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夜過去,黎明到來。
雨後的天空,一如洗過那般潔淨,天邊甚至出現了彩虹,那麼炫目,那麼美麗。
只是,彩虹再美麗,也終究是短暫的。
正如昨夜的夢,再旖旎,也終究是要醒來。
狹小的房間裡,空氣中散逸著淡淡的甜膩氣息,那張寂寞了十年的雙人床上,終於躺著它原來的一對主人。
薄荷靜靜地醒來,無需睜開眼睛,就知道身畔溫暖的氣息屬於誰。
她瘋了。
明明該拒絕他、遠離他的。
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也吵醒正在好眠的男人。
她連忙調整呼吸的頻率,繼續假寐。
儘管只是幾個小時,但關守恆感覺這是他這十年來睡的最好的一次,但擾人的鈴聲迫使他睜開眼睛。
他看到枕畔的女人依舊睡著,像個乖巧的孩子。
這是他們分別重逢後,他第一次見她這麼安靜,這麼安靜地在他身邊。
望著她美麗的睡顏,過去那些相愛過的甜蜜,再次湧上心頭,讓他想就這麼持續下去,持續一輩子。
只是,手機鈴聲大作,擾得人煩不勝煩。
他眷戀不捨地起身,到床下撿起自己隨意丟棄的衣褲,在口袋裡翻出響個不停的手機。
為了不吵醒她,他走出去接聽,聲音刻意壓低,但房間裡假寐的女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方局長……嗯,您說……」
方局長!
薄荷的心暗暗一沉。
消息還真快!
想必是他昨天陪她一起去監獄醫院的事情已經傳到方局長耳朵裡了。
「是嗎?我還不清楚,我馬上就過去……好,我知道,我會解決的……」
他遇到問題了!或者說,是麻煩!
他們只是一起去了一趟監獄醫院而已,他的問題就接踵而來。
所以,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眼睛仍舊是沒有睜開,反而是更用力地閉了閉,似乎是忍去什麼,又深呼吸了下,然後才慢慢、慢慢地醒來。
枕畔他殘留的溫度還在,她微微屏息,不讓自己再沉浸在那股溫暖當中,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拉開窗簾,推開窗,散去那股激情的餘韻味道。
她怔怔地望著天邊的彩虹,眼睜睜地瞧著它由精彩轉為黯淡,最後徹底地消失不見。
不知道是不是窗邊有風的關係,她感覺到些許涼意,下意識地抱住肩膀。
可是,身後更溫暖的一雙手臂,緊緊地擁住了她。
「怎麼起來了?」溫柔的男聲拂動在她的耳畔。
她的背脊努力挺直,忍住內心的震顫,隔開他的親近,回頭給予冷淡的語氣,「天亮了。」
天亮了,說再見。
他一顆熱熱的心,瞬間冷卻了幾分,沉默了片刻,才又緩緩開口,聲音極低,語速極慢,似乎刻意壓制著什麼。
「你在趕我走嗎?」
「……慢走不送。」她狠心地說道。
她的冷漠,點燃了他的怒火。
「你當昨晚是什麼?」他按住她的雙肩,巧力扳過她的身子,目光惱恨地盯住她。
她沒有掙扎,語言的回擊卻是更強大的,「我後悔了。」
後悔讓自己的心再碎一次,更後悔又傷他一次。
後悔了?
短短三個字,卻令他整個人頓時從頭涼到腳,彷彿兜頭被淋了一盆冷水。
昨晚的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她青澀的身子一如當年,就算他不是身經百戰,但他也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這十年間,她沒有接受過任何別的男人,難道這不是意味著她還忘不了他嗎?
可是一起床,她就毫不留情地告訴他,她後悔了?
她為什麼後悔?為了誰而後悔?
「你就那麼喜歡他?」他嫉恨地問道。
他?
他莫名其妙的問話,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
她的茫然被他全然看在眼裡,他愈加憤怒地問道,「既然你這麼多年一直還是一個人,那為什麼還要對我說後悔?」
她終於知道他在說什麼了,原來他以為,她是因為卓溪或是別的男人才拒絕他。
「跟別人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關守恆,我不需要你的負責。」
「我不是因為責任!」
「不是嗎?」她微微揚起下頜,注視著他的眼睛,堅定不移地問道,「難道你不是因為可憐我,才決定放下對我的恨嗎?難道不是因為同情我,才又親手為我下廚,想哄我開心嗎?難道不是因為昨晚暴雨讓你想起從前,你會那麼衝動嗎?」
他的心弦微微一顫,他承認,她說對了一部分,但只是一部分,他自己很清楚,那不僅僅是因為責任!
「關守恆,你自己說過的,好聚好散,記得嗎?」
是的,他說過,可是他沒有想到昨晚會失控。
他不可能在跟她度過一夜後,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而且昨晚並非他強迫她!
她悵然歎息,「好吧,我承認,我也要負一定的責任,那就當做我們都觸景生情了吧,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尋求對方的安慰而已,那不代表什麼!」
「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關守恆,你真的不必有任何負擔,只是一夜而已,別說我們曾經是夫妻,就算是第一天認識的男女,在現在這個社會,不知道對方名字都可以一起去酒店的,你真的不必想太多,而且……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連避孕藥也不用吃,我是絕對不會懷孕的,以前我沒能給你孩子,以後也不會的。」
孩子!
又是孩子!
他都不想再提的問題,為什麼她非要再提?
「關守恆,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做同事,甚至是朋友;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以後就當做是陌生人。總而言之,我們不可能破鏡重圓,我們都很清楚,以前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也一樣,只不過位置互換了,而我沒有你當年的勇氣,所以不想高攀你,你也不至於悲哀到來吃回頭草。」
悲哀?
是啊,真是很悲哀。
他怎麼會悲哀到這個地步?會心疼她這麼無情的女人!
「好,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走!」他用力推開她,摔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