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兩夜,池水已經冰冷,空氣也漸漸恢復了正常,只有池邊那原本鮮紅的花朵與翠綠的草葉,早已枯萎漸逝生命方能證明原先的那一幕何等震撼人心。
時間能干涉萬物生命的脈搏,空間也能干涉,現如今沉睡之中的夏言居然也能……
人能和時間、空間相提並論,這儼然已經超出了世人的理解範圍。
均勻的呼吸慢慢的變得有力,夏言那乾枯的身體多了一絲紅潤的血色,乾瘦的臉上那永遠病態的蒼白像喝了酒,散發出了蓬勃的生機,就連那分叉發黃的長髮都褪下了一層乾燥的粉末,像殼裡的雞蛋,水潤飽滿。
睫毛顫了顫,一股強大的疲倦感瀰漫夏言全身,眼眸無力又極為吃力的睜開了一條縫,一道光線瞬間透過眼眸映入瞳孔,讓他的整個身子都是一震。
力氣逐漸恢復,夏言吃力的爬了起來,然後又吃力的穿上繁瑣的衣物,這本應該是件輕鬆並且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在此刻,他做起來卻是比做著某種劇烈運動還累。
這累,部分是來自身體,更多的是來自於心底。
體內,那雜亂的經脈已經比兩日前擴寬了整整一倍之多,如果說原先的經脈是小溪,那此刻就是江河,這藥性補體竟然這樣神奇。
「咦!這是?」
察覺到體內兩尊元嬰間那淡淡、虛無實質相介的漩渦,夏言一陣茫然,但隨即便欣喜若狂。
「這是氣旋,這就是氣武道的氣旋…」
「凝聚成了氣旋,那便真正的踏入了氣武道!」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那本《氣旋指引》的書籍,此刻體內的那股現象與書籍中的所述,一模一樣。感受到填補了些許空虛的身體,又發現自己在無意間凝聚成了氣旋,夏言心底的竊喜,那是怎樣都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可笑,父親還用那君父大人的預言,預言我永世無法踏入氣武道,成就一名真正的武者!」
「君父大人,哼…別人敬你畏你,我可不在乎你!」
想起那日夏族外、夏拙的一番言語,夏言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夾著那對君父大人淡淡的不屑於與嘲諷。
他夏言,永遠只信自己。天地都無法讓他真正的敬畏起來。
「不,不對,氣旋還沒有完全成型,好像還差著一股什麼?」
突然,夏言的眉頭一皺,氣旋在虛實中不斷變幻,給他一種無法確定的感覺,或許,下一刻體內的氣旋便會因為某種變化突然消失。
氣旋,卻只凝聚了一半…這個說法,更為新鮮。
凝聚氣旋,要麼一氣呵成;要麼就失敗,氣體潰散,待三年後有再次凝聚的條件,便可以再行嘗試。
然而,像夏言這般只凝聚成了一半氣旋的事情,倒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不過,夏言不懼,連靈魂破碎虛空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體內擁有兩尊元嬰的詭譎事情都能夠發生,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恐懼?
望著池水中的倒影,看著那副重新泛著活力,充斥著無盡生命力且煥然一新的身軀,夏言極為滿意的笑了,聲音如銅鐘般渾厚,昭示著他無比暢快的心情。
心情暢快,念頭也便會同樣暢快!
「嗯?夏府又來客人了?」
突然,夏言的眉頭一挑,身體的變化以及氣旋的半凝聚,讓他對空氣的敏感度都提高、昇華了幾個層次。
感知內,十幾個陌生人來到了夏族,並且引起了一些不小的騷動。
「來了……」
夏言一笑,頓然知道了來人是誰。具體來說知道是誰,卻又不知道這些人應該是誰,這番矛盾的表述,就連夏言自己都感到頭疼。
……
……
夏族門戶大開,首先當前的,便是赤著雙腳身穿布衣的中年,正是夏拙的族長。夏拙的後面是身穿黑色管家服的烏家管,烏家管身旁是一名白鬚高瘦的中年。
白鬚中年的額頭很寬,鼻孔很粗大,若是分開來看會顯得極為怪異,但當聚集在一起之後卻是那般和諧,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他是夏族的外院家管,是擁有與烏家管同等權利的王大家管。
夏族的核心人物幾乎全部出動,三人的身後是一排排奴役侍女。大廳至大門處的主幹道上,鋪上了一條極長極暗的紅地毯。
這顯然是在迎接一位人物,能夠讓青東郡提刑司大人親自迎接的人物,這就算是在自貢府府內,也僅有那麼幾位,屈指可數。
侍女和奴僕都小心翼翼,偶爾幾句低聲、幾乎不可聞的交談,也是關於這位能夠讓族長親自迎接的人物的話題。
天氣逐漸燥熱,大門旁的兩顆柳樹依舊垂青,門口兩座巨大威嚴的石獅彷彿不知疲倦的割據一方,門外的大道罕見人影,這不由的讓夏拙身後的王大家管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並不是表示他沒有耐心,而是在不滿,對方在知道夏族族長親自迎接的情況下,為何腳程還這樣慢。
是故意,還是無意……
隨著時間流逝,所有人都面露不耐之色,開始微微騷動起來,唯有最前方的夏拙赤著雙腳,腳趾如雕塑般穩穩貼著地面,紋絲不動。
他雙眼洞穿道路上的那抹虛無,神魂俱現,慢慢宛如雕刻的嘴角微微扯動,盈現出一股淡淡的罕見笑意,瞬間令夏族內的所有人都震動不已。
嚴肅古板的夏拙居然笑了,這樣的感覺,絲毫不亞於夏言能夠凝聚氣旋那般震動。
大道的盡頭,出現了一隊人影,大約十幾人,抬著一頂遮陽攆轎,雪白攆轎彷彿不沾煙塵,潔白無瑕。
攆轎的上方坐著兩人,一人是身著白紗衣裙,頭戴白色斗篷的女子,女子面貌被斗篷所掩蓋,僅留下若干披於纖瘦雙肩的青絲。
女子雖面不可見,但單單是那股妙曼的身材,便令夏族的眾多奴役心底浮想聯翩,當然,那也只有在心底想想罷了,就算真的給他們一絲機會,或許他們都不敢有任何舉動。
地位的差距,也導致了信心和底氣的不足。
女子身旁是一名鶴發面如樹皮的干皺老嫗,老嫗穿著隨意,身材矮小若如侏儒,但身上留露出的那絲淡淡陰森氣息,卻是令所有人都感受道一股淡淡的壓迫恐懼感。
其後剩下的則是十幾名黑衣護衛,都是深藏不露的氣武道高手。
「小姐,夏族族長居然親自迎接,看來倒也有幾分悔意!」
攆轎上,老嫗見到面前那如盤龍虎踞的夏族府邸,和大門處的若干人等,目光無波動,聲音淡淡的說道。
「哼,我家族的所受的嘲諷豈是他夏拙這些小動作便能抵消的,待我進入夏族之後,一定要為我族討回公道!」
白紗女子聲音傲然,冷冽的猶如冰泉雪山的溫度,泛起絲絲的寒意。
「咦……」
冷冽的聲音剛落下,隨即一道驚疑聲頓時再次從她嘴裡發出,好聽的聲音也頓時略有起伏,轉頭望去,目光所觸及之處是夏族一個普通的側門,側門上是一副平凡的拓本。
令她驚疑的便正是那副拓本,或者說那副拓本上的字。
字猶龍蛇,如塗抹般隨意。但那斧釗刀刻墨痕,筆枝末節的細微之處都給人一種深入人心的頓悟感,這種感覺,彷彿天意都無法抹去。
因此,女子剛開始略一驚疑,隨即俏臉上的表情愈加凝重。
「據說,那副拓本的主人,是夏族夏言所書!」
老嫗的表情也有些不正常,隨口解釋道。這些天,關於夏族廢少、夏言的傳聞不禁於耳,整個自貢府都知道有了這麼一號人物。
廢少變天才,就如老牛變異獸,新鮮……
「呵呵…夏言,那個整日只知道糟蹋人的廢物,可能?」聞言,白紗女子的聲音森寒中帶著一抹譏諷,彷彿挖了她家祖墳那般的憤怒,被極力的壓制著。
這些ri她家族不少受外人嘲諷,這讓驕傲如斯的她與其家族,都難以接受。
而糾其原因,便正是她口中的那個廢物,夏言!
「北冥侄女遠道前來,風塵僕僕,著實辛苦了!」
就在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頓時響起,只見那夏拙大步踏出了夏族,逕直朝這一行人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