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來到公司,辦公椅轉向湖泊的方向,簡潯呆呆對著一池湖水出神。突然電話響,接起來,前台小姐說「晨峰公司」的紀亦飛來訪。
紀總!
對了,約好今天見面。
簡潯拍拍額頭,真糟糕。今天太煩,竟把這件事都給忘了。
「請他進來,噢,不,我出來,請他稍等一會兒。」交待完,簡潯趕緊順了順桌上的凌亂,又看了眼角落沙發裡,還行,辦公室潔淨明亮,空氣也好。
比較滿意,簡潯又掏出小鏡子和牛角梳,將過耳的利落短髮梳理一遍,略微補了下妝,這才走出去。
「紀總……」她真誠微笑,輕聲慢語的,就算不是舊識,給人的第一感覺也是親切、舒服。
「簡總。」紀亦飛笑意清雅。
他的稱呼令簡潯難為情,「紀總你就別笑話我了,和你比起來,我算什麼呀!」
兩人面對面站,大辦公室的人抬眼,竊竊私語。周圓圓從洗手間出來,見了紀亦飛,「哇,紀總!」
「噯,你認識那男人?」
金簡公司剛成立,不算大,員工也就十來個。由於不愁訂單,此時所有人都縮在公司吹水聊天。他們見周圓圓認識那個帥氣高大的男人,詫異,拽她坐到位上,八卦打聽。
見兩人往辦公室去,周圓圓賊兮兮笑,「嗯啦,和我是熟人,和簡總更是熟透那種。他就是『晨峰』公司總經理紀亦飛。」
「啊,就給我們很多外發單的那個?」
「是啦是啦,就是他啦。」眼睛骨碌碌盯著人影消失的方向,周圓圓聽耳畔七嘴八舌議論,「那男人好帥」,「那男人氣質好完美」……
「你們說他更好看還是蘇總好看?」有人試圖拿兩個優秀的男人作比較。
妖女們愁眉苦臉,好半天選不出來。
「圓圓,你覺得他們兩個誰更好看?」
對上一群女人愛慕的目光,周圓圓很認真的想了想,「誰好看我是不清楚,但我清楚紀總絕對是蘇總最有力的競爭者!」
小潯,不要故意抗拒,愛情再來,一定要把握呀!
辦公室內
「這的環境真美!」讚歎,紀亦飛隨她坐到沙發裡。
簡潯點頭,「是的,再有煩心事,去外面坐坐,被風一吹,什麼也都散了。」
「真羨慕在這工作的人。」紀亦飛實話實說。
簡潯客氣的笑,「『晨峰』也很不錯呀,地段那麼繁華,想買什麼要吃什麼下樓就行,哪像我們窩在鄉下,這就是傳說中的『土鱉』。」
紀亦飛輕笑出聲,面龐如玉,線條完美。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盡藏溫情,真是溫文爾雅的男子。
看著看著,簡潯就有些入迷,「紀總,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的模樣。那天你站在辦公室,對我們說下班請大家吃『豬肚雞』,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能一輩子跟你這樣的boss就好了。」
「哦?」他挑高聲線,細長狹眸蘊了些笑痕,「看來我的魅力比不上『豬肚雞』。」
「哈……」簡潯俏皮的眨眨眼,「因為我是吃貨!」
「既然如此,咱們再去吃一回,那家店還在。」紀亦飛順水推舟邀請。
「好呀,這次我請你。感謝你給『金簡』那麼多單,我們現在是坐在大樹下面好乘涼。」他的邀請,拒絕不得。但隱約感覺紀亦飛對自己有異樣情愫,所以簡潯三兩下把私下相聚轉移到公事上。
紀亦飛何許人,商場上摸爬滾打,情商上也不是愣頭青,所以他只笑笑,瞭然,卻不作聲色。
前台小姐送來咖啡,濃香馥郁。
「嘗嘗,這是公司老闆托人弄來的『麝香貓咖啡』。」對紀亦飛笑笑,想到什麼,簡潯又再對前台說,「你把蘇總那盒六安瓜片拆了,沏壺進來。」
「好的」,前台偷瞄美男幾眼,抿嘴竊笑,轉身輕盈離去。
「之前你都只喝茶,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那樣?」簡潯的眼睛真是漂亮,澄澈瑩潤,耀著窗外那碧藍碧藍的湖,分不清她眼底流動的湖水,還是心靈的清泉。
好似回到從前,好似又回到被她盈盈目光吸引的瞬間。
紀亦飛微微瞇眼,笑容一如當年清逸,「嗯,還那樣。」
一晃七年過去,此時,簡潯不禁感歎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紀亦飛凝神思忖少許,又問,「從沒見過你口中的『老闆』,他如何?」
「他呀?」簡潯咯咯一笑,如鈴聲清脆,「他就一沒長大的小孩子,這會兒扛著魚桿在湖邊釣魚呢。」
果真上班如度假!
紀亦飛淺笑搖頭,就在這時,門上傳來兩聲響,前台小姐端著茶水進來。擺茶几上,前台恭敬的說,「簡總,外面來了位姓『褚』的先生,說想見你。」
今天怎麼回事,美男接二連三上門!外面那群妞的激情都快把公司炸翻了。
而簡潯聽了前台的話,身子一僵,好半天就那樣愣愣的看著前台。
他來了,他這麼快就來了?這個楊鋼,不是說安排好再給自己打電話的麼?
「簡總,你看要不要說你不在?」總經理的反應怪怪的,臉色也瞬間變白,好像在害怕呢。
紀亦飛也看簡潯,在聽到「褚先生」時,他的心臟也明顯震了一下。外面的人,不是她前夫,還會是誰?
面前還有兩個人,尤其紀亦飛也在,簡潯極快調整情緒,「請那先生稍等一下,我這還有客人。」
「好的」,前台小姐領命出去。
褚昑恩,你這是殺我個措手不及呀!也罷,看在七年來你念念不忘的情分上,這一面算我還你。
「你有事,我還是先走了。」
紀亦飛起身,此時此刻,簡潯也不好挽留,「抱歉,今天沒能好好招待。」
「沒關係,來日方長。也許夜上吃不了『豬肚雞』了,那就改天再約。」
確實,見完褚昑恩後,估計需要花很長時間和心情整理,哪有心思吃「豬肚雞」呢?感謝他的體貼,簡潯將他送出去。
褚昑恩坐在公司入口的真皮沙發裡,無聊,忐忑,緊張。旁邊就是報架,可他沒心思借由報紙打發時間,那些新聞也驅不散此時盤旋在他心頭的複雜情緒。
楊鋼說她同意見自己最後一面,昨晚徹夜難眠,今天迫不及待。也沒知會楊鋼,他自己就衝過來。
這樣貿然,顯然冒失。可他顧不得,一心就想見她。他用不著再練習,七年來,他已經練習無數次。他要說的第一句:簡小潯,七年了,你過得好嗎?他在心裡的第一句:簡小潯,七年了,我很想你。
耳旁隱約傳來私語,褚昑恩挑眉去看。周圓圓嚇得趕緊縮到桌子下。
乖乖,今天什麼日子?褚昑恩,紀亦飛,蘇金浚,三個男人是想濟濟一堂斗地主麼?別開玩笑了,他們哪來那興致,搶女人還差不多!可憐的小潯,挺住啊!
女人清靈的嗓音拉回褚昑恩注意,往聲音看,就見一個清俊優雅的男子徐步而出。
是他!
褚昑恩一眼就認出紀亦飛。而紀亦飛的眸光投過來時,兩個男人視線隔空交匯。沒有暗中較量,沒有不成熟的挑釁,畢竟他們已過而立。「易索」依舊是「晨峰」的廣告客戶,兩人也算合作商。與褚昑恩淡淡點頭,紀亦飛邁步往前。
他的身後,簡潯高挑身影漸漸漾進褚昑恩眸底。
她變了,真的變了,內斂又沉靜,像打磨過的和田玉,氣質雋秀。
強迫自己忽視他投來的熾熱視線,簡潯依舊步伐從容送紀亦飛到門口。餘光瞄了眼沙發邊站起來的男人,紀亦飛對簡潯溫溫而笑,「不用送,改天再約。」
「好,再見。」站原地,簡潯目送紀亦飛上車,她的心怦怦跳得厲害,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如何,但她努力讓自己神情淡定。
這一刻終於來了……
簡潯不著痕跡深呼吸,轉身,往沙發走,微笑,伸手,聲音像風鈴叮咚一響,「你好,褚先生。」
褚先生……
萬千情緒穿過心頭,曾經、記憶,百轉千腸。
看著她巧笑倩兮的面龐,又再看面前她白皙修長的指,褚昑恩五指蜷縮幾翻,最終抬手,卻不能如她一樣自若開口。
這樣生疏,這樣陌生,不要!不要!心如刀絞……
他的手握來,五月的天,簡潯感覺到從他指尖真真實實傳來徹骨寒涼,貫穿全身!
他手勁不松,或許是不想,或許是忘記,或許心臟太疼動不了。簡潯微皺眉,任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小手卻微微往自己的方向縮。
困擾,簡潯不得不提醒,「褚先生?」
「對不起……」他終於鬆開,放下手,褚昑恩卻可悲的發現自己的手不知該往哪兒擺。
那邊傳來不少偷窺的目光,簡潯側眼看,那些妖女們聚在一起眼睜睜看他們。簡潯看周圓圓,圓圓眉頭皺得死緊,也許是在替自己擔心。
好朋友,別擔心,與他的相處,這是最後一次了。
簡潯又看他,笑容不失禮節,「褚先生,請到我辦公室坐坐。」
褚先生,褚先生,呵……
這樣的稱呼,褚昑恩嘴角微沉,心裡涼颼颼的。
「請吧」
耳邊響起篤篤步聲,褚昑恩看著眼前晃動的清瘦背影,沉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