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東郡提刑司大牢,獄層大破,三名重黑刑犯逃脫……
世上永沒有不透風的牆,儘管夏拙將獄層被破的消息死死掌控在手中,但一些不脛而走的小道消息還是讓整個青東郡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沒有人不清楚,提刑司黑牢,連螞蟻都爬不進的獄層中關押著何等的重量級人犯。
清晨,夏族藏書閣。
二樓的陰影處,一張黃木椅還在,黃木椅上的那個老頭子也還在,枯老的老者身旁站著一個赤著雙腳,彷彿永遠感受不到寒冷的中年,中年是夏拙。
老者瞇著褐色的老眸,目光在整個藏書閣不斷的環視,彷彿這些書籍都是他的命根子,誰若是敢動,那必須得跟老頭子先拚命才行。夏拙就這樣默默的看著,似乎對老者的目光顯得很是感激,藏書閣內沒有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的目光移向了夏拙,像是現在才記起眼前有個人,有個夏族的掌權人。老者很不善於表達,語氣中的聲音都顯得格外生硬,一時間,氣氛陷入了空段才慢條斯理道:
「對於這件事,我很抱歉!」
夏拙原本低著頭,此刻抬了起來看著老者,目光很認真。
「能越過你,還能無聲無息的打破黑鈺石土的獄牆,這便已經不在你我能夠處理的範疇,這些年,你閉關休毒禪為夏族付出的太多,我一直都未來得及道聲感謝!」
夏拙聲音低沉,那聲已經湧到喉嚨的『謝』字,蘊藏了良久,仍是沒有吐露出來。
他很清楚老者的稟xing,有些東西心裡知道就好,說出來未必是更好的選擇。
「呵呵!」老者突然貌似很開心,頭頂那稀疏的白髮因笑意而顫抖著,不知是自娛此刻自己那稍有些沉重的心情,還是開心夏拙未吐出的謝字,至少臉上的笑容很真誠道:「這是老夫我欠你的,能夠讓我覺得有還你一些所欠的東西,足矣。」
「不過…這次的事情,你可得做好充足的準備!」話鋒一轉,老者的臉色,逐漸被凝重所取代。
夏拙歎道:「今日傳來消息,白石鎮死了三十人,其所有死屍統統都不見了右耳!」
稀疏老者雙目猛睜,疑道:「這件事情,難道需要你去處理?」
默然的搖了搖頭,夏拙像是放下了一塊沉重的包袱,威嚴的臉色頓然寫滿輕鬆道:「我曾記得這樣一句老話——當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時,有一個看風景的人正在窗戶旁看著你。我佔著這一個位置快二十年了,總有那麼一些人不甘心,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老者無言,他深知能掌青東郡這重郡之地不易,況且還堅持常年如ri二十年!
「變天的這一刻,終於來了!」
藏書閣的兩人各有心事,盯著房間內的橫樑,突然覺得,這間年代久遠的重要書閣,似乎要倒塌了一般!
其實,他們沒有察覺到,這並不是房梁的問題,只是他們的眼睛或者說心態開始晃動罷了!
……
……
夏言臥房內。
水池內青綠的池水再次變得透明,夏言慵懶的躺在池邊,看上去很輕鬆。他臉上蒙上了一層熱騰騰的蒸汽,在暗黑的浴室下滲出了潮紅,不知是汗水還是池水順著他的衣背,順著因打濕而顯得烏黑的髮梢滴了下來。
夏言睜大著明亮的雙眸瞪著屋頂,許久都不曾動彈一分,少年本來顯得乾枯的身子,此刻像是充滿了空氣,線條呈現出一絲飽滿的狀態,或許再過幾十次甚至上百次,他的身軀才會出現比較明顯的變化。
其實保持身軀的靜止並不僅僅是代表著累,而是他渾身上下的每處肌肉,每個纖維細胞都被酸痛的感覺佔據著,身軀內的每一條筋脈都彷彿在呼吸,碰撞,摩擦。
就像金屬與金屬的摩擦,產生令人牙酸並且難以忍受的痛苦。
幾天時間,夏言已經經過三次的藥池浸泡,每次浸泡雖然都會帶給他一絲身體的變動,但每次他都要經歷那般生死轉變的痛苦折磨。
……
換上了一件乾淨滿是芬香的長袍,恢復神智的夏言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躺在了椅子上,雖然身心俱累,但他臉色紅潤了許多,呈現出了健康的神色。
「砰砰砰……」
短暫而平緩的敲門聲響起,室內的夏言微微咋舌,暗道如今身子的感知真是降到了極點,門外來人都事先沒有感應到,若是仇人刺殺自己,那便真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經歷過一世,夏言對萬事都持有謹慎的態度,也正是這些態度,讓他前世一次又一次的逃過了許多仇家的追殺,所以他絲毫不認為此刻腦海中的反應過於緊繃。
起身打開房門,門外是一張滿是油污,木訥卻認真的小臉,此人的手上常年如一ri的端著一碗藥,藥離碗弦僅公分之遙,這彷彿已經形成了他的標誌性形象,來人當然就是低價奴僕中的龔長青。
他本來只是一位小人物,按道理不應該常常在各處露臉,但他做事的認真得到了一致的欣賞,所以夏言即使知道以前那碗裡只是藥,他仍舊不以為意。
夏言邀請龔長青進屋,但後者只是倔強的搖了搖頭,事實上,自那次進入夏言臥房看見了自己胞妹與夏言那尷尬的一幕後,他便再也沒有踏入過……
「這幾日,夏族內好像出了事情?」
夏言也不勉強,突然想到了什麼,接過藥碗的同時,向面前的少年問道。
這幾日他雖然很少出門戶,但偶爾出門購藥材的同時,也聽到了一些這幾日關於夏族的風聲,他本想多打聽幾句,但每每至關鍵處時,人們似乎害怕些什麼,忌口不言。
龔長青吶吶的點了點頭,並不感到那廢物少爺怎麼突然關心家族大事而驚奇,只是老實的輕聲『嗯!』了一個字。
「你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麼?」夏言不知疲倦的追問道,狂熱的眼眸中是不加掩飾的好奇。
龔長青抬頭看了一眼夏言,心裡想著今天發了神經病的少爺何時才會讓自己回去,本本分分的搖了搖頭,就像他只會本本分分的做事一般。
夏言大感無趣,摸了摸鼻子,無奈道:「你回去休息吧!」
龔長青頓然長出一口氣,也不做任何表示,便像躲避瘟神一般,比來時更加快速的離去。
「我就這麼討人厭麼?」
夏言朝著藥碗內自己的頭像倒影質問道,但回答他的只有茫茫的空氣,因此顯得更加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