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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心妍這回是真的病了,氣病了,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不著覺,腦子裡回想的全是嫁給顧廷睿之後的光景。
她知道她脾氣不好,從小就被寵壞了,眾星拱月般的生活讓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全世界應該圍著她轉,她從來不在乎旁人的感受,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
所以言之其實很不喜歡她這樣的性子,剛開始成親的時候他能夠包容她,好脾氣地跟她商量,可後來她越發的無理取鬧,攪得後宅不寧,他大約便對她失望了吧?至此,寧願在前朝夜以繼日的工作,也不願意回到內宅來看她一眼。
可她從前竟然天真地以為他其實是愛她的,否則為什麼當初群芳宴的時候他要救下差點摔落荷花池的她,讓她從此間對他傾心交付?又為什麼在兩家定親之後沒有反對這門婚事?那時候她才是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他也只有十二歲,可這一喜歡,便是一輩子了。
她一輩子的愛戀,所以才會那樣激烈地想要捍衛自己的愛情,想要獨自霸佔他,不准他出門,不准他跟旁的女子說話,不准他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也因此才會做出那麼多讓他厭惡的事情。
他皺著眉頭看她,他冷著臉對她,他無視追在他身後只想要給他看看新穿的衣裙的她,他在她又一次打死婢女後厲聲訓斥已經示弱求饒的她……
太多太多,有太多太多的證據表明他並不愛她。可是,她從前竟然天真地以為他是愛她的!甚至在他多年之後找到她詢問她月娘下落時對她厲聲的質問和不屑的腔調,她都以為他是愛她的!所以才會那麼瘋狂,那麼執著地想要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如果,如果不是月娘那天冷漠厭惡的眉眼與他一模一樣,讓她頓時間恍然大悟。或許她就要這麼被騙上一輩子,被自己騙上一輩子……
他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
她有多傻,她多有癡!在他生死未卜的情況下,她還記得要替他守身如玉,親手毒死了信安侯府的大少爺,也親手葬送了自己原本該一帆風順的人生。
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難道就為了得到個剋夫的名聲?還是說為了賭他能東山再起而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情?
為什麼就是沒有人懂她呢?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誤會她呢?她只是太愛他罷了,愛到自私,愛到可以對不起全世界,愛到失去了自我。
她若真是那樣蛇蠍惡毒的女子。這世上又哪裡還有月娘的存在?她又哪裡會被這樣狠狠傷重?
莫心妍笑了,笑著笑著,眼淚便落了下來。癡癡傻傻,令人哀慟。
其實,她嫁給言之後也是過過一陣子幸福生活的吧?
新婚那時,他對她自是百般包容尊敬的,她也沒有展露自己的壞脾氣。甚至連明寧都對她客氣有加,那是很快樂的時光。
只是那記憶對她而言太過遙遠,之後被吵鬧的光陰折磨,已經讓她記不清那時候的幸福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唯一記得的,便是月娘出生那時候,他們一家人。最最幸福,她這一生,最最難以忘懷的光陰。
沒有人因為她生的是嫡女不是嫡子而看輕她。沒有人因為生產後更難纏霸道而厭惡她,大家都是那麼高興,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甚至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言之都笑了出來,眉梢眼底全是飛揚的幸福光彩。
那時候她就想啊。她的女兒,是她一輩子的寶貝。她會用盡餘生去呵護她,去愛她,讓她比她這個母親還要得到更多的寵愛和尊榮,絕不會讓她委屈了分毫。
她給自己的女兒取名為顰兒,希望她將來都是笑著的,都是幸福的,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際遇波折。
月娘還是顰兒的時候,是她這輩子最最幸福的時候。
她以為今後都會這樣了,從來不知道暴風雨前總是異常寧靜,老天爺給她那樣一段幸福的光陰,只是為了襯托她今後是多麼的悲慘罷了!
她沒有遵守自己的承諾和誓言,把顰兒送了人,讓她變成月娘,讓她從堂堂王府嫡女變成了村野中被送來送去的孤女,讓她顛沛流離,讓她居無定所,讓她吃了五年的苦。所以,她才會遭到這樣的報應吧!
可是顰兒,母親錯了,母親真的錯了,你原諒母親好不好?不要這麼對母親,母親的心真的好痛,母親求你了,求求你了……
「妍兒,妍兒,快醒醒,咱們喝藥了,喝了藥就能好了。」有溫柔的語聲在耳畔響起,額頭還覆上了一隻溫暖柔軟的手,這讓她想到了顰兒出生三個月後發高燒她日以繼夜照顧的場景。
「顰兒,顰兒,你不要恨娘,不要恨我……」她緊緊抓著那隻手,痛苦低喃。
「這都是造孽啊!如果不是趙亦萱,我的妍兒緣何要受這樣的委屈?都是她害的!」那個聲音突然變得冷厲起來。
趙亦萱……
她的心狠狠一顫,模糊的意識中出現了一張清妍玉潤的臉,那張臉上全是幸福,她甚至摟著顰兒,顰兒也笑得一臉幸福,那幸福刺痛了她的眼。
如果不是她,月娘還是你的顰兒,顧廷睿還是你的言之,你會過的很幸福的,殺了她,只要她消失了,你就不會這樣痛苦了。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耳畔有一道聲音不斷地響起,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冷酷……
殺了她,殺了趙亦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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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此時,遠在河北的亦萱突然從夢中驚醒,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胸口的冰涼仍有餘悸。
「怎麼了?又做噩夢了?」顧廷睿也連忙爬起身,寬厚的大掌輕輕拍著亦萱的後背,柔聲道:「不怕不怕,只是個夢而已,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他以為,她又夢到了慕容軒,夢到了從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亦萱揪緊胸口,大口地喘著氣,緩了半天才緩過勁來,隨後搖頭,解釋道:「我不是夢見他了。」
顧廷睿訝然地看著她。
亦萱呼出一口氣,將身子靠在顧廷睿胸膛,輕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突然感覺胸口一涼,好像有什麼東西插在心上一樣,我被嚇壞了,也就醒了。」
「都說夢乃預兆,廷睿,你說,是不是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亦萱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胡說八道!」顧廷睿拍了下她的腦袋,沉下臉道:「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只是你最近太累了,才會做噩夢罷了。」
「希望吧!」亦萱點頭,可還是心有餘悸,那個夢,太真實了,好像真的有一把冰冷的刀插入她的心口,又冷又痛。
無緣無故的,她怎麼會做這種夢?
顧廷睿將她摟緊重新躺了下來,指尖輕拂她的面頰,柔聲道:「莫要多想了,睡吧,我在這兒守著你。」
亦萱甩甩腦袋不讓自己多想,閉上眼睛,靠著顧廷睿的胸口又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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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亦萱已經將這夢忘記了,仍舊是一如既往地開始新的一天。
皇上那邊的意思也已經下來了,顧廷睿提交上去的治理水患的方案他很滿意,只讓顧廷睿盡快實施,等到佈局施工完成,便可啟程回京了。許是皇上也擔心顧廷睿會因為家事而擾亂公事,在書信裡還安慰了他一番,只說讓他不要擔心,他會看著辦的。
許是因為徐明蕪的關係,亦萱對皇上並沒有什麼好感,覺得他或許在國家大事上能當個好皇帝,卻不能在後宮中當個好丈夫。
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秀娥和素眉也沒有再來打擾他們,時間匆匆而過,很快河北這邊的事情便處理完了,他們也要擇日回京了。
顧廷睿離開的那天,白溝鎮的災民全都出來送行,亦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皆圍著他們,全是質樸淳真的臉,臉上的不捨和欽佩也都是發自真心。
這是屬於小城鎮的人們才有的真誠和淳樸。
亦萱依舊是一襲男裝打扮,並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安安靜靜地跟在顧廷睿身後,看著這個屬於自己的男人被這般的欽佩崇拜,心裡全是與有榮焉的自豪。
秀娥看著亦萱臉上毫不掩飾的愛慕和崇拜,心裡鈍鈍的痛。這是只有正室夫人才能流露出的情緒,她陳秀娥,甚至連愛慕都不配。
她也要跟著去京城了,可是去了京城之後呢?將軍的夫人,當真會把她留下嗎?說不定,只是將她隨意丟棄在京城的哪個角落了吧?到時候她一個孤女,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秀娥,在想什麼?你也該走了。」素眉在身後推了推她,秀娥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掩飾自己一閃而逝的慌亂,平靜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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