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嵐是一個極度有主見的男人。
他還記得,父皇駕崩那日,他只有八歲。
天澈王朝的規矩是兄亡弟繼,父皇駕崩,理所應當是皇叔繼位,可是偏偏父皇留下遺詔,傳位給還是皇子的自己,破壞了祖制。群臣急諫,他被逼的束手無策,是墨止嵐,他放棄爭位,站在自己面前,以臣子之禮單膝跪地,灼灼對他發下誓言,要保他帝位,保他安然……
那時候起他便知道,墨止嵐的果決,一生如此。他也知道,這天澈的江山,必然會交給他,只有墨止嵐,才能掌握天下。
十幾年來,墨止嵐為他出生入死,為他穩定朝堂,為他鞏固社稷。對皇叔,他是沒有保留的信任,他們叔侄攜手天下,必將名垂古今。
是的,他一直這樣認為……直到五年前……
風汐紫,這個生於江南,養在商賈之家的女子,她的出現,令他感到了惶恐。若只是尋常女子也就罷了,偏偏她是以財力稱霸的風家繼承人。她的手段心機早已經不是他可以指控的,而皇叔那顆只裝了天澈王朝的心,從此多了一個風汐紫……
墨止嵐低下頭,卷長的睫毛下眸光閃爍,平靜的說道:「五年前,臣對她便已經一往情深,之所以放棄,不是因為不愛,也不是因為愛的不夠深,而是臣相信她。五年來,臣為陛下鞠躬盡瘁,只是為了要令陛下坐穩江山。如今天下承平,紫兒也等了臣五年,臣,絕不會再讓她等下去。」
明明嘴裡喊著罵他的話,心裡卻萬分在意他,風汐紫將口是心非這四個徹底執行。
可,事實上,她對他從沒有說過不愛,就算是被他算計逼迫,她也不曾說過。也許,在紫兒心中,始終是不信他,疑他、猜他、怨他……
五年,對一個女子來說,五年的時間太長,他再不收攏臂膀,紫兒也許會飛走,再也不回頭。
風汐紫並不知道墨止嵐和墨南痕談了什麼,但是她卻已經猜到幾分。
墨止嵐,這個男人在她心裡到底什麼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夜風,從開啟的窗子吹進來,拂開了垂掛在輕紗,也吹散了坐在輕紗後,風汐紫的青絲。
輕輕梳著頭髮,風汐紫看著鏡子裡自己。
粉唇香腮,美眸月眉,瑤鼻纖巧,淺笑嫣然……這張臉她看了五年,怎麼看怎麼覺得上天太厚待她了。
哎,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要上一世自己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也不想要這張禍國殃民的臉。
垂了眸子,她輕輕歎氣——「怎麼,紫兒也有憂愁的時候?」
手指一頓,風汐紫狀似尋常的梳理著秀髮,「如果不是被陛下又削尊位又刺死,或許我現在也不會憂愁。」
墨止嵐掀開紗簾,看著風汐紫一身素紗寢衣,髮髻早已經散開,烏黑的秀髮如泉般鋪散而落,長及腰際,如墨似幻。
「對紫兒來說,陛下的威脅本來可以不理會的,不是嗎?」似問非問的輕輕一笑,他伸手接過她的梳子,開始為她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