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鎮海珠』若在水中使用,則聚集了一海之水的力量,威力如同綿綿海水無窮無盡;即使在陸地上祭起,威力雖打折扣,卻也能使血肉之軀斷筋折骨。
眼見敖紜公主即將要被這『鎮海珠』擊落,只見一縷紅霞閃過,繼而一道金光劃破半空,『轟隆』一聲巨響,『鎮海珠』被一股極大的力道給硬生生地彈了回來。
敖廣「啊」了一聲,大驚失色,想要躲避已然不及,只好閉目等死。
說時遲,那時快,身旁的六太子敖軒身形一晃擋在了父王前面。「砰」的一聲,『鎮海珠』正中其頂門,腦漿和鮮血濺了敖廣一臉,頓時氣絕。可憐敖軒小小年紀,忠孝悌仁,卻死於非命,一道靈魂墮入六道輪迴。
這卻是為何?
原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驚鴻拍馬趕到,恰好見東海龍王突向敖紜公主出了殺招,頓時不及多想,拔劍便對準『鎮海珠』奮力一擊。憑藉著天生神力和軒轅劍之威,雖然救了敖紜性命,卻反而誤害了敖軒性命,就連驚鴻本人也被鎮海珠的力量震得一個跟頭飛了出去,栽入雲夢澤湖底。
敖廣見六太子為救自己慘死身邊,痛心疾首,老淚縱橫。
此刻,七公主敖心也趕到,見到此狀,「撲通」跪在了敖軒屍身前,發了瘋似的痛哭道:「六哥,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帶驚鴻來此,否則你就不會死了!」她突發悲傷,觸目慟心,已然忘記如若不是驚鴻及時出手,死的便是她的四姐敖紜公主了。
敖廣頓時得知方才出手將『鎮海珠』彈回的是驚鴻仙子,胸中憤恨無比,怒火驟生,心下一橫,索性來個稀里糊塗一了百了。他當下掐了一個移山訣,瞬間烏雲壓境,飛來一座大山,將尚在半空中的敖紜公主直接壓了下來。這座山連帶著敖紜的龍身在半空盤旋一圈之後,又重重地砸進了驚鴻落水的那塊湖泊之中。
唯有此一石二鳥毒計,方能解敖廣心頭之恨。
此時此刻,敖廣猜想,敖紜公主連帶嬰孩和那個多管閒事的驚鴻想必已經被這座山壓得粉身碎骨了。念及頃刻之間,同時失去一雙兒女,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他,也充滿了傷感,淒然淚下:「吾有龍子七人,如今卻已喪了三個,蒼天如何這般對我敖廣?!」
二太子敖諦在一旁勸道:「父王休要過度悲傷,四妹犯了天條,罪無可恕,父王此乃大義滅親之舉。六弟不幸慘死,但忠孝可嘉,父王可上奏玉帝,讓他來世托生在富貴人家。」
敖廣心中稍有寬慰,突然又感到四處地動山搖,眼前這座大山出乎意料的傾斜起來。
原來敖紜入水之後,借雲夢澤之水的力量做了最後的垂死掙扎,企圖為襁褓中的孩兒爭得一線生機。而此刻正在湖底的驚鴻也悠悠醒來,剛一睜眼卻發現一座大山壓頂而來,於是衝了上去奮力一托。在二人合力之下,總算減緩了大山的下壓之勢。
敖紜心知肚明,如此強撐恐也支持不了多久,便將孩兒拋到了驚鴻手中,喊道:「驚鴻仙子,我孩子的性命就拜託你了!」遂翹起龍尾奮力一搏,掀開了一道縫隙,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喊道:「快走!」
驚鴻不明白,眼前這東海龍女如何能有這等神力?或許這就是母愛的力量吧!
此時她不容多想,直接長劍一揮分開水道,抱著敖紜的幼子一躍而起,衝了出來。未及回頭,耳後便傳來一陣轟隆之聲,繼而是死一般的寂靜。驚鴻心如石碾,她知道這位偉大的東海龍女,偉大的母親已被葬身於山底了。
敖紜公主的龍身被這座大山壓得粉身碎骨,死後仍芳魂不散,縈繞在山澗泉邊,後人稱此處山群為『雲夢山』。
實際上,這其中一部分『雲夢山』並不陌生,乃是南瞻部洲與西牛賀州交界處背陰山的殘餘部分,也就是厲風雷所在的『鬼谷』!而今,這座山卻被東海龍王用移山之法移到了此處。
至此,陽世之間再無背陰山!
敖廣突然見驚鴻抱著幼子從雲夢山下逃脫,心中又驚又駭,方才痛心入骨的悲傷頓時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灰復燃的殺心。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敢唐突,畢竟她是王母身邊的人:「驚鴻仙子,老龍今日已經親手將不肖女敖紜和那凡夫崔廷玉繩之以法,還請仙子將他們的孽種交予老龍,老龍也好向玉帝有個交待。」
驚鴻正欲答話,不料紫光一閃,敖心公主衝了上來,劍指驚鴻:「你這個天庭派來的災星,先是連累我四姐,現又將我六哥打死,我與你拼了!」說完舞著長劍便是一頓亂刺。
「七公主,你這是為何?我如何殺了六太子?」驚鴻被『鎮海珠』震得一個跟頭栽到了湖底,自然不知道岸上發生了什麼慘劇。然而她看到七公主敖心如此咬牙切齒,不似無理取鬧,突然心中一驚:「啊,難道那顆珠子彈了回去打在了六太子敖軒身上?」
驚鴻急速後退幾步,避開敖心,朝敖廣單膝跪下,低頭道:「龍王殿下,在下本欲救敖紜公主,不料反失手害了敖軒太子的性命。本該束手就縛,跟龍王去聽玉帝發落,然而今日卻受敖紜公主臨終囑托,保全她的孩兒。待我將敖紜公主的孩兒托付好之後,我自會去玉帝面前請罪,要殺要罰,絕無怨言!」
敖廣一甩衣袖,將敖心捲了回來,喝道:「敖諦,將小七捆起來,免得她放肆!」然後對著驚鴻躬身一禮:「仙子不必自責,要怪之能怪我那軒兒命薄,天數該他絕於此地,仙子何罪之有?不過,還請仙子不要再插手老龍的家事,將手中嬰孩交給老龍……」
驚鴻見敖廣死活不肯放這嬰孩一馬,登時站起身來道:「大王,敖紜公主捨身助我脫了壓頂之難,並將幼子托付予我,我豈能負她臨終之托?今日大王之命,恕在下難以從命!」
敖廣一看驚鴻變了臉,頓時也是臉色一沉:「仙子常在王母左右,應該知道天規不可亂,你今天並非與東海作對,而是與天庭作對,誰若阻撓執行天規,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敖廣不愧是老謀深算,話說得十分縝密,言下之意就是今日即便我將你打死,也是你阻撓我執行天規,即便王母也無法怪罪於我。
敖廣此刻手中又亮出了『鎮海珠』,笑道:「仙子剛才彙集全身之力,擋了這『鎮海珠』一次,然而此刻你元氣尚未恢復,看你如何能抵擋的住這第二下?」
敖廣一語中的!
驚鴻也知那『鎮海珠』威力非凡,剛才被震得一個跟頭,如今元氣未復,的確難以再強行抵擋。
打不過怎麼辦?不若暫且避其鋒芒,走為上策!
驚鴻趁敖廣遲疑之際,急忙將『火靈珠』召喚至身邊,化成『烈焰卷雲』。他抱緊襁褓中的嬰兒,飛身上馬,飛火流星便向雲夢山頂奔去。
驚鴻這一路沿途上去,卻發現這山這峰似曾相識,隱約有一種舊地重遊的感覺。待至山頂,迎頭看到『鬼谷』兩個大字,再環顧左右,一顆心終於顫抖了:「怎麼會到了這裡,這不正是背陰山上的望幽峰麼?」昔日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此刻彷彿又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腦海之中。
「咯吱」一聲響,昔日土伯居住的房門開了。
對於別人而言,不過是開了一扇門。而此刻對於驚鴻而言,卻猶如劃破了時空一般,因為她看到從屋裡走出來一個偉岸男子,眉宇之間有穆踏雷的英武之氣,又有沈御風的靈秀之息——他就是由『風雷』二氣脫胎換骨而生的厲風雷。
這一切彷彿在夢中一般。
厲風雷揚了一下眼簾,看到眼前的驚鴻,手中的書簡『嘩啦』一聲落在地上,失聲叫道:「驚鴻~!」
驚鴻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厲風雷,半晌居然無語,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良久之後,她「啊」了一聲,忽又摀住了自己的嘴,斷斷續續地問道:「你是……你是踏雷……還是御風?」
厲風雷心中一震:「是啊,我該告訴她是踏雷,還是御風呢?」這個問題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一時也只好支支吾吾:「我……我……」
驚鴻的眼睛睜的更圓更大了,滿腦子的問號和感歎號,不知道厲風雷在說些什麼。
望著驚鴻疑惑的面孔,厲風雷索性轉過身去,沉聲道:「驚鴻,御風就是踏雷,踏雷便是御風!我現在叫厲風雷,不信你且來看!」言罷身形微微一晃,由一化二,顯出了兩個身影,正是踏雷和御風!片刻之後兩個身影又合二為一,變回厲風雷。
厲風雷這一變化並非高明之術,實際上是其修煉《純陽無極功》功法,初窺到『煉氣化神』的門徑,由風雷二氣化成的兩個有形無實的虛像而已。他本是踏雷、御風二人合體脫胎換骨而成,所以化作這兩人的身影並無難處,倘若要化成其他人的影像,以厲風雷現在的修為卻是萬萬不能。
「啊?!」驚鴻當真被驚得目瞪口呆,半晌無語,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這……你……」
此處無聲勝有聲,驚鴻此刻雖然無語,卻已經泣不成聲:是希望,是驚喜,是喜極而泣,是萬里他鄉遇故知。自從酆都一別,她尋遍了大江南北,踏破了江河九州,都沒有發現踏雷和御風的身影,卻怎麼也沒想到,『風雷』卻留在了望幽峰上!
厲風雷打破僵局,問道:「驚鴻,你手中的嬰兒又是怎麼一回事?」
驚鴻欣喜地抹了一把臉頰上的淚水,輕輕歎了一口氣:「這苦命的孩子是東海龍女與凡人所生,那龍女被東海龍王壓死在山下,我正是為了帶他逃避龍王的追殺才來到了這裡。」
厲風雷道:「原來如此,我在屋子內修習功法,突然感到疾風徐徐,天旋地轉,原來是東海龍王將背陰山移到了此處,無緣無故的,我的『鬼谷』居然搬了家!」
儘管久別重逢,上天並未給二人過多的敘舊時間。片刻之後,敖廣便帶著敖諦和敖心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