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陽光很淺,很柔。梧桐樹長勢茂盛,陽光濾過又輕又薄的巴掌形樹葉,在簡潯臉上水銀般淺淺閃耀。
保安亭前,安全欄放下來。那個挺直身姿站崗的保安,眼睛直勾勾盯著簡潯。
等得無聊,時間久了,來往的人漸多,驚詫的目光多少還是令簡潯不自然。她抬眼看,就見路虎如枚黑色子彈穿梭過來。
安全欄起,保安軍姿筆直敬禮。路虎緩緩駛出,慢慢的,停簡潯跟前。
簡潯微笑看司機位上走下來的人,他的手中還有一束花。那些花簡潯很熟悉,正是小區內含苞欲放的桅子花。並不是盛放時節,朵朵捲起來的花苞裹得緊緊的,花瓣白中帶有翠青的顏色,上面浸有水意,陽光一照,像細小的鑽。
他過來,簡潯明亮的眼睛彎起來嫵媚一笑,「剛才你消失就是去弄這些花?」
點頭,他也不難為情,「花期不到,很多都還是青青的花蕾。我找了好久,勉強才能湊齊手中這點。」
「沒關係,很漂亮。」她微微笑,上了妝的小臉,像放光的暖玉,「你要現在給我嗎?」
「當然」,他雙手捧著花束往簡潯的方向遞,手至半空,他突然問,「單膝下跪?」
「不用」,簡潯笑盈盈,「我們在這已經很惹眼了,趕快走吧。」
四周竊竊私語,簡潯只想趕快離開。
褚昑恩虔誠無比的把花送出去,另一隻手心還攤出來。
鼻梢忽地湧上酸意,簡潯抬眼,飛快地眨。她嘴角漾起一抹笑,像花苞似的,先抿著,然後含著,最後紅唇白齒,春花浪漫。
把手交給他,簡潯高高抬起下顎,高傲之姿如同女王。
他拉開副座的門,簡潯坐上去。褚昑恩快步回到位上,打火,轉方向盤,慢慢的,又向別墅區駛。
安全欄起,標準的軍禮。
過往路人驚異的眸光就不提了,尤其站崗保安和門亭裡的工作人員,莫不驚愕得瞠大眸。這兩人究竟在玩哪般?折騰不折騰人啊!
路虎徐徐而入,沿著彎弧,如葉小舟輕泛。
簡潯看窗外,「記得第一次來,看這裡的景色好漂亮,還有一幢幢的房子,好氣派,好雄偉。那個時候真是感歎有錢真好。」
「喜歡這裡?」他眼角輕揚,語氣淺淺興奮。
「嗯,喜歡。這可是b市赫赫有名的『城市森林』。」能住這裡的人,非富則貴,出入都是身份象徵。也因此小區環境依山傍水,竹林掩映,加之雕樓聳立,儼然國家級休閒生態景區。
「難得喜歡,我在這給你買一套吧,五區還空了幾棟。」
這裡的地皮光叫價就三萬一平,因為五區是後建,畔鄰靜湖,風景更是美不勝收。再來後期的別墅配有室內泳池室,別墅私人酒吧,以及室內電梯和天台花園,價格更是高得讓人咋舌。
他給自己弄一套少說也得幾千萬,如此大手筆,簡潯拿著鑰匙怕把手壓斷。
「好意心領了,不過我睡不慣大房子。其實我的夢想是希望能用自己的汗水在這個城市像我哥那樣,買套小小的公寓。這樣下班回去也不用再疲憊地樓下樓下每個房間出出進進。或者不時約上三五個好友,來家裡碰碰杯,玩玩牌,打打。如果房子大了,人家還不敢來呢,怕髒了地板。況且在門口登記就煩得很,哪還有玩的興致。」
簡潯自顧自的說,擠眉皺鼻的,口氣不酸,是真真正正的不願意住過來。
褚昑恩開車,眼角揚到她的臉上,「住在這裡,原來你是這麼不快樂。」
「這裡挺好,真的,不然怎麼那麼多人花豪價搶著進來?就不適合我而已。」大房子,擺的是奢侈,裝的是豪華,迴盪的卻是空虛和寂寞。
褚昑恩的房子在三區8棟。陽光下,灰色玻璃閃耀瑩光,如寶石般的光彩流轉,很奢華,很氣派。
路虎停下,他坐原位,久久都不下車。
「褚昑恩,你該替我開門,然後抱新娘子進去。」他一動不動坐著,簡潯提醒。
緩緩,他抬起眸來,邃眸凝她上妝後漂亮的面龐上,「簡小潯,我想補償你,但我又不知道該給你什麼。之前我以為你是物質女孩,可我錯了,錯得離譜,你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有時比瑩瑩還單純。我對你的瞭解太少,真的,太少太少。」
這是第一次聽他告白,如果這算告白的話。
心底騰起小小的波動,簡潯卻是噗嗤一笑,「你這是在懺悔嗎?好吧,看你這麼誠心的份上,我原諒你先前的無知。我不要什麼補償,那些對我來說不需要,我現在唯一要你做的,就是把我這漂亮的新娘子抱進家。」
他墨了眸,眉間浮起憂鬱。簡潯佯怒,「哪有這樣的?難道還要新娘子一遍二遍三遍厚臉皮的求,新郎才被逼無奈的迎她進門嗎?」
她小臉泛紅,容顏盛怒,褚昑恩微扯嘴角,他開門下車,英挺身姿繞過車頭。
他拉了車門,手臂伸出去正欲抱她,簡潯卻伸手出來阻攔,抵他胸膛。白皙小手,黑色西服,強烈的色彩反差,視線效果看上去有種衝擊眼球的美。
「怎麼?」他疑眸。
「褚昑恩,娶我真的讓你這麼難過?笑笑好不好?像我這樣……」說著,簡潯微微偏頭,唇角俏皮的旋起45度角。
笑,他怎麼笑得出來?
但今天說好是補償她的遺憾,無論如何,都該笑的。
學她的樣,褚昑恩淺翹嘴,淡淡酸楚的笑痕躍於臉上。
滿意了,簡潯收回手,他又欲彎腰抱,簡潯又搖頭阻止,「背我吧。」
「不是要我抱?」其實背和抱對褚昑恩來說都可以,只是剛才她還一直嚷著抱新娘進門,這會兒怎麼又變成要他背?
「人家說新娘壓在新郎背上進門,這樣才能壓他一輩子。」
一輩子……
對上她得意的眼睛,褚昑恩努力微笑,不讓自己被心緒左右。他乖乖轉身,手心朝後揮了揮,「上來」。
他聽背後咯咯一聲清脆的笑,如風鈴悠揚撥動。
「來囉」,簡潯趴他背上,一隻手握著那束花,另一隻緊緊挽上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