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蛙搖搖頭道:「不難看,你一直是我心慕是那個漂漂亮亮的巧堂主!」
巧如煙緊握著拳頭,眼淚從那老皺的眼角中流下:「不要再騙我,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是一個醜陋的女人,在這世間上,已沒有任何價值!」
傅小蛙看著巧如煙在漸漸虛弱,那昔日絕美的容顏,也變得異常醜陋。
「一定會有辦法的,你等一下,我再去找找大夫!」
傅小蛙急燥地轉身出去,然後四處找尋知大夫,自己家醫館的大夫,還有青牛鎮的柳大夫,都找過,兩人都說這是天下奇毒,沒有見過,毫無辦法。
微風徐徐,舞動著岸邊的垂柳,還是那座橋,屹立在這河面上。靜靜的候著,承載著人們的生活,承載著兩岸的人們方便的往來,也承載著一些人的回憶。
橋經歷百年歲月,已是蒼桑,經常那場戰鬥,滿是傷痕。一個蹉躇的身影,那是孤獨的步履,一步一步走到橋上。
是這座橋,似乎就是巧如煙的一生,都在這裡。她將手輕輕放在橋石欄上,從手指傳來冰冷和粗糙的觸感。她淡淡的苦笑,這確實是她一生,悲苦的一生。為什麼會有這座橋,為什麼是這座橋,她一生的所有都糾結在這座橋上。
她在這裡,跟柏仁澤第一次相遇,在這裡得到他離開的消息,她在這裡選擇結束生命,在這裡得到第二次生命,從此有了青狼幫的巧如煙,一個墮落的巧如煙。
她仰首望天,天空帶著一點淡淡的鉛灰,或許,這樣的天氣,正適合她現在的心情。她往下望去,那是橋在水中的倒影,波瀾著。晃動著,還有水中醜陋的面容。
是的,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什麼都被帶走了。她還留在這裡幹什麼,或許。所有的一切。都結束在這座圍繞著她一生的石橋,才是最好的結局。
眼角,慢慢滑落一滴眼淚,在那枯老的容顏之上。她帶著對世間的絕望,對所有一切的絕望,顫著手,爬上那石欄。
她展開雙手,迎著微風。期待著那此拂身而過的微風,能夠洗滌她的身體跟心靈。期望來世,再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女人,好好過一生。
那衣裳在飛舞,那眼淚在空中閃耀著晶瑩的光芒,那個曾經讓無數男人垂涎的軀體,現在變成一具乾枯的身子,慢慢的向那河裡飛去。
一切,都結束了……
「巧堂主。不要!」
傅小蛙已經奔跑到橋面之上,便是已經晚了,巧如煙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那河面,只有一道波紋向四周散去。最後恢復平靜,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傅小蛙回到北堂,便聽聞巧如煙一個人出來,沒有人任何人跟著。便知道事情不妙。他猜測著,巧如煙必是回到這橋上來。果真,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傅小蛙沒有多想,他飛身躍入河中,頓時初春的河水帶給身體一陣透心涼。傅小蛙的眼睛被河水所迷茫,他在河裡撲騰著,最後他驚然的發現,自己竟然不會游泳。
立即有幾口水嗆入鼻子之中,讓他不由各咳嗽連連,他在河裡撲通著,怕是自己都要淹死。
水,很冷,冷得讓人的心臟都開始激烈跳動。傅小蛙還有力氣,卻無法使用,他到處亂爬著,水不停地往嘴鼻裡灌。
但是他心很急,他擔心的不是自己會淹死,而是擔心那巧如煙已經沉入水裡已有段時間,恐怕再過不久,便會溺亡。
他撲通到水面,猛地吸上一口氣,然後往下一鑽。手學著青蛙樣劃著,就算是不會游泳的人,在水裡這樣划動,也可以移動。
這裡的河床是出奇的深,聽說兩邊曾經是懸壁,之後引入的河水流通這裡。傅小蛙憋著氣,一直在划動著,往水底裡猛鑽,他心裡也出奇的害怕,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水裡已是惶然呼救,而現在卻是越來越深,四周越來越黑的河底。
一直往下沉三丈,四周已經灰暗一片,河裡又黑又冷,讓人害怕。終於沉到河底,他觸手摸到泥沙的床床,但是那巧如煙會在哪,從水面上透下的光線,已然不多,他在那河底摸索著,胸口開始越見難受。
突然,一絲柔滑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是衣裳,是巧如煙的衣裳,他抓住那衣裳的一角,順著摸去,終於找到巧如煙的身體。他趕忙兒的抱住巧如煙,拼著命的往上劃,那胸口中如憋悶得無比難受。
傅小蛙不會游泳,雖然他名裡有個蛙字,卻著實的是一個旱鴨子。不管他怎麼劃,就是浮不上去,特別是還要帶著一個人,或許他一個還能狗爬著上浮。
那巧如煙癱在水中,意識已經糊塗,她只感覺著一隻嘴唇湊來,給她灌了一口氣。
傅小蛙失去最後一口氣,不稍一會,便已經頭昏眼花。他繼續掙扎著往上游,可是越游越無氣力,他也開始慢慢虛弱。
又過一會,傅小蛙的意識已經模糊,他的手還在無意識的拔動著,越見無力。
再一會兒,他已經慢慢的變得無法動彈,四周只有咕嚕嚕的水聲,還有河底剌骨的冰涼。但他已經慢慢感覺不到了,這時他的手觸碰到一根繩子。這繩子,讓他在這最後意識之中,綻發出最後強烈的求生念頭,他最後的力量,顫著手將那繩子環在巧如煙的身體子上,打上結。
完成這一切之後,他的意識已經淡然,慢慢的脫離,慢慢的往下沉去,迎接他的,只有那河底的一片黑暗。
而巧如煙的身體子,卻被繩子迅速的往上拉,很快,呼拉一聲水響,巧如煙的身體已被拉出水面,橋上的青狼幫眾驚呼歡躍,七手八腳地將巧如煙拖到岸邊,救上岸來。
他們是趕到這裡,卻沒有一個人敢下這深水之中,這河水冰冷又達數丈之深。如不是漁家熟悉水性之人,誰又敢下潛。所以只有想著法兒,找來繩索,繫上石頭沉入水中,看是否能讓河裡的傅堂主借得上勁。
結果。他們便拉上來巧堂主。卻沒見著那傅堂主的面兒。救著一個人,這些人學著土法兒,七手八腳地將那巧如煙堂主放到馬背上,讓馬背頂著肚子。讓肺裡的水流出來。這土法兒雖土卻很管用,只聽哇嗚一聲,巧如煙抽動一下,便吐出一口河水,幫眾喜上眉來。見那巧堂主已恢復呼吸。
這巧堂主是救活,可那傅堂主呢?
眾人驚然地發現,如果是水下的傅堂主將巧堂主繫上,那傅堂主依然在水下。他們忙著再次把那繩索丟進河中,可是沒有用,每一次拉上來的都是繫著的那塊石頭。
頓時眾人急起,在河面上忙碌良久,也沒有結果,傅小蛙早已沉入那河底的黑暗之中。
不知不覺已過去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代表什麼,代表著無論任何人,都已無法活著回來。
北堂之中,巧如煙的身子慢慢緩過,這時已是晚上。她呻吟著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著這時的燭光晃動。衣裳已經丫環換過,現在正在曖曖的被窩之中。
她偏過頭。望著那床頭一群青狼幫眾,個個都淚眼地在等待在一旁。
「我。我還活著……」巧如煙掙扎著要起來道。
「巧堂主,您為何要自尋短見,您就捨得離我們這幫跟隨您如此多年的兄弟而去麼?」
「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我只有一身的醜陋皮囊,你們會對這樣的醜陋皮囊感興致麼,沒有男人會,沒有人會,這張面孔,我自己看著都想嘔吐,不如死去一了百了!」巧如煙怨恨地道。
那幫眾顫著聲兒道:「我們永遠都會為您賣命,您永遠都是我們的堂主!」
「你們不是很喜歡我的身體麼,現在你過來,臉讓你親一下!」
那幫眾壯著膽,湊過臉去,掙扎著往前,最終沒有到達,哇地一聲往旁邊吐了。
「對不起,巧堂主,我確實,確實是沒有勇氣,說句實話,我也不敢舍下命來下水救您,說賣命,那都是假話!」
「哈哈哈哈,那個讓男人賣命的巧堂主死了,只有這個醜陋的巧如煙,一個只會讓男人嘔吐的巧如煙,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巧如煙瘋狂地笑道。
頓時,那幫眾淚流滿面,接著道:「但是有一個人,卻為您什麼都做了,您能活著回來,全靠的是傅堂主!」
「傅小蛙?」巧如煙竟然發現傅小蛙沒有旁邊,她驚道:「是傅小蛙救了我?」
「是傅堂主把您救回來的,其實我們水性不錯,都不敢下水,但是傅堂主根本不懂水性,有一回掉院子的池塘,都是我們給撈上來的!」
「那傅小蛙人呢?」巧如煙急聲道。
頓時,一片沉默,每一個人都在暗暗的抹著眼淚,紛紛避開巧如煙的眼光。
「你們快說,快給我說!!」
那幫眾喃喃地答道:「我們把繩子丟進河裡,然後傅堂主可以上來,結果,拉上來的是您,傅,傅堂主,再也沒有浮出水面……」
頓時巧如煙被雷電一般擊中,她完全呆然,她現在隱約的記起來,在水中,那嘴唇相觸給她灌氣。是那個不會游泳的瓜娃子,是那個傅小蛙。那些男人們的海誓山盟,個個要為她上刀山下油鍋,這一些她聽得很多很多。而且她也相信過柏仁澤的這些誓言,那只是讓她萬劫不復。
而真正為她上山刀下油鍋的,而是言語不多,從未說過什麼的傅小蛙。她頓時淚流滿面,或許全世界的男人都不可相信,但最終還可以相信一個。但是這個男人,已經死了,雖然還稱不上是男人。
巧如煙瘋狂地喊道:「救回來,你們快把他救回來,你們還愣著幹什麼?」
但是,沒有一個人行動,是人都知道,已經過去這麼久,可能明天早上,屍體便會浮出水面。
巧如煙癱下來,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喃喃地自語道:「傅小蛙死了……是我害了他……」
第二天。青狼幫眾每人帶著一朵小白花,來到那橋上,在這春天,這樣的白花開滿片野,或許就是為他們的堂主而盛開。在這個燦爛的季節。
花。隨著風兒飄落,落在那潺潺的水流上,一直飄啊飄,飄去很遠的地方。
巧如煙披著黑色抖篷。失神地凝望著那河邊,是她,是她害死了傅小蛙。她眼淚慢慢流下,兩隻拳頭緊握。
「這方圓十里地,就這老王頭的水性最好。也就他敢潛這幾丈深的水!」這時,一個幫眾帶來一個漁夫,帶著斗笠。
「把屍體撈上來吧,我們應該給他著一個好的安身處,不能對不住他!」巧如煙哽咽聲道。
那叫老王頭的漁夫望望那水,為難地道:「這地以前叫鬼龍門,通水之後,水深數丈,其寒無比。我老人家不賺這賣命錢!」
「老王頭,幫這忙罷,銀兩隨便開口!」
「這銀兩,也要有命來花才是,如果你們早說是這裡。我便不來了!」那老王頭推辭道。
「求您了,就讓我們傅堂主入土為安罷!」那幫眾哀求道。
「傅堂主?」那老王頭確定地道:「是你們開醫館的傅堂主?」
「是,是啊,傅堂主!」
「我家老伴的病。便是在那裡治的,拖好幾年了。再拖下去就沒治了,這傅堂主是好人吶,怎麼年紀輕輕就去了這是!」頓時那老王頭也淚流而下。
「唉,說來話長,我們也只想讓傅堂主,能夠長眠在一個好地方,而不是這冷冰冰的水底,入魚蝦之腹!」那幫眾搖搖頭道。
「好罷,竟然是傅堂主,我老王頭,拼上命也得下,把繩索拿來罷!」那老王頭說道間,已開始脫下衣裳。
那些幫眾感歎著,這傅堂主,就算是到死,也還有人記得恩情,在他死去,也會有人來報。或許在那邊一個世界,會有更好的生活吧。
那老王頭水性極好,撲入水中便一直沉下,眾人都在橋上等待,望著那平靜的水面,心急如焚。
不知過到幾時,只見那水面上的繩索拉了拉,下面的老王頭已示意著上拖。頓時,各個幫眾,忙著拉扯,這繩索已上好幾丈,終於,一具屍體被拉出水面,確實是,是那傅堂主的屍體。
傅小蛙的屍體,已被拉到岸邊,被眾人拖上岸,被水泡了一個晚上,屍體都泡白了。
眾人只能在一旁暗暗地流淚,那老王頭也上來,不停地打著哆嗦,:「這,這鬼龍門確實是名不虛傳,這寒氣,差點把我這老頭兒凍死,不過為這傅堂主,值得,我老王頭也算送傅堂主最後一趟!」
「傅小蛙,傅小蛙!」巧如煙抽著虛弱的身體,哭喊著來到傅小蛙的屍體前,眼淚不住地流下。
這就是真正的事實,真正的在她眼中的事實,為救她,會有人捨棄自己的性命,這就是傅小蛙,一個常人難以理解的孩童。
「傅小蛙你醒醒,你快給我醒醒!」巧如煙哭聲搖著那傅小蛙,可那傅小蛙怎麼還會回答,她也知道這只是奢望,這屍體都已經在水裡泡一夜了。
那些幫眾們也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這傅堂主是一個好人,給他們帶來了許多許多,也給青狼幫帶來很多的改變,讓他們可以抬著頭做人,站在大街上,不再受人在背後指點。
最痛心的還是巧如煙,巧如煙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她只能接受這個事實,這樣一個悲慘的事實,傅小蛙已經去了。
旁邊的幫眾安撫道:「巧堂主,便讓傅堂主安心的去吧,給他找塊最好的墓地,給他燒足夠花很久的紙錢!」
巧如煙抹一把煙,喃喃地道:「還有他最喜歡的糖餅!」
「記得還有糖葫蘆!」那屍體道。
「嗯!」
巧如煙抽哭泣點點頭,然後猛然發現,這說話的竟然是那屍體,她驚身往後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卻見那屍體動彈少許,然後掙扎著坐起來,頓時把所有人嚇得失魂落魄。他們誰也想不到,在水裡泡一晚上,還能坐起來,這不就是乍屍麼。
傅小蛙盤坐起來,打坐一下,頓時從四周彙集起氣元進入身體,正如同胡管事所說,天地之氣,存於天地之間,那內經,練到一定境界,可以不食,不呼吸。呼吸便採集天地之氣最原始的辦法,而那內經在第二層,已可體外彙集天地之氣以供身體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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