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來瞧栗子樹的?吶,我這邊摘了幾顆,給你!」說著,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幾顆栗子,朝亦萱扔了。
亦萱瞪大了雙眼,眸中全是不可思議,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樹上明妍璀璨的女孩,一忘了反應。
幾顆栗子砸在她的衣衫上,又滾落到地上,與青色落葉融為了一體。
「呀!你反應可真遲鈍,這都接不住!」她面孔一板,嘴巴撅了起來。一會兒卻又好心道再給你幾顆,這次你可得接住了啊!」說完,又伸手往衣兜裡掏了掏。
這時候,卻從遠處傳來一陣焦急的吶喊,帶著哭腔漸行漸近。
「二!二你在哪兒?你快出來吧!別再戲弄奴婢了,奴婢認輸了,你快出來吧!否則奴婢就要被郡主打死了!」
「糟糕!被找到了!」女孩吐吐舌頭,神色一陣緊張。
「你快跳下來啊!若被你就慘了,等著抄《女則》吧!」亦萱回過神來,連忙提醒。
女孩子一副「你」的表情,愣了好久才對亦萱道你先閃開,我要跳下去了!」
亦萱匆匆往旁邊退了幾步,瑞珠卻捂著眼睛大叫道不可不可呀!若是摔斷了腿該辦?」
「去你的烏鴉嘴!」女孩怒罵一聲,便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啊!」瑞珠一聲尖叫,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孩子卻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毫髮未傷。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和落葉,又拍了拍手,鄙夷地看著瑞珠道好了,我都下來了,瞧你膽小的樣子!」
瑞珠被她氣得憋紅了臉,但瞧她頭上戴著名貴的赤金纏絲瑪瑙流蘇釵,胸口綴著鑲上好和田暖玉的瓔珞金項圈,穿著時下最流行的雲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便她身份高貴,是惹不起的。
再看看亦萱,一覺得自家姑娘的那點頑劣簡直不值一提,當真是可愛多了!
亦萱長長舒了口氣,雖她有些武功底子,但剛剛她縱身一躍的時候心也揪得緊緊的。
這麼想著,女孩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揚著下巴,十分高傲道待會兒我丫鬟的時候你該說吧?無不少字你若是敢把我爬樹的事兒洩露出去分毫,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做了個劈手的動作,杏目圓睜,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瑞珠敢怒不敢言,心頭憤憤。
亦萱卻沒有半點不開心,反而還被女孩子故作兇惡的模樣給逗得「撲哧」一笑,連聲應道我我,我就說二與丫鬟走失後恰好遇到了我,與我一見如故,兩人聊著聊著便走到了後山,成嗎不跳字。
女孩子沒想到亦萱是這樣從容淡定的反應,一怔住了,半天才揚唇一笑,「成!我們也不用假裝了,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那便真心交個吧!我叫慕容慧,是勇毅公府大房的嫡二,今年十歲,你呢?」
她此言一出,瑞珠那雙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刁蠻霸道,頑劣不堪的女孩竟是勇毅公府的孫?!
勇毅公府可是百年大家,世代出功臣,現在的勇毅公更是當今聖上的啟蒙導師,頗受聖上重用,而勇毅公的大女兒也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恩澤十年未減。這位慕容慧的母親更是禹王么女,頗受太后喜愛的安寧郡主。
亦萱相對而言便淡定多了,她抿唇淺笑,眸光璀璨道我是工部侍郎之女趙亦萱,今年也是十歲,你可以叫我元娘。」
慕容慧並沒有因為亦萱的身份而看低她,歡快地問道你也十歲嗎?那你是生辰?」
「我是十一月初二的生辰。」亦萱淡淡答道。
慕容慧卻叫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你也是十一月初二?這麼巧,我也是十一月初二誒!」
亦萱微微頷首,淺笑盈盈,「對啊,真巧。」可不是很巧嗎?慕容慧,她上一世最最要好的閨蜜,她還未嫁給侯爺之前,慕容慧便被送進宮做了妃子,本以為此生再不會相見,沒想到時隔多年卻在這樣的場景下遇見了!
只是,上一世她們明明是上元燈節的時候遇見的,那日她的荷包被偷,是慕容慧幫她追了,因為興趣相投便結交為了。這一世,她們這麼早就遇見了?
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有事變的不一樣了麼?
還未想出頭緒,慕容慧就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容明朗道既然你我一般大小,那以後我叫你萱兒,你叫我慧兒如何?」
還是跟前世一樣的稱呼,亦萱自不會拒絕,便點頭道好,沒問題!」
慕容慧的丫鬟流朱找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場景,委實愣了一下,回神之後便上前拉過慕容慧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查看了一番,確定她沒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又問慕容慧來這兒干的,慕容慧搬出之前亦萱說的借口,流朱自然不信,但見慕容慧和亦萱兩個人一搭一唱的樣子,一也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挫敗地歎了口氣,隨她去了。
慕容慧問她這麼急忙找干,流朱說郡主已經求到了平安符,打算回府了,若是慕容慧再不出現,郡主怕是要把寺廟掀了。
慕容慧嘴角微嗡,很瞭解自家母親那說一不二的強勢性子,她說得出定做得到,便匆忙道那我們快些吧!」
又轉身問亦萱,「萱兒,你跟我一道嗎不跳字。
亦萱想徐婉清雖不如安寧郡主有那麼大的面子能這麼快求到平安符,但她也是時候了,便點頭道好,我跟你一道。」
慕容慧便開心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正好我們再說一會兒話。」
流朱打量地瞟了眼亦萱,眸中帶著探究,見亦萱友善淡然的眼神朝她看來,心中一慌,連忙收回視線,安靜帶路。
亦萱撇撇嘴,這些皇權貴胄家的人疑心病就是重,總以為別人的接近是別有目的,不懷好意,難怪那些上流階級的人交不到知心的。像慕容慧這種性情灑脫,開朗善良的女孩子怕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這一路,慕容慧果然熱情地跟她說了好多事兒,譬如她最愛吃喝,譬如她府中養了幾隻松獅很可愛,又譬如她最討厭某某府的,覺得她噁心做作假清高,偏母親經常逼著她去親近那些她不喜歡的人,她心裡煩悶極了。
亦萱笑道對待那些不喜歡的人,你就適當地敷衍幾句,不要交心便成。」
慕容慧一臉鬱鬱,「我最討厭假裝了!為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總要帶著面具呢?真是憋屈死了!」
亦萱悵然,想到前世慕容慧自進宮後便再也沒有和她有過聯繫,她為了要查明母親死亡的真相也無暇顧及太多,所以並不知慕容慧在宮裡過的到底好不好?
她是希望她好的,但是又打心眼裡覺得,以慕容慧這樣單純直率的性子,哪裡能應付得了深宮的勾心鬥角,又能在那人人都帶著假面具的
生活的好呢?
「不是假裝,只是對待那些討厭的人,我們沒有必要展現我們的真性情不是嗎?若是對人人都一樣,又哪裡來的?帶上面具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罷了。」亦萱不慕容慧能不能聽懂,但還是覺得有必要和她說說這些道理。
慕容慧小臉皺成一團,苦惱地想這個新和她母親一樣這麼喜愛講大道理呢?
「不說這些糟心事兒了,沒得毀了好心情!」她小手一揮,轉移話題,「你叫元娘,是家中的老大嗎?你還有沒有弟弟?」
亦萱知她對這些人情世故不耐煩,也曉得她一個都沒有經歷過的孩子不可能明白其中的關鍵,便順勢道我還有一個堂姐和堂哥,不過他們隨我大伯父去了江浙一帶。還有兩個,都是父親姨娘所生。」
「你母親就只有你一個麼?」慕容慧羨慕地看著她。
亦萱點頭,卻並沒有覺得這值得羨慕,母親一直想生個,她也希望母親能有個。
「真好!」慕容慧並沒有察覺亦萱的黯然,自顧自地說道我還有個哥哥,成天就欺負我,偏母親每次都幫著他,真討厭!」
說完,又滿臉興奮期待地看著她,「對了,你可我哥哥?他叫慕容軒!」
「慕容軒?」亦萱薄唇微抿,想起了一張陽光般明朗清俊的臉。
「對啊對啊!他總是和我說他在京城特別出名,你們這些們都喜歡他!」
亦萱「撲哧」失笑,慕容軒還是一如記憶中那般臭屁不可一世。
「誰不勇毅公府家的孫少爺?當街縱馬傷人,在國子監聚眾鬧事,毆打,我們姑娘時常聽說!」瑞珠終於逮到機會,得意地刺了句。
慕容慧小臉頓時漲紅,雖說她討厭慕容軒,但絕不容許外人污蔑他,於是辯解道我哥哥人很好的,那是坊間的誤傳!認識他的人都道他夠義氣重!」
瑞珠暗地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江湖術士,堂堂勇毅公孫少爺,將來可是要繼承公府爵位,那般紈褲能有前途?
「我,坊間傳聞不可信。」亦萱卻揚唇淺笑,眸中帶著溫暖璀璨的笑意。
慕容軒,那如陽光般的單純少年,曾經在她最冰冷的時光中給了她唯一一點溫暖。
她清楚地記得侯爺納趙亦柔為妾的那一晚,她借酒消愁,哭到最傷心的時候,本準備隨軍去西堯抗擊倭寇的他不知會出現,奪了她的酒杯,怒叱她哭?不過是一個男人!你若是不想要他,那等我,等我打完勝仗便娶你為妻,我絕不會納妾讓你傷心的!」
少年的語聲明朗燦爛,雖是玩笑,卻吹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想到此處,亦萱悵然地笑了笑,當初一別不過三年,如今卻是恍如隔世了。
她不的重生會帶來,改變,但她由衷地希望,慕容軒能和上一世一樣活得瀟灑張揚,肆意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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