鍛煉,一步步來,總會有出息的,再加上喬治的賣萌耍乖杭毅教授總算打消了讓兒子做文學家的念頭,但是「如果兩年後你依然幹不出點什麼好的業績,那麼就給我滾回來繼續讀書!」
楊彥昌抓住了喬治的命門,這傢伙在近兩天可是極盡乖巧。
就在這時,火車的汽笛聲響起,火車車廂門口一個高壯的白種年輕人大喊:「八點二十分開往洛杉磯的火車就要出發了,要上車的趕緊上車,八點二十分開往…」
「你們上不上車?快點!」
張開達和他的幾個手下一瞪眼,殺氣瀰漫,年輕人縮了縮脖子,沒敢往下說,張開達示意身邊幾個下屬和隨行的人員先上車,他卻依然陪著楊彥昌。
楊彥昌沒有理會這個聒噪的年輕男子,和李保國握了握手,「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繫。」
「保重!」
匆匆告別間,他的眼神卻越過眾人往候車室的方向看去,山川捨松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
汽笛聲再次響起,那個年輕人瞄了一眼楊彥昌幾人,自顧自上了火車,車子慢慢啟動了,張開達拉了拉楊彥昌,「該走了。」
「上個廁所需要這麼長時間嗎?也就是你們這些黃種人才這麼麻煩!」瑪麗的毒舌碎碎念著,眼神看著正慢慢離站的火車卻透著焦急,「你還是趕緊走吧,有什麼話趕緊說,等你的小情人來了,我們會轉告她的。」
楊彥昌瞇瞇眼睛,「沒什麼,要說的早都說了,也就是告別而已,各位,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元旦快樂,還有來年再見。」
「你也一樣,來年見。」
「…」
祝福聲中,楊彥昌和張開達幾個大步追上啟動的火車,抓著車門凸起的扶手跳上了火車。
找到自己座位坐下,隔著窗兒,依然能看見車外的朋友追著火車向自己揮手,直到車子速度越來越快,那一雙雙搖曳的手臂終於再也看不見了。
「我看你之前和李保國說些什麼悄悄話之後你們的臉色就都不好了,是不是打聽到了到更多和洛杉磯的排華騷亂有關的消息?」他挺直了身子,眼神銳利,哪有剛剛離別時分的傷感?
「剛剛人多不宜多說,現在我也正要和你說這事。我,哎,你,你自己看吧…」張開達動了動嘴,然後卻頹然從懷裡拿出張被他疊放的整整齊齊的紙片。
楊彥昌拿到手裡,深呼口氣,能讓張開達這樣的傢伙都難以開口,他已經預感到絕非什麼好事。
攤開紙,一個個方方正正的漢子寫著:「史錦鏞已經甦醒,脫離危險,勿掛。搜尋一日,以查明暫有華人死者四十四人,傷者七十六人,財貨損失無計,人心難安,白人黑人亦有傷亡,對峙持續進行中。」
「死了四十四人,四十四人!」楊彥昌喃喃自語,面色青白到了極點,這已經不算是暴動了,如此傷亡,這絕對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甚至有背景的屠殺!
張開達陰沉著臉,把頭撇到一旁,他知道面前的年輕人這一刻一定內心入爐似火,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眼角的餘光跨過了後邊一節車廂正對著自己的玻璃窗口,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轉瞬即逝,但他卻驚呼出聲。
「山川捨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