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皇兄,我還有事,先告辭了。」她放下一直被自己抱著坐在她腿上的盈盈小郡主,說道,「盈盈小郡主,三嬸下次要走了,下次見哦!」
小郡主似乎還想拉著端木初雲,但是見端木初雲一心想走,便放開了端木初雲的袖口,小聲地說著:
「小櫻……拜拜……」
端木初雲點點頭,退了出去,在外面碰到候著的小紅,便讓她引路,領著自己回去。
一路上,她百感交集,盈盈小郡主定然是丁香了!要不然她不會跟她說英語……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但是,她又感到一陣悲涼——她知道自己定然是不能經常去看她的,她若去多了,只會給小丁香帶來的麻煩,她才七個月大……就算是聰明早熟,又怎麼可能應付得過來呢?
小丁香,你先別急,先讓自己安全長大,我一定回想想辦法去見你的…
一路上糾結著,竟然不知不覺,便到了東宮,踏入殿門,問過宮女,方知連成謹煜已經回來了,根據總管太監的指示,端木初雲在院子裡繞著,終於在一棵梅樹下找到了他。
寒冬,梅花開得煞是燦爛,雪白雪白的一片,差點壓低了樹枝,男子愜意地坐在樹下,慵懶地靠在梅樹上,誇大的衣袖隨意地擺著,上面還沾上了幾多白梅的花瓣,像是不經意沾上的,又像是梅花兒們刻意貼上去的。
他一臉平靜,閉著眼睛,黑長濃密的睫毛微微打著圈兒,表情安靜無比,看樣子似乎是睡著了。
他的身邊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篝火,上面駕著一個小小的水壺。
火苗在水壺下不停地跳動著,不是不發木炭暴力的辟里啪啦聲,但是這樣的聲音卻讓四周顯得更加靜謐。
端木初雲靜靜地站著,她不知道該不該打破這靜謐。
一陣風吹來,吹動男子寬大的衣袖,男子慢慢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望著端木初云:
「雲兒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
他的雙眸漆黑一片,看起來有些慵懶,但是黑的盡頭卻格外地清晰。
端木初雲什麼也沒說,走到他身邊,輕輕地坐下,學著他的樣子,靠在梅樹上,抬頭,看著頭頂上那比雪還白的梅花。
突有一陣風襲來,幾片梅花禁不住煜兒的力道,羸弱地從枝頭落下,在空中輕盈地飄著,一點一點地下落,彷彿下凡的仙子一般,有些調皮,調皮地打在端木初雲柔軟的睫毛上,蓋住了她漆黑的眼。
「連成謹煜,我剛才和連成謹華待了一會兒……」
眼睛被雪白的精靈覆蓋著,端木初雲也沒有伸手去逝去,反而享受這那一縷馥郁的芳香,她的聲音也隨著這一縷暗香在空中慢慢地浮動。
「我還和他一起去了御膳房,看他做了九層黃金糕……」
一縷馥郁的芳香在空氣中瀰漫著,冬日的草兒又枯又黃,毫無生機,唯有那點綴其間的雪白落梅,給這蕭瑟的冬日平添了幾分生氣。
將近中午了,陽光變得又溫和又親切,這樣的陽光會讓人忍不住暈乎乎的,想閉起眼睛睡一覺。
端木初雲把話講完之後,低頭看著地上枯黃的小草,只覺得空氣更加靜謐了。
炭火不是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
鍋裡的水也終於有了動靜,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不過距離沸騰應該還要很久。
那半靠著樹幹的男子依舊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的意思,端木初雲打量了一下他,想探究此時他的情緒,但是,他的臉除了平靜,還是平靜,實在沒有辦法看出一絲端倪。
歎了一口氣,端木初雲打算乾脆啥也不講,啥也不做了,閉起眼睛,沐浴在溫和的陽光中。
「雲兒……」
良久,一個孤寂的聲音劃破平靜。
「在。」端木初雲輕輕地應著,她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寧靜。
「雲兒知道大皇兄為什麼這麼疼愛盈盈郡主嗎?」
連成謹煜睜開眼睛,淡淡地說著,他的目光平視著前方無限的藍天和柔軟的白雲,找不到焦點。
「因為盈盈長得像他曾經愛過的一個人嗎?」
端木初雲輕輕地問。
連成謹華曾經有個青梅竹馬的愛人,她是沐將軍之女,沐藍衣的姐姐,比他小四歲,她的母親乃大皇子生母宜妃的胞妹,經常走動,所以連成謹華幾乎是看著那女孩長大的,據說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爹娘,而是叫「謹華哥哥」……
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會毫無疑問地成為大皇子的嫡妻,孰料沐姑娘福薄,在她十三歲那年染病香消玉殞……
據說連成謹華痛不欲生,曾經一蹶不振,幸虧宜妃多方開導才漸漸好起來!而他府裡的姬妾無一不長得跟沐藍衣有幾分想像,而那最受寵的酈夫人更是像足了七分……
「沒想到我的雲兒雖然一直在峨眉山,卻對我們連成帝國內幕消息如此清楚,怕是即使是我連成帝國皇室中人,也未必比得上你吧……」
他的聲音淡淡的,輕輕的,但是一字一句地敲在端木初雲的心頭,那麼地重……
端木初雲頓時渾身激靈,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剛他為什麼會突然停下來看著她了!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平日裡就講話講到關鍵時刻頓住的習慣,而是因為……他是在試探她……
端木初雲突然覺得心中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打了一下一般——她一直以為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完完全全可以開誠佈公,有話直說了,可是……他卻依然採取了這樣的方式……
她的心莫名地難受,一時之間,只覺得金黃的陽光也沒有那麼暖和了——雖然一直都知道他對人防心很重,一直都知道要走進他內心深處很難……
但是,她以為至少,自己和他之間有一個叫「愛」的東西,因為這個「愛」,她在他心裡多多少少會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
可是,她卻沒想到他把一切都分得那麼清楚……大概在他的心裡,「愛」僅僅是「愛」,與其他無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