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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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昨晚得到的消息,陳姑娘自縊後被大夫救回,他便被廖勇請了過去。若不是有他及時趕到,這陳姑娘怕又要尋死第二次。
他是一早就看出陳姑娘對他的用心的,只是他覺得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這白溝鎮他呆不了多久,那樣一個女子的愛慕實在不值得他去費什麼心思,所以他從來沒有當一回事兒,直到後來她示好的次數越來越多,甚至特意混入他身邊幫他做飯、洗衣物,他才想要說清楚。
沒想到,這一說,會引發這麼嚴重的後果。
陳秀娥一旦死了,流言蜚語傳出去,對他絕對不利。況且,若是被萱兒知道,怕是也要怨他冷血無情。
其實他從來冷血無情,只是對她不同罷了。
「將軍,那姦污秀娥姑娘的賊人已經被捉到了!」顧廷睿一進屋,刑玨便趕緊迎了上去,俯身在他耳邊說道。
顧廷睿斂眉,淡淡道:「他怎麼說?」
刑玨略尷尬地開口,「不是他,是他們。」
「他們?」
「是,姦污秀娥姑娘的,不是一人,而是,五個人。」
「五個人?」顧廷睿的眉頭深深鎖了起來,沉聲道:「可查出他們到底是何人?」
刑玨點頭,「查出來了,就是白溝鎮這一代的小混混,以五虎自居,平日裡作惡多端,姦淫婦女更是常有之事,但據說那其中為首的男子王大勇家境殷實,其父不僅是白溝鎮最出名的綢緞莊的少東家,還有個舅舅在保定縣當差。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所以他們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卻也沒有人敢拿他們怎麼樣。但,或許便是報應吧,那綢緞莊,一夕之間便被大水沖垮,他舅舅霸了家產後便不認他,這王大勇便也成為孤兒了。」
「為何沒有將他們安置到災民營來?」顧廷睿的臉色越發的陰沉,他倒不是還好心想要感化這幾個小霸王,只是若當初他們來了災民營,這管理處置起來便更加方便。
刑玨道:「許是當初官差們去統計人數的時候他們躲起來了,看得出來。因為他舅舅的原因,這王大勇很憎恨官府之人,便不願意接受官府的幫助。」
「嗯。」顧廷睿沉吟片刻後點點頭。吩咐刑玨,「這事兒交由你來辦,務必要封住他們的嘴,叫他們吐不出關於陳秀娥的半個字來。」說著,微扯唇。嘲諷道:「既然他們曾經害了那麼多人,那本將便還他們一個公道。」
刑玨會意,恭敬點頭,「屬下明白,定不會讓此事牽連將軍。」
「那,秀娥姑娘和素眉姑娘那兒。將軍打算怎麼處置?」刑玨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
顧廷睿冷冷道:「先讓陳姑娘養傷,暫時安撫住她們。等到日後,直接將她們送走。你記住,此事決不可外傳。」
「屬下明白。可,秀娥姑娘那兒,還是要勞煩將軍去安撫。否則,怕是她……」
「怕是我去了。反倒讓她心存癡念。」顧廷睿毫不猶豫地否決,臉上的表情漠然又冷情。
刑玨在內心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位秀娥姑娘也當真是個可憐之人,喜歡上將軍,注定是她的劫數啊!將軍他,雖然深情,但那僅限於夫人,若換做旁人,將軍的深情反倒成了最大的絕情。
顧廷睿轉身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書案上的書看了起來,刑玨轉身要走,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隨後廖勇便一臉焦急地衝了進來。
「將軍!不好了!出大事了!」
顧廷睿從書本中抬頭,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神情沒有絲毫改變,語調平緩道:「怎麼?陳姑娘又自縊了?」
廖勇搖頭,神色焦急道:「不是秀娥姑娘,是夫人!是咱們夫人和小姐出事了!」
「你說什麼?!」顧廷睿臉上的鎮定轟然坍塌,他猛地站起身,顫著聲音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是誰出事了!」
「是夫人和小姐!」廖勇急忙道:「屬下剛剛收到京城那邊的飛鴿傳書,說是大小姐得了天花,可照顧大小姐的卻不是夫人,而是將軍的前一位夫人,就是那忠勤伯府的莫大小姐!而夫人,則被,則被莫大小姐和明寧小姐一起趕了出去!據說現在已經離開京城了!」
顧廷睿整個身子都震了震,向來鎮定自若的臉上此刻滿是倉皇無無措。
萱兒離開了將軍府,萱兒離開了京城!
她竟然被明寧和莫心妍趕出了京城?!
不,不對,不對!萱兒的性子他太瞭解,如果不是她自願,她定會攪得整個將軍府都人仰馬翻,也不會輕易妥協離開京城,這一定是她自己的意思,是她自己願意離開京城的,否則,誰能逼得了她?!
那她為什麼要離開京城?
難道她是要去西北找慕容軒嗎?!
顧廷睿整個人都亂了,什麼冷靜自持全都沒了!只要一想到亦萱放棄了他,放棄了曾經對他的承諾,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
趙亦萱,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月娘!你怎麼能言而無信,你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呢?!
「即刻啟程回京!讓飛虎十三騎從京城往西北方向沿路尋找!十日之內,務必要找到夫人!」
「將軍!」廖勇失聲尖叫,「您可不能這麼做!」
飛虎十三騎可是將軍身邊最得力的暗士,那是專為將軍處置重大事件的,隱秘得連皇上都不知道還有這十三個人的存在,一般情況下絕不輕易出動!若此次這樣大張旗鼓地去尋找夫人,必定要被京城那些有心之人捉到把柄。暗自培養死士,將軍的父親又曾因那樣的事情被處死,皇上怎麼能不猜忌?文武百官又怎麼還會繼續忍氣吞聲?
將軍這是亂了方寸!
刑玨也是第一次看到顧廷睿這樣慌亂無措的模樣,甚至連這種不管不顧的話都說了出來,且不說飛虎十三騎決不能輕易出動,就是白溝鎮水患問題尚未徹底解決。也不能輕易離開啊!現在又出了秀娥姑娘的事情,不知情的還以為將軍是「畏罪潛逃」,對他絕無半點益處!
他只能盡力安慰道:「將軍,您不要胡思亂想,許是夫人有什麼事要處理才會暫時離開京城的,她應當很快便會回去了!畢竟這飛鴿傳書也要一陣子,這也是之前發生的事兒了,說不定現在夫人已經安然呆在將軍府了。凡事還是查清楚好,可不能夫人沒有出事,將軍反倒讓自己身陷囹圄。」
顧廷睿也想要這麼想!可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亦萱對慕容軒難以忘懷的情,無論他做多大的努力想要讓她忘了他,她都會在夜半哭著驚醒。那份感情實在傷她至深。
他每每裝作不在乎安慰她、開解她,可是他心裡卻在滴血。自己深愛的妻子一直忘不了別的男人,更何況那男人也是如此對她,要他如何能裝作若無其事?
萬一,萬一他們舊情復燃怎麼辦?!
顧廷睿的手直發抖。他閉上眼睛,拚命去想那些愉快的事情才能讓自己不至於情緒崩潰。
他還有公務在身,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他必須,必須要冷靜下來!
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
有清風從半開的窗牖中吹了進來,揚起繫在顧廷睿腰間的平安符。「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聲音將顧廷睿驚醒,他睜開眼睛,視線恰好落在平安符上。腦海中瞬間想起了亦萱溫柔帶笑的眉眼。
「這是我小時候有一次從樹上摔下來,死裡逃生,母親去平安寺給我求的,保平安特別靈驗,你且隨身帶著。這樣我才能安心。」
「不行不行,我在京城沒什麼要保平安的地方。倒是你,聽說河北災情緊急,到處都是災民匪寇,你若不帶著,我心裡難安,你不要讓我擔心。」
「好,我答應你,我們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顧廷睿緊握的雙拳微微鬆開,他蹲下身,將地上的平安符撿了起來,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眸中已經沒有了一絲情緒起伏。
他將平安符重新別回了腰間,沉聲道:「廖勇,你不要呆在白溝鎮了,去查夫人的下落,多帶著幾個人去,一定要確保夫人的安危。」
他不能,不能亂了方寸。他要相信萱兒,如同當初他們對彼此的承諾,他們之間,對彼此,要有絕對的忠誠和信任!
他,信她!
廖勇忙不迭跌地點頭,要知道,夫人走了,那研碧也一定會跟著夫人走。此刻秀娥的事情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誰要上吊誰要自殺關他什麼事兒,他只要夫人好好的,研碧好好的,將來風風光光地娶研碧過門!
「將軍,您剛剛全亂了。」刑玨歎氣,他真不敢想像若是哪天夫人真出了什麼事兒,將軍會如何。
顧廷睿沒有說話,本就看不透的眸子越發的幽暗深邃。
對他而言,沒有趙亦萱就沒有他顧廷睿。當年若不是萱兒救了他,他現在又豈能安然無恙地呆在這裡?她救了他,安慰他、開解他,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面對他凌厲冷酷的樣子,不僅沒有半點害怕,竟然還敢理直氣壯地跟他講道理,甚至惡狠狠地警告他不準死。
「不行不行,你可不能死,我好不容易將你救回來,天寒地凍的,你若是半途復發,可就枉費我救你的一番心血了!」
當時她瞪圓了眼睛的樣子,他只覺得萬分好笑,甚至連滅門後所帶來的絕望和傷痛也稍稍減淡了幾分。
他在她的悉心照顧下身體逐漸恢復,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一直在趙府呆下去,韓王一黨肯定還在追尋他,若是被他們發現他的蹤跡,恐怕整個趙府都要受到牽連。
他不願,那雙清澈的眸中出現哀愁。
他走了,沒有同她告別,只是在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他風光歸來,若她雲英未嫁,他一定上門提親!若她嫁作人婦,他也一定會默默守護,絕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委屈。
後來,他在戰場上遇到慕容軒,遇到那個與她傾心相愛,愛得那般炙熱瘋狂的男子。
當時對她的感覺其實並不深,充其量只能說是喜歡和欣賞,既然她有所愛之人,那麼他便不會橫插一腳。他只是盡力讓慕容軒變得更好、更有能力、更有擔當,將來,才可以給她保護。
只是,每每聽到慕容軒在他面前提及她時露出的驕傲幸福的笑容,他除了替她欣慰,心底,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沒有在意這份苦澀所為何來,而是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戰場上,以及,身居高位,為父王報仇雪恨!
他沒有想到,正是因為他的這份無視和放任,才會讓她後來受到那樣的傷害和痛苦。
當她那樣狼狽脆弱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跪下來求他救救他們趙府,他就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錯了,錯得徹底。
慕容軒,根本沒有能夠給她美好未來的擔當和能力。
家族勢力抗爭不得,最後只會魚死網破。
如果,如果他早知道會如此,他一定不會在乎什麼道德前程,他會在當初養傷的時候就跟她表露自己的心意,給她承諾,絕不會讓她後來對慕容軒產生感情。又或者,他會在慕容軒寫信給她的時候去做一些手腳,絕不會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更加深刻。
如果,他一早知道他會這樣愛她,當初,就不會離開京城。
曾經以為不會在乎的東西,沒想到如今竟然會這樣在乎!在乎得他幾欲瘋狂。
他從來不知道在乎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甚至月娘,他也只是想要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
從前他和莫心妍成親,一切不過都是家族聯姻,他不喜她囂張跋扈的性子,不喜她攪得後宅吵吵鬧鬧,更不喜歡被她當做物品一樣佔為己有。
可是萱兒,從來沒有讓他有過厭煩的感覺。他是恨不得她來煩他的。他希望她能關心他、囉嗦他、為他吃味、跟他耍性子,所有女子的笑怒嗔癡他都希望她有,而不是被當做一個救命恩人般尊敬、恭順、善解人意。
萱兒,我希望你能把我當做慕容軒一般對待。
若是,我早一步認識你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