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風雷站立界碑之前,彷彿入定一般。
少時,雙眸一揚,泥丸宮處一道黑芒激射而出,化成yin神之體,乃是沈御風的模樣。
yin神雖然超脫而出,卻只是元神以意念加以控制,並不能超然自如。而元神卻仍在本體之內,由於陽神的牽制,並不能附著yin神一併超脫而出。若非這般原因,厲風雷何須千里迢迢親自來到陰陽交界之地,即使在萬里之遙也可以神遊地府了。
驚鴻見厲風雷已經以yin神化身進入幽冥界之中,她也放心大步跟上。
「何人如此大膽,竟然不請自來闖入幽冥界,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這個模樣嚇人的守門鬼夜叉依舊重複著他那亙古不變的復讀機式台詞。
驚鴻見狀忍不住笑了:「御風,看來你當年那一耳光抽得太輕,讓他長不了記性,哈哈!」
若非有要事在身,御風還真想上去再抽他一耳刮子。可是今天他卻沒有這個心情,更沒這個功夫:「走,去玄冰地獄!」
兩人輕車熟路,今日來此可算是舊地重遊。
玄冰地獄與別處不同,在這裡你聽不到鬼哭狼嚎的慘叫,也看不到血肉橫飛的慘狀,在這裡只有冰一般的冷,冰一般的靜。這裡沒有其堅若鐵的牢籠,也沒有彪悍兇惡的鬼卒。玄冰地獄如同一個晶瑩剔透的湖心小島,四周俱是萬丈深淵——只要一個失足,你即使ziyou落體萬年,也落不到底。所以在這裡,即便失足,也不用擔心摔死,但是在深淵中永恆的墜落,比死還可怕!
此處無風,所以鬼神無風可駕;此處無雲,所以仙佛無雲可踩。只有厚厚的黑霧,讓人看不到前方何物。迷霧之中通往玄冰地獄只有一條路,那邊是一條懸於萬丈深淵之上的鐵鎖。任你大羅神仙,愛誰誰,都得一步一步地沿著鐵鎖,方可踏上玄冰地獄。
御風與驚鴻兩人正小心翼翼地沿著鐵鎖前行,忽然就聞前面傳來一聲巨吼。兩人抬頭一看,均嚇得兩腿禁不住一哆嗦。只見眼前三丈有餘有一惡獸擋住去路,長得是身如巨獅,面如猛虎,背生兩翼,利爪如鉤,臉色猙獰,集兇惡、狡詐於一身。
惡獸利爪如鉤,緊緊地扣在鐵鎖之上,惡笑道:「眼前有三條路:一、你們跳下去;二、讓我吃掉你們;三、放你們過去。你們選哪一條?」
第三條?沒聽錯!
看著惡獸一臉不懷好意的惡笑,御風簡直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天底下豈會有這等好事?驚鴻卻沒多加思考:「我們又不是傻子,當然是選擇第三條了!」
「成交!」惡獸陰險地笑著,說完身子一翻,如同蝙蝠一樣倒掛在鐵鎖之上,當真給兩人讓開了路。
驚鴻感動得一塌糊塗:「沒想到這個地方也有好人啊~~~!」而御風卻緊緊地皺了一下眉頭,然而一心急著見到敖紜公主,因此也未多想,便沿著鐵鎖一路疾行。
終於,當兩人踏上玄冰地獄這塊神秘的土地時,赫然發現敖紜公主的魂魄身批鎖魂枷,被縛在中央的一根冰柱之上。四面八方的玄冰刃如飛刀一般,無盡地在她的靈魂上反覆穿刺,痛楚不堪!
龍沐雨哪裡能忍看娘親受此苦楚,他悲不自勝,大叫一聲從煉妖壺中衝出,飛身撲到敖紜公主身上,用後背替娘親承受住了那陣陣冰刃。
「太過分了,陰曹地府怎可這般對待敖紜公主!」驚鴻看不得這番殘忍之狀,軒轅劍一揮斬斷枷鎖鐵鏈,將敖紜公主解救出來。
敖紜公主悠悠轉醒,見沐雨映入眼簾,驚慌道:「我的龍兒,你~你怎麼也會在此?」
沐雨依舊還沉浸於剛才的慘景之中,並未回答母親,而是撲在懷中放聲大哭。
驚鴻與御風面帶愧色,只好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與敖紜公主講了一遍。敖紜公主哀聲歎道:「此事怪不得你們,不必自責!命中注定這場冤孽,豈是人力可為?」
沐雨此刻乃一喪命新魂,生前的一身玄功全部付諸東流,此刻縱使有救母之心,也回天乏力。反而敖紜公主先前依附於鬼谷盤龍溪,采天地之yin元,修行數百載,倒還有些法力。
經過方纔那一番玄冰刃,沐雨頓時變得虛弱無比,稍有不甚便會魂飛魄散。即便如此,他仍是掛念母親安危,對御風道:「師父,弟子不忍母親在此受苦,請師父將她救出此地!」
御風也感歎其母子情深,一時也管不了許多天條地規,急忙將兩人魂魄收入煉妖壺中,保全母子二人平安。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兩人三步並作兩步,又原路返回。當沿著鐵鎖走到一半的時候,又看到了那頭惡獸。
惡獸依舊一副惡笑嘴臉:「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現在你們有三個選擇:第一,跳下去;第二,讓我吃掉;第三,沒有第三了!」
「啊!」御風突然明白了惡獸的陰險之處:在來的時候,他給了三個選擇,其實還有第四個選擇,那就是轉身回去;然而在返回的時候,他實際只給兩個選擇。除此之外,別無選擇,除非你願意永遠留在玄冰地獄,飽受萬刃穿心之苦。
「看來,這頭惡獸比我們想像的要狡猾的多!」經過御風這麼一點,驚鴻也突然明白了這個道理,怒道:「你這惡獸,先前還當你是好人,不料卻這麼陰險!」
惡獸獰笑道:「我這可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嘿嘿嘿嘿!」
驚鴻氣得滿面緋紅,嬌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膽子,膽敢吃了我們!」
惡獸冷笑一聲:「莫說是你們兩個,就是十殿閻王、泰山大帝到此,我照吃不誤!」
驚鴻叱道:「一派胡言,簡直無法無天!」
惡獸不以為然,嗤笑道:「實話告訴你們,吾乃上古凶獸窮奇,一萬年前,被昊天上帝封印於通天索之上,守護玄冰地獄。無論是誰,均有進無出。那些妄想離開,要麼掉入萬丈深淵,要麼成了我腹中美餐,哈哈!」
驚鴻眼中不容沙子,豈能由他這般囂張,頓時手起劍落,照著窮奇斜肩劈下,金光一閃便成兩段。
「我還當什麼上古惡獸,原來卻是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她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還劍入鞘。
「驚鴻小心!」御風一把將驚鴻拉住,一個閃身,只見窮奇的一半身軀張著大嘴貼著擦肩撲過。
鐵索頓時顫顫悠悠,兩人一個趔趄之後,定穩身形,再一看:居然身前身後各有一頭窮奇,正盯著他們發出陣陣獰笑。
「你若斬我一劍,便能看到兩個我,你若斬我十劍,便能看到百個我,哈哈!」窮奇得意洋洋,炫耀著自己的不死分身之術。
御風皺眉思索道:「看來這廝居然還會分身法!」
兩頭窮奇盡顯猙獰,先後邁開粗腿,從兩頭向中間夾攻逼近,漸漸地把御風和驚鴻兩人逼得進退維谷。
兩人此刻可謂腹背受敵,尤其是面前的這頭窮奇逼得尤甚。驚鴻忿道:「我手中軒轅劍,斬妖除魔無往而不利,今日就不信斬殺不了你!」話音未落,又是一劍橫掃而出,眼前的這頭窮奇像豆腐一樣被一削成了兩片。
兩片「豆腐」又如同兩灘爛泥糊在通天索之上,鼓了兩下,又各自變成一頭窮奇,張牙舞爪,滿面猙獰。
驚鴻自恃神兵在手,絲毫不懼,你來一千,我就給你一千劍,你來一萬,我就斬你一萬刀。她見又變出來一個窮奇,索性也來了精神,金光一閃,劍又出鞘。
「驚鴻,不可!」御風一把將劍按住,道:「如此砍下去,便沒完沒了!」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睜著眼睛看著這畜生把我們吞下?」驚鴻望著御風,五內俱焚。此刻御風卻充耳不聞,反而閉上了眼睛,屏氣凝神,彷彿在嗅著周圍的氣息。
御風不是狗,所以他肯定不是在嗅什麼氣息,而是在感受這通天索上的變化之妙。就在此時,前面的窮奇張著血盆大口撲了上來。驚鴻剛要出手,劍柄卻始終被御風緊緊地握住。
「跟我走!」御風突然說了一句,然後拉著驚鴻一躍而起,居然向著窮奇的血盆大口而去。
「御風,你瘋了!」驚鴻大聲喊道。
「卡嚓」一聲從背後傳來,顯然是窮奇巨大的咬合聲音,再回頭一看,她驚呆了:眼前所有的窮奇都消失了,只剩下身後的唯一的一頭。而前方,黑霧也瞬間消散,鐵索直通彼岸。
驚鴻驚奇地問道:「難道我們從窮奇的口裡穿了過來?」
御風笑道:「剛才我們眼前根本就沒什麼窮奇,都是幻像而已!」
驚鴻追問道:「那身後的這頭也是幻像?」
「不!剛才那聲『卡嚓』巨響,確實是從他口中發出。我們若是再慢一步,就被他一口吞掉了!」御風繼續道:「窮奇狡詐陰險,他擔心我們會因畏懼退回玄冰地獄,所以就把真身藏於我們身後,而利用幻象步步緊逼,以便他真身可以從容張口吃掉我們!」
「原來如此,我剛才砍的居然是他的幻象!」驚鴻恍然大悟,燦若桃花,笑讚道:「看來再狡猾的畜生,也騙不倒我們聰明的御風啊!」
身後的窮奇惱羞成怒:「狡猾的人類,居然猜中了我的心思,我要吃了你們!」
通天索之上,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無風無雲,無ri無月,而且受了昊天上帝的禁忌,外人無法施展任何法術玄通。
御風和驚鴻自然不願意在這個地方與窮奇做過多糾纏,當即飛馳離去,一個縱身回到了彼岸。只有窮奇那瘋狂的咆哮,仍舊迴盪不絕,讓人感覺彷彿地動山搖。
兩人踏上岸來,長吁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這個夢魘一般的惡魔!」
這抬眼一看,卻又傻了眼:閻羅天子親率鬼卒夜叉來此,將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