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說的只有這些……」第三部隊,後方正在休養的克萊爾無心的和路卡斯提及了關於狄克的過去,將他背負的東西毫不保留的抖落了出來,但是……狄克本人在過去和克萊爾說的時候就沒有說關於教會『製造』修士修女的方法的內容……。路卡斯呆呆的聽完,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緊握起來:「……大師傅、真的有很努力啊……一直一直都在追著妹妹,希望給自己過去的過錯畫上圓滿的句號……即使那個句號會讓大師傅痛苦萬分……真的是很堅強的人。」「啊……的確。」這一點、克萊爾從最初和狄克在一起的時候就再明白不過了,那個有擔當的、已經成長了的男人,在為年少時犯下的罪孽贖罪,他希望……在妹妹的意識完全被吞噬之前可以拯救她,讓她從殺戮中解放,因為那個孩子只是被眼前的憤恨埋住了雙眼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鮮血淋漓……這點、和最初的狄克一樣。就像為了不讓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轍,秉持著對過去的懺悔,那個男人無畏的行走到了現在。所以……即使克萊爾明白也許來不及,也想要努力一下,希望可以幫到那個男人,自己無法阻止他前進、但是少有的……也想自私的讓他不會再前進路上死去,克萊爾害怕狄剋死掉,明明迄今為止都見證了那麼多的死亡……至於原因、克萊爾很明白。——「吶,路卡斯……。」她輕聲呼喊身邊那個還沉浸在悲傷氣氛中的少年,路卡斯抬起頭然後看到克萊爾的表情、他呆然了。那是一種他許久沒有見過的,悲傷的神情,並非眉頭緊蹙並非淚水縱橫並非咬牙切齒,就是那樣淡然中帶一些微乎其微的苦澀,那種讓人不禁心頭一酸的神情——記憶中,上一次露出的時候,是大姐大的真實身份暴露給了自己,想要轉身離開時的那種表情。對於平時幾乎完全面癱狀態的克萊爾來說,那已經是不能超越的悲傷了罷。「你知道,失去光明的感覺嗎。」「!」那是略帶哭腔的、曾經沉穩冷冽的克萊爾的聲音。黑色的髮絲像是在微微抖動,克萊爾側過臉頰直視路卡斯那淡紫色的雙眼,然後像是強迫性的露出了微笑,那種苦笑讓路卡斯心底一揪:「——我啊,曾經用這雙手親手湮滅了我的光明。」曾經的克萊爾,殺死了自己唯一的摯愛,她的父親一般的人物,克勞斯凡蘭斯,那個純粹的愛著克萊爾願意奉獻一切、那個想要保護克萊爾希望的即使是偽裝的純白世界的人。那種痛苦和罪惡感,至今也在折磨著克萊爾,但也許正是因為路卡斯的出現,才讓她可以得到救贖到說出那樣不堪的過去:「所以即使是這樣罪惡的我,也想要努力保護住自己現在的光輝,狄克……他曾經讓我張開雙眼去目睹這個世界的種種,無論是醜惡的還是稀有的美好……他都讓我一一體會,可以這麼說、他讓我在無盡黑暗裡再次找到了進路上的一盞燈……所以啊……」所以啊……。「即使現在我已經開始朝著完全的光明前進了,那一盞燈,還是不想讓他滅掉啊……。」說著,克萊爾深深低下了頭,現在那沒有精神的身姿讓路卡斯倍感憐惜,暫時摒棄掉了害羞,像克萊爾安慰自己一般,他輕輕的伸手擁住了那比他嬌小許多的大姐大,臉頰輕輕蹭到那散發清香的柔順的黑髮,也許有些逾越……但他還是用手摸了摸克萊爾的頭,路卡斯僅僅允許自己做一次這種事情……。用溫柔的,如春風一般的聲音,路卡斯苦笑著,強忍住想要哭泣的衝動,安慰那個即使沒有流淚、卻百般痛苦的自己的愛人:「……我明白,我明白的,所以……一起努力吧,一起去找大師傅,好嗎?」明白……明白……路卡斯明白,他一直都很明白,作為克萊爾的理解者、真正意義上他也很清楚克萊爾的痛苦,『因為……光明那種東西。』那雙紫色的眼睛微微暗淡下來,『……失去過很多次、所以……很明白啊。』他淡淡的想。就那樣依偎在路卡斯懷裡不做聲好久,終於平靜下來,克萊爾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唰的一下從路卡斯的雙手裡掙脫,也突然後知後覺的感到羞恥,下意識本能性的想拿刀揍暈眼前的白癡以平息自個兒的害羞——,不過這次武器早就放在帳篷的一角根本拿不到,克萊爾僵硬的活動了一下指關節默不作聲。此女屬於無口面癱但意外純情型,萬一感到羞恥就會突然暴嬌、下意識暴揍讓她感到害羞的來源。傻兮兮的笑著的某犬卻完全沒注意到他可怕的女朋友那糾結的心理變化。「咳咳。」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克萊爾乾咳了兩聲,「總、總之,現在差不多身體也恢復了許多,再不去的話恐怕敵人都要攻到這兒來了……整理整理出發了。」該面對的一定要面對,克萊爾知道只有自己可以對付那個尤利亞、即使具體的方法還沒把握到。路卡斯『哦!』的精神的應聲,然後開始手忙腳亂的幫克萊爾拿靴子,主動想幫她穿鞋卻被克萊爾毅然阻止…,路卡斯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反而感覺不到什麼叫不好意思。一番折騰,克萊爾輕撫胸口的傷,大體可以活動了,肺部供養也還良好,背好自己的黑刃巨劍,即使身負重傷……這個女性卻從未選擇逃避和低頭,她從來都是不屈的昂揚起那美麗的容顏,凜然的活下去。滿是熱氣蒸騰的醫護帳裡進進出出無數哭爹喊娘的傷員,抬出抬進無數的單架,搬進搬出不盡的醫療用具,這裡各種氣味兒混雜,這裡各種聲音嘈雜,只有一個不符合這有些髒亂地方的人徒步走出,克萊爾凡蘭斯,這次決定認真的對決尤利亞。而路卡斯也跟在她的後面,雖然實力確實不敵尤利亞也比不過克萊爾,但他也會努力做自己能做的,盡力輔助克萊爾,有些無力……但他也很識大體,其實、比起必須輔佐克萊爾的事實,讓他最不甘心的反而是自己無法打敗敵人,讓克萊爾再次上戰場,一想起這個……他的心就會扭曲般的劇烈疼痛。剛走出帳子,克萊爾就撞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容,不禁的腳步一頓,跟在後面的路卡斯也差一點沒撞到克萊爾的背,好奇的探出頭。站在不斷流動奔跑的人流中的,是一個孩子。純白的衣衫,美麗的白襖,在其中黑色柔順的發和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向克萊爾他們,這個長得頗為可人的孩子,就是被安置在後方的艾米爾。「啊,艾米爾!」路卡斯有些驚訝,「站在這裡太危險了啦!趕緊去找醫務人員的大媽去!這裡人到處跑來跑去的撞到就不好了!」說著開始想要推著艾米爾趕緊離開。但是孩子只是微笑著搖搖頭:「大媽的話,因為後方很亂所以就去幫大家的忙了……我呆在別的帳篷裡很無聊就出來看看而已~不過!能看見克萊爾姐姐真的太高興了~」說著竟然靈活的繞開路卡斯的雙臂朝克萊爾撲去,路卡斯一鼓臉『啊啊~』的叫出聲。看著展開粘人攻勢的孩子,克萊爾的心微微一軟,但是、現在也並不是寵溺他的時候,也許有些委屈了艾米爾,但是克萊爾這次還是選擇拒絕那孩子的好意:「艾米爾,現在克萊爾姐姐有事必須前進,所以乖乖的呆在人少的帳篷裡,我們會來接你的,好嗎?」「誒?克萊爾姐姐有事?」「啊……沒錯。」「……是……很危險的事嗎?克萊爾姐姐會受傷嗎?」面對那樣純粹的提問和擔心,克萊爾無法否定,但是她能做的就是給這個孩子安心感:「不過,相信克萊爾姐姐,我們一定可以回來接你的。」「是這樣啊……。」也許孩子的內心也隱約懵懂的明白一些道理,懂事的艾米爾大大的點點頭,「——好的!我會等克萊爾姐姐回來的~一定沒有關係的,因為……克萊爾姐姐很厲害嘛!」那種堅信,像是對什麼深處的不可知的東西的完全信任。對這個孩子抱有歉意,因為克萊爾那時候無法把他放在沒有孤兒院的城市裡只好帶到戰場,先不說是否會讓他也面臨險境,光是這樣讓他留守讓他擔心就已經夠殘酷的了……不過,自己能做的也就是為了讓這大陸千千萬萬的孩童可以從這種心情中解放不是嗎。「啊!一定會回來的!約定好了!」路卡斯也笑嘻嘻的樣子:「沒事的!我會保護大姐大的!」「誒~」艾米爾小小的歎息,「可是路卡斯沒有克萊爾姐姐厲害呢…………」那貌似不是壞心、傷人就傷在那孩子是純粹的說出內心真實的話語。某犬立馬受打擊max:「誒……!啊,啊不要那樣說啦~~」「但是……是真的啊。」「所·以·說!艾米爾其實很喜歡打擊人嗎~~!」那倆孩子級別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克萊爾默默的露出微笑,然後這一次,就該做個決斷了。最後在艾米爾的目送下,克萊爾和路卡斯二人奔赴戰場最前線,尋找那個清麗的身影。而在身後目送他們的孩子,僅僅只是視線緊跟克萊爾的後背然後喃喃的、喃喃的在重複著什麼:「……說好了,一定要回來哦……」說好了……一定要、回來,回到——……戰場最前方,尤利亞繼續捻著藍色的花朵哼著小曲持著那把精緻的小刀前進著,一旦揮刀,那看不見的牆壁就迅速擴大,將週身一切敵人全部彈開擊飛,方圓幾百米瞬間就空無一人,接下來又要往前走很久才能看見人來著……她愉悅的想,並在心底計算著、那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因為如果是那孩子的話,一定會選擇回來認真面對一切的吧——然而往前行了幾步,出現在地平線上的、黑色凜然的身影讓一瞬有些驚訝的尤利亞停下腳步,然後笑著感歎道:「——啊,來了。」克萊爾頂著狂風,蒼白的冬日陽光下,凍土之上她來了,路卡斯也一起,不知怎麼的他的神情有些嚴肅不可解,說到底、跟來,也許他沒辦法做什麼但他很擔心克萊爾。終於克萊爾來到了尤利亞面前,已經差不多瞭解了敵人的能力,她這次決定不再魯莽的強做突破,自己也無法再使出那樣迅捷的步法了,自己身體狀況也不大好,所以這次必須速戰速決。沒有多說什麼,克萊爾遠遠的喊道:「——這次,就讓這一切結束吧。」說不定是最後一擊了。不能讓尤利亞再前進威脅到羅伊,自己……也還想去拯救一下那個大叔,讓他可以活著回來,讓他可以再次和自己一起喝個酒,如果可能的話……喝酒的場所狄克選擇去滿是女人的香水場也無妨了。「路卡斯。」來的時候考慮了很多的克萊爾簡短的說明了一下自己的選擇,「也許是個冒險的方法,但我覺得能對抗那個碎片之刃的只有同為該隱劍之碎片的這個。」她從手中摸出那把酷似十字架的刀,斬斷一切的·戴德,「但是我並非正當持有,能使用這個大概因為我的身份,所以這一次我決定一搏……既然是因為我的身份才能使用,那麼就乾脆完全的讓能力暴露出、也許能發揮出這把刀的力量。」「!」完全讓能力暴露出……?路卡斯瞬間明白了克萊爾的意圖,但是……那樣會讓克萊爾受傷,明明已經決定不會再讓大姐大冒險……一旦頭腦裡迴盪起那個時候克萊爾對自己說的話他都會感到視線一片模糊……她說,萬一自己變成了墮落者、希望路卡斯可以殺了她。看出路卡斯的猶豫,但是克萊爾心意已決,既然這是唯一的方法……她只能殘酷的再次催促道:「路卡斯,拜託了。」痛苦……悲痛、但是路卡斯選擇了隱忍,他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那麼我要做什麼才好?」「……拖延時間,即使是一秒也好,讓我有機會解放力量,找到最適當的時機看能否打破那個『盾』。」「我知道了。」和,怎麼看都無法並列排在一起,這是最原始的矛盾。但是,利刃和堅盾的對決也要看使用者的力量,萬一是市井的小販和武才頗深的血獵二人各持利器對抗,那麼即使是再怎麼平等的裝備還是會分出個勝負的。出於那種不能確信的想法,克萊爾決定一搏,如果是以自己純血的身份——去與尤利亞抗衡的話?即使手裡的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許也能發揮巨大的力量也說不定?也許有辦法擊破那『盾』也說不定。遠方的尤利亞笑笑,「既然決定是最後一擊了,那我就成全你吧~來接受,天使的尤利亞的愛心一擊吧~~」說著,她高高舉起手中的小刀,笑容游刃有餘的揮下——一股彷彿不可抵抗的氣流衝撞而來,克萊爾一瞬感到頭暈目眩,但是容不得她適應,那飛速擴大的盾正以不可逆轉的氣勢襲來,那種力量流動的量、比開始尤利亞使出的每一擊都還要可怕,這也許就是尤利亞對挑戰者的尊重,用自己的全力來回饋。「路卡斯……!!」克萊爾一聲令下,即使知道自己無法阻止路卡斯還是全力向前幾大步然後橫過白珵的大刀,一剎刀與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相撞冒出火花無數,路卡斯只感覺自己被什麼巨力給推撞開,但是身後就是克萊爾,他不能放手,抱著必死的信念,那雙眼眸再次被什麼激烈的情感染上一層紅黑色——他一聲大吼用盡全力抵禦著。遠處的尤利亞突然間驚愕了一下,手中的刀……竟然在微微顫抖,盾還在擴展,但是明顯的緩慢起來,一開始就發覺那個少年的潛力,沒想到可以可怕到這等地步,『不愧是那孩子……帶著的東西也真讓人害怕。』想著,她笑著加重手中往下揮去的刀柄的力量。也就是路卡斯竭盡全力阻擋住盾的那一刻。克萊爾在心底什麼地方,像是靈魂的深處積聚起一股力量,並向那被鎖住的大門的其中一把鎖狠狠撞擊而去。然後,下一瞬,那從門的縫隙裡湧出來的純白的激流徹底染上她的身心她的靈魂。完全無暇的純白染上了那黑色的長髮,猩紅的色彩漫上雙眸,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氣息瞬間侵滿整個空間,路卡斯一瞬間有些分神側面再次看到那美麗的身姿——驚艷之餘、心裡再次感到想哭的程度,疼痛。而目睹這一切變化的尤利亞只是毫無意外的笑笑,就像最初就預料到一般,露出深不可解的笑容,她一個人輕聲感歎道:「——啊,果然很美呢……克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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