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目光瞥見了墨藍色錦袍內的一朵小花,用暗藍色的絲線繡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那好像是一朵海棠花。
下面好像還繡了一個小字。
秀娥不識字,但素眉小時候學過一些,便將衣服拿到素眉面前,問道:「這個字念什麼?」
素眉湊過去看了下,不確定道:「萱?好像是個萱字。」
萱?秀娥怔了怔,她之前似乎聽廖大哥說過,將軍的夫人,閨名便有個萱字。
抓著衣物的手緊緊攥了起來,心中似有鈍痛襲來。
這件衣服難道是將軍的夫人替他做的麼?原來那些嬌生慣養的夫人也會像她們窮人家的姑娘親自做衣裳麼?
原來,將軍的夫人會親手替他做衣裳啊!
秀娥心中酸澀難當,卻又替顧廷睿感到高興。
真好!將軍的夫人肯定也跟將軍一樣,是神仙似的人物!她一定比九天仙女還要漂亮!
「將軍真幸福啊!」幸福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努力才能讓他更加幸福。
秀娥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將那些衣服都洗好,下午時分便曬乾了,她將衣服都收好,又朝「將軍府」而去。
廖勇看到秀娥來了很驚訝,「秀娥姑娘?」
秀娥靦腆地笑了下,將手中的衣物交給廖勇,搓了搓手道:「怕你們明日要穿,便及時洗好了。」
廖勇便誇讚道:「不著急不著急的,秀娥姑娘你可真是心靈手巧啊!若是你能來我們這兒幫忙,我們可能減輕不少負擔!」
「真的麼?」秀娥驚喜地看著廖勇。
廖勇還沒來得及回答,遠處便傳來了一陣威嚴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廖勇,你在門外幹什麼?」
「將軍!」聽到這個朝思暮想的聲音,秀娥一時間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激動地轉過身去。
廖勇連忙恭敬道:「秀娥姑娘替咱們送來了洗好的衣物。」
顧廷睿已經走近。瞥見廖勇手中捧著的乾淨衣物,那其中有亦萱親手替他縫製的那件墨蘭錦袍,不由蹙眉,道:「以後不要麻煩別人,難不成打仗的時候你也要丫鬟跟在軍營服侍麼?」
廖勇連忙搖頭說不,心中叫苦不迭。
秀娥垂在衣袖中的手指便微微泛白。心中一片苦澀不堪。
別人。是啊!她只是別人而已!她做的這些努力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他又怎麼會對她另眼相看呢?
顧廷睿狹長的眼眸又落到了秀娥身上,他對這個清麗的女子有那麼一絲印象,他曾經救下過想要尋死的她,這之後她便時常會送些早點和吃食過來。他從前沒有駁了她的好意。但如今看來,似乎不得不心狠了。
「廖勇,日後什麼事情便不要麻煩陳姑娘了。今後早膳便由你親自做。」又轉向秀娥,客氣又疏離道:「陳姑娘,府衙重地,又常有流民匪寇,你一個女子還是少來為妙。」
秀娥沒想到他竟然連她做的早點都不要了!難道,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嗎?
秀娥心中惴惴不安,她好害怕被將軍發現她那「齷齪」的心意,她那麼那麼的卑微。根本不配喜歡上將軍,將軍若是知曉她喜歡他,怕是會避她如蛇蠍吧?
萱。萱,那樣美好的一個名字,一聽便是個仙女似的人物。那樣的仙女才能配得上將軍,她不過只是一隻毫不起眼的飛蛾,怎麼配喜歡將軍?
她想到了昨晚素眉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罵她傻,她說她癡人說夢。可是她並不求什麼,她只是想要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全都給心愛的男子,原來這也是奢望啊!
她連付出的資格都沒有!
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著,勒的她喘不過氣來,又像是被誰捅了一刀,鮮血淋漓得痛。
淚水忍不住在眼眶打轉,不一會兒便一顆顆滾落下來,打濕了青石地板。
廖勇沒想到她會哭,一時間慌了,忙道:「秀娥姑娘,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秀娥努力抑制住不斷滾落的淚水,伸手擦了擦眼淚,咬唇道:「我沒事。我,我要走了。」說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轉身狂奔而去。
廖勇一頭霧水,他將臉轉向顧廷睿,十分無辜道:「秀娥姑娘這是怎麼了?」
顧廷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將看你近來太閒了,明日起你便去伙房和洗衣房幫忙。」
廖勇無辜得都要哭了,他,他又怎麼得罪將軍了?他可什麼都沒說啊!
於是,關於廖勇要被將軍棄用的傳言越發的甚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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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娥一路跑一路哭,眼淚洶湧如同決堤的水,似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統統發洩出來。
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她什麼都不奢求,不奢求將軍喜歡她,不奢求將軍多看她幾眼,只是想要默默為他付出罷了!這樣她便覺得自己是幸福的,難道這麼一點微薄的要求都不能實現麼?
萱,那個女子該是多麼的幸福啊!
秀娥的腳步越發瘋狂,眼淚也落得更凶,等到崩潰的思緒漸漸平靜下來,她也已經再也走不動路了。
秀娥伏在一面牆上喘著氣,腦海中閃過的全是顧廷睿俊朗的眉眼、冰冷的神色和絕情的話語。
心抽搐似的痛,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秀娥沿著牆慢慢滑下身子,將臉埋進雙腿間,無聲地流淌著眼淚。
算了吧,既然如此,她便徹底放棄吧!她不想給將軍帶來困擾,也不願意做那種讓人厭惡的女子。這份感情,她唯有深埋在心底,她堅信現在的痛苦只是一時的,總有一天她會忘了將軍,不會一輩子都走不出他的困境。
秀娥堅定了決心,卻不知道什麼叫世事難料。
「喲,小娘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哭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輕佻的聲音,秀娥驚愕地抬頭,發現自己面前圍了四五個衣著破爛的二流子(土語,小混混流氓的意思)。看他們的穿著,儼然是這次受災的災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被將軍安置到災民區去。
「小娘子,怎麼哭得這樣傷心?難道是情郎被大水沖走了?來來來,不要怕,情郎走了,哥兒幾個陪你!保管讓你身心舒暢,逍遙自在!」那道輕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赫然是中間那個穿藍色衣服,頭髮散亂的男子,看上去不過只有十七八歲。
這些人年紀都不大,或許只是家人受了災,所以誤入迷途的少年吧!
秀娥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害怕,她站起身,帶著幾分憐憫地看向他們幾個,道:「你們為什麼不去威遠將軍為災民設立的災民區,那裡的條件很好,吃的穿的都有,還有白面饅頭呢!」
那幾個少年愣了下,完全沒想到秀娥不僅沒害怕,還跟他們說這些東西。為首的那個藍衣少年愣了愣,隨後不屑道:「災民區?嗤,那不過是那些貪官污吏換著法子騙錢的手段罷了!你以為我們會上當?!」
秀娥急了,立刻辯解道:「威遠將軍人很好的!他自己都只吃玉米面,卻給我們這些災民發放白面,全然不似之前那些貪官污吏,他真的是百姓的好官!」說著,瞧見那幾個少年臉色不對勁,又放緩了語氣,道:「所以你們不必害怕,隨我一道去府衙吧,威遠將軍會好好安置你們的,不要再做這些打家劫舍的事情了。」
為首的那個藍衣少年笑得更加誇張,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秀娥,隨後用調笑的口吻對身旁幾個少年道:「喂,你們聽到沒有?這個女人在勸我們改邪歸正呢!這可真真是笑話,我們白溝五虎橫行花叢這麼久,還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對我們說話!」
最右邊那個灰色袍子的少年立刻道:「這女人想必沒有聽過我們的名號,否則怕是早就腿軟得走不動道了!哪裡還有這閒情逸致勸我們走正道?」
「呵呵,這真是今天最好的收穫!這女人看上去一臉單純,定還是個處子!」那藍衣少年眼中突然迸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讓秀娥看得心生恐懼。
他們,他們幾個到底想要幹什麼?
藍衣少年又轉向秀娥,語聲曖昧道:「小娘子,你可不要搞錯了,打家劫舍?那是只有粗莽的漢子才會做的事情,哥兒幾個做的那事兒,絕對不會讓你覺得委屈,定讓你快活似神仙!」
秀娥倒是不知道「快活似神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她可以從那幾個少年不懷好意的黏膩眼神中看出,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她突然害怕極了,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可背後是牆,她根本退無可退。
「你,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我警告你們,不准過來!威遠將軍,威遠將軍他足智多謀,睿智無雙,若是你們幾個敢對我不利,威遠將軍一定會查出來的,你們到時候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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