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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六章恩怨俱消魔君現 文 / 中原一點墨

    羽箭貫穿了鬼郎君的頭顱,其勢仍不減,「砰」的一聲沒入身後的峭壁之中,火星四濺,碎石亂崩。

    「撲通」一聲,鬼郎君應聲倒下,身體一陣扭曲,顯出原形,原來是一條七寸有餘的小蛇。那小蛇扭動了幾下,肚皮一翻,也死翹翹了。

    鬼郎君一死,那群殺人不眨眼的索命使者立刻停了下來,茫然不知所措,木然地看著這個殘局,彷彿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整個望幽峰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一聲鬼叫都沒有。奄奄一息的幽蘭感受到了這片死寂,她也明白,跟隨她三十多年、忠心耿耿的鬼郎君已經死了。幽蘭流下了兩行眼淚,她知道,如果鬼郎君不死,現在死的可能就是土伯。鬼郎君的死,她尚且可以為其流淚,但是心中的阿土如果死了,再多的淚水也無法表達她悲傷之萬一!

    土伯俯下身來,扶起伏在地上的幽蘭:「嫂夫人,你,你這是何苦呢!」

    幽蘭淒然一笑,嘴角的鮮血紅過夕陽,顯得格外的艷麗:「阿土,我曾多次告訴自己要狠心殺了你,沒想到最後一刻我卻救了你。在我臨死前,能叫我一聲幽蘭嗎?這酆都大帝的位置本來就是你的,即使你殺了辛光取而代之,我內心也沒有絲毫仇恨。三十年裡,在面具的遮蓋下,你是酆都城的鬼帝,而我是鬼後,即使我們並非真正的夫妻,我也心甘情願自欺欺人地活在幸福的泡影之中。只是怨你這三十年來竟然從未對我正眼相看。我知道你心裡只有瓊霞。我難道……不比瓊霞美嗎?」

    此刻的幽蘭在夕陽的照耀之下,顯得格外的淒美。土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這個鐵打的漢子再也阻擋不住眼眶中的那兩滴眼淚,卡吧落在了幽蘭的臉上:「幽……蘭,你很美,阿土對不住你!」

    這兩滴眼淚凝聚了三十年的恩怨情仇,僅此兩滴就將幽蘭的一顆心融化了:「阿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論是酆都大帝,還是土伯,你都是酆都城……人人敬仰的英雄。我也知道你的抱負,遠遠不在這小小的酆都城裡,可是……你需深知人心向背,萬萬不可聽那迂腐之言,逆天而行。否則……到頭來只會落得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幽蘭的這番將死之言深深地觸動了冷修然的神經:「主公,成大事者且不可聽婦人之見啊!」

    土伯正處傷心之際,冷修然之語如同火上澆油,讓他頓時雷霆大發,勃然怒斥:「冷叔,你給我退下,以後休要再提什麼大事!」

    冷修然碰了一鼻子灰,氣得大袖一甩,退到一邊,重重地歎了一聲。

    當土伯回首再看幽蘭時,卻發現幽蘭已經死了,嘴角里掛著一絲血紅與微笑……

    這一日,梅香墳前又多了幾座新墳,有鬼元帥,有鬼見愁,有幽蘭,有瓊霞,甚至還有死去的索命使者。當然,鬼郎君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餘恨未消的鬼丞相冷修然一把火將它燒成了灰燼,也算是挫骨揚灰了。

    一抹晚霞小心翼翼地灑落在望幽峰上,一波三折的鬧劇終於以悲劇的形式落下了帷幕。死者已矣,如清風而去;生者悲痛,泣之潺潺。縱使在這千山鳥飛絕的望幽峰,陣陣嗚咽哀鳴之聲亦不絕不息,空谷迴盪悠悠不已。

    驚鴻見此情景,心中不禁感歎:「這人世之間,原道是只有是非善惡,今日才知卻還有這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當真好費思量!」

    沈御風抹去悲痛,沉聲問身邊的土伯:「他們怎麼辦?」

    土伯明白沈御風口中的『他們』是指這些倖存的索命使,於是淡然說道:「你們,都隨我來吧!」

    通過一條密道,土伯帶驚鴻等眾人來到了酆都宮,這個地方對於驚鴻和踏雷而講是初來乍到,然而對於沈御風卻是舊地重遊,那令人髮指的情景至今想起仍歷歷在目。

    經過了森羅殿、幽冥殿和黃泉殿,一行人最後進入了酆都宮的盡頭——九幽殿。昔日這四大冥殿何等森嚴何等權威,而今日森羅、九幽兩殿卻人去樓空,土伯與冷修然觸景生情,一想及此心中便不禁一片淒涼。

    此刻的九幽殿裡,再也看不到那個站在奈何橋邊的『鬼婆子』的身影,要通過此地,也不需要再喝下那迷人心智的鬼婆湯。就連依舊射著綠光的『輪迴司』三個大字,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陰森恐怖。然而輪迴司裡面卻依然九曲迴腸,如果沒有土伯的引路,一時半會還真摸不清出口在什麼地方。

    漸漸的,陣陣刀兵相接之聲隱約入耳,看來目的地就在眼前了。「這裡便是酆都城的禁地,幽冥鬼域。」土伯帶眾人來到一片嶄新的天地。在這片場地中間有一根擎天巨柱,如同一顆萬年巨樹,盤根錯節,直插上端。

    驚鴻頓感豁然開朗,放眼望去,眼前如同沙場點兵,數百人的精兵強將在不知疲倦地操練著。這些人年紀大的有三十多歲,小的只有十來歲,卻一個個口號鏗鏘有力,眼睛殺氣騰騰。

    土伯雙手微微一擺,示意這七殺營將士停下來。這數百人的精兵看見身著鬼帝龍袍的土伯,立即停止了操練,迅速集結在了一起,等候下一個指令。

    「七殺營,共七百人,你們在望幽峰看到的是索命營的索命使者,其他六營為勾魂,嗜血,斷腸,摧心,五毒,屠龍。他們均選自天賦極佳的少年男子,經我親自訓練後,每個人都身懷殺招絕技,來去無蹤,殺人無形。」言語之間,土伯對這些王牌殺手的作戰能力還是頗為得意。

    沈御風看了一眼他曾經來過的這個地方,又重複了一句:「他們怎麼辦?」

    土伯悠悠地長吁一口氣:「只要將我身上的鬼帝龍袍和面具燒掉,他們就會恢復自由意識,和常人無異。」

    「主公不可!這樣一來,我們三十年的辛苦就付諸東流了!」鬼丞相冷修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土伯面前。

    土伯喟然長歎:「三十年來,我的心一直飽受折磨,徘徊於酆都大帝和土伯兩個身份之間。如今終於幡然醒悟,所謂的王成霸業,只不過是過眼雲煙。故國已不堪回首,憑我一己之力豈能扭轉乾坤?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復國大業,妄自搭上無數蒼生的性命,那豈不是我的罪過?」

    土伯將冷修然扶起,沉聲道:「冷叔啊,阿土寧願偏安於酆都一隅,造福酆都的百姓,就也無愧此生了!」

    冷修然木然地站了起來,以異樣的眼神地望著土伯。彷彿眼前的這張臉突然間變得陌生起來,這張霸氣全無的臉讓他心中的那個復國夢徹底破碎了!他知道這三十年的良苦用心——不只這三十年,包括之前的十八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如夢幻泡影一般虛無。

    冷修然目光呆滯,蒼老的身形微微晃了幾晃,踉蹌地後退了幾步,突然抽出長劍橫在了脖子上,老淚縱橫地道:「主公,老奴忍辱負重數十載,只為今朝一舉掃蕩逆周,匡復成湯江山。前途雖艱險無比,然老奴此志堅定不渝。可是如今主公戰意全無,這實在讓老奴萬念俱灰啊!老奴有何面目去見先王陛下!」白光一閃,他便橫劍自刎了!

    土伯心頭劇烈一震,閃電般地出手去奪冷修然手中的寶劍,然而卻還是遲了一步,手裡抓到的,只是一股熱燙的鮮血。「老奴……身心疲憊不堪,也是時候……好好休息了,主公好自為之……」冷修然腦袋一擺,登時氣絕。

    鬼丞相冷修然陰狠毒辣,不僅是對別人,對自己也是如此。他這一劍抱了必死的決心,因此,即使近在咫尺的土伯,也未能將其攔下。他這一世嘔心瀝血,身上無形的枷鎖也伴隨其一生,或許今天,才算是從中解脫。

    沈御風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冷修然,心中暗道:「此人心狠手毒,卻又忠心耿耿,著實是既可恨、可悲,又可敬、可歎的一個人物!」

    土伯仰天長歎,淚流滿面。瓊霞死的時候,他雖然傷心欲絕,卻未嘗流過這麼熱的淚水;幽蘭死的時候,他雖然心酸無比,卻也只是滴下了兩滴凝聚了恩怨情仇的眼淚;而現在冷修然的死,卻讓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那道閥門,淚如潮水,一發不可收拾。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肱骨重臣,還是一個摯愛親人,如師如父。

    就在眾人皆歎,土伯沉浸於無限哀痛之時,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捲起團團黑霧,一道神光從黑霧中透出,化成一個黑甲天神,手提三尺血劍,背身而立,出現在眾人身前。

    他,就是從幽冥界而來的魔君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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