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驚鴻和踏雷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土伯剛才的那句話像是一把巨大的鐵錘,重重地砸在兩個人的心間,震撼得耳鳴頭暈。
土伯轉過身來,臉色一沉:「這個秘密就連酆都城的百姓也不知道。作為外來之人,本不應該放你們帶著這個秘密活著離開,但念及二位好歹算是我的恩人,你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吧!不過記住,無論走到哪裡,切勿將這個秘密洩露出去!否則縱使天涯海角,也難逃我的手心!」
二人心中一寒,沒想到土伯的臉竟然如同天氣預報,說變就變。這讓踏雷非常不解:「土伯,這卻是為何?當初你作為酆都大帝,想殺掉我們簡直易如反掌,但是你卻以土伯身份搭救我們逃出酆都。所以,我始終認為你心懷正義,並非全然是那個談之色變的酆都大帝。」
「住口!」土伯對踏雷的話顯得有些激憤:「我當初救你們出城,並非完全出於善念,而是受你師父之請。」
踏雷恍然心驚,失聲道:「你說什麼,我師父?」
土伯走近兩步,繼續道:「你師父『鬼見愁』是冷叔的同門師兄,我多次請他出山相助,都被嚴詞拒絕。直到你們成為我的階下囚,他終於答應輔佐於我——前提是將你們放出酆都城。」
此刻踏雷驚奇不已,雖對面前的土伯又敬又畏,卻得知師父鬼見愁在酆都城安然無恙,心中還是一番欣喜。
土伯說到這裡,心情稍稍又有些急切,一口鮮血吐出。
驚鴻上前道:「現在你身負重傷,這箭肯定來自你的對頭,而且此刻他們恐怕就在外面守著!現在即便你趕我們走,我們也不能一走了之!」
「哼~哼~哼~哼~」一聲讓人脊樑骨發涼的冷笑從外面傳來:「今天誰也別想從這裡活著離開,你們就都在這裡給土伯陪葬吧!」
土伯不屑地冷笑道:「哼,我倒要看看,這群逆黨到底是吃了什麼雄心豹子膽!走,二位且隨我出去看看吧!」
果然是鬼郎君,而且是身穿酆都大帝帝服的鬼郎君!他身邊還有一個醜臉鬼婆子,拄著一根蛇頭枴杖。兩人身後,則是近百名黑衣弓弩手,手上弩箭蓄勢待發。看這情形,今日土伯當真是插翅難飛了。
鬼婆子拄著枴杖向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土伯,壓低了聲音道:「哼!堂堂酆都城的大英雄,威風凜凜的酆都大帝,如今卻整日守著一個活死人,置全城子民於不顧,成何體統!」
土伯環顧了一下眼前的陣勢,嗤之一笑:「怎麼?如今你也要反了我不成?然後再立你身邊的那個妖孽為酆都之主?」
鬼郎君惱羞成怒:「死到臨頭,還出言不遜!你瞧瞧這些個索命使者,他們可都是你費盡心機親自培養起來的,如今被他們弩箭相向,是不是提前嘗到了萬箭穿心的滋味吧,哈哈哈!」
土伯冷笑一聲:「虧你還知道這些人是我親自培養的,那你就應該更應該知道,他們只會服從酆都大帝的號令!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調轉弩箭對準你們!」
「陛下忘記了一件事情吧!」鬼婆子不以為然,笑道:「這些索命使者是都喝過『鬼婆湯』,只會效忠於酆都大帝。可惜,此刻你的身份卻是土伯!現在他們只會聽從於穿著酆都大帝龍袍的鬼郎君!哼,這就是你守著瓊霞那個女人的代價!」
「鬼婆湯!」穆踏雷突然想起了御風,他拳頭一攥,大步竄向前:「鬼婆子,快把我師弟沈御風交出來!」
「哼哼,你師弟沈御風就在這群勾魂使者之中,有本事你喊喊,看他答應不答應你?」鬼婆子陰陽怪氣,讓穆踏雷渾身不自在。
鬼婆子沒有再搭理穆踏雷,而是把目光重新投向土伯:「阿土,今日你只要答應我,把瓊霞的屍首一把火燒掉,重新回到酆都宮,一心做你的酆都大帝,我就既往不咎,再也不會為難於你。」
「不可!」鬼郎君聽了鬼婆子的話,氣急大叫:「今日萬萬不可放過他!今日之事,水火不容,他只要活著,將來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鬼婆子當頭喝道:「住口!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鬼郎君雖然氣憤不已,卻也不敢再多言,只好老老實實地退到一旁。
鬼婆子上前幾步,靠近土伯,伸手去撫住土伯的傷口:「阿土,你的傷勢,不礙事吧?」言下語氣頗為柔緩。
土伯牙關一咬,一揮胳膊將鬼婆子甩開:「請自重!」鬼婆子頓時被甩開一丈有餘,伏在地上,頭髮散開,一個人皮面具掉落一旁。
鬼婆子抬起頭來,呈現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張臉,一張美麗中透著冷艷,冷艷中帶著幾分妖冶的臉,這臉是——幽蘭。
土伯把臉轉向一旁,刻意地迴避著幽蘭:「嫂夫人,剛才多有得罪!」
幽蘭忿忿地望著土伯:「枉我對你的一番情意,你三十年來卻始終一副鐵石心腸,好不通人情!今日若在執迷不悟,休怪我翻臉無情!哼哼,我無法得到的東西,唯一的辦法就是毀掉他!」
這二人的一來一往,讓驚鴻和踏雷這兩個局外人看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以然。然而,他們隱約可以感到,土伯和幽蘭之間關係要比想像中複雜得多,並非敵人或朋友那麼簡單。
「大膽妖婦,竟敢逼宮犯上,該當何罪!」聲音震耳如雷,從那一群索命使者身後傳來,原來是鬼元帥率一隊鬼將軍前來護駕:「丞相神算,知你今日會來此忤逆作亂,特令我前來擒你!」
鬼元帥的出現讓幽蘭顯得有些心神不定,不過很快她就平靜下來,站起身來,朝著鬼元帥鎮定自若地喊道:「元帥,你可知這裡站著並非酆都大帝,而是酆都大帝的肉中刺眼中釘土伯,我今日何來犯上之理?」
「哈哈哈哈!」鬼元帥仰天大笑:「事到如今,居然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土伯十多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這眼前的分明就是鬼帝陛下!」
聽了鬼元帥之言,幽蘭的肺簡直要氣炸了,猛然扭過頭來對土伯道:「阿土,你使的好手段啊,辛光曾經的貼身侍衛,如今也成了你的忠實走狗!哼哼,不過,這幾個殘兵敗將,在索命使者面前簡直就是土雞瓦犬,我且看他有什麼方法救你脫身!」說完伸手怒指:「鬼郎君,命令索命使者把這些鬼將軍統統射成刺蝟!」
霎時間,箭如雨下!
鬼元帥帶領這隊鬼將軍揮舞著手中的兵器,高接低擋,手忙腳亂。儘管鬼將軍們全身甲冑,卻如何能抵擋住此等強弩,不消片刻便紛紛中箭倒地。鬼元帥見情況不妙,一聲令下,身先士卒,帶著倖存的幾名鬼將衝進敵陣,與索命使近身搏殺。
那些索命使者見鬼元帥殺入過來,遂棄弩抽出腰刀,如同鬼魅般地晃動著身影,瞬間又將僅有的幾名鬼將軍全部殺死,只剩下鬼元帥一人被緊緊地圍在陣中。
驚鴻和踏雷第一次見到作戰能力如此強大的精銳力量,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的殺人機器。不過,鬼元帥也是藝高人膽大,獨自一人在近百名索命使者中左衝右突,仗著一身刀槍不入的本領連斃數人。
索命使者見狀,連忙又改變戰術,紛紛將腰刀收起,從腰間掏出一條精鋼鎖鏈——這個時候任由你再銅頭鐵臂,卻也只能被鎖鏈纏的結結實實。
鬼元帥竭盡全力地嘶吼著,試圖掙脫這層層鐵鏈,然而在陣陣『叮鈴堂啷』之後,卻證明自己的掙扎只是徒勞無益。聲嘶力竭之後,一聲悶響,鬼元帥癱倒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驚鴻此刻是非難辨,因此即使眼睜睜看著鬼元帥被制服,也不知是否該出手相助。而穆踏雷本身與那鬼元帥就是冤家對頭,現在見到他不可一世的狼狽樣,心中反而有一絲快意。
就在二人坐山觀虎鬥之時,有一人卻起了殺機,那便是站在那裡許久未動的鬼郎君。只見他袖子一甩,從中竄出一條細小的黑蛇,化成一柄黑蛇劍握在手中,身體突如同離玄之箭,刺向鬼元帥的咽喉。
鬼元帥全身被縛,動彈不得,只好運用全身真氣,抵禦這突然的一擊。黑蛇劍尖刺進鬼元帥的喉嚨有一寸有餘,被真氣彈出。鬼元帥見對方傷不得自己,仰天大笑,甚是狂妄。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鬼元帥喉嚨處指甲蓋大小的黑斑瞬間擴大,須臾間整個脖子都變成了黑色,「轟」的一聲,碩大的身軀倒在地上,手腳開始了抽蓄。
土伯見鬼元帥被毒倒,顧不得身上的箭傷,飛身躍起,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他身邊,大喝一聲撩起鐵鏈,將索命使者如同放風箏一樣甩到了幾丈開外。
鬼郎君見狀,仗劍來取土伯。土伯怒目相向,忿然一甩衣袖,疾風吹過,鬼郎君便又如同離弦之箭飛了出去,只是這一次的姿勢遠沒有剛才那麼優美,而是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重重地摔到了幽蘭身邊。
鬼元帥顫抖著伸出手指,努力地將臉上的面具扯了下來,露出一個剛毅的臉龐,釋然地微笑道:「陛下……末將一心想著能做一名真正的……大將軍,馳騁沙場。這種……不見天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總算……熬到頭了!」
「不,你鎮定住!」土伯扶著鬼元帥的背,嘶聲喊道:「我馬上給你把毒逼出來!」
「陛下……」鬼元帥口吐鮮血,咬著牙用力地試圖將頭抬起:「臣死……不足惜,遺憾的是,陛下……大業在即,臣……卻看不到……陛下君臨天下的……那一天了……」
鬼元帥死了,他雙手沾滿了鮮血,如今死的時候卻是那麼的坦然和安詳,或許他早就料到,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由於情緒激憤,土伯的傷口再次迸裂,一股血箭噴出。他淒慘地怒吼一聲,震得周圍的索命使者紛紛後退。
鬼郎君見土伯箭傷迸裂,瘋狂地喊著:「給我亂箭射死他!」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驚鴻和踏雷擔心土伯安危,心中焦急萬分,卻相距甚遠,鞭長莫及。正一籌莫展之際,從遠方飄來兩個人影,一個是鬼丞相冷修然,而另外一個卻讓穆踏雷驚喜萬分——正是師父鬼谷道士『鬼見愁』。
冷修然離著數丈之遙便向土伯拋出一團衣物:「陛下,請接龍袍面具!」土伯縱身躍起,接過黑龍繡袍,順勢披在身上,戴上酆都大帝的鬼王面具,向索命使者厲聲喝道:「瞪大了你們的狗眼,且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酆都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