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哥,離你來接我的日子越近,我的心裡便越是慌亂。我知道自己是瞞不住事情的人,所以有些事,還是我還想讓你知道,等你看完這封信,再決定要不要接我走吧。如果你決定不要小溪了,我也不會怪你的。因為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對不住你。」
「那一年我與你分別,隨著丹朱子師尊來到這海外仙派修行。初到東海時人生地不熟的,我心中便一直很怕」「小說章節。這裡離揚州很遠很遠,遠到在雲宮中看得見日出東方時,你那邊應該還是在深夜裡。人在島上,朝任何一個方向望去,都只能看得見一模一樣的茫茫大海,我有時甚至連揚州在那個方向都會分不清。」
「初來乍到,島上的人也很陌生,雖然同門師兄師姐對我還算和善,但沒了你在身邊,我就好像丟了魂兒一般,做什麼事情都沒有主見。你記得麼,那時候我天天用玉符跟你說話,你總是笑我說,小溪妹子每次都要對著玉符哭上一通才成。」
「那種心裡空空蕩蕩的日子過了很久。等我修為漸漸深了,到了引五方五行氣鑄煉內腑時,我就連與你說話,握著玉符大哭的時間都沒了。」
「摩明雲宮是個海外的宗門,規模也算不得大,所以門派中所藏的靈物並不多,尤其是築基內煉用的五行靈物,更是稀缺,每季分到低輩弟子手上的都遠不夠用。一開始師傅看好我的根骨,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不但親自為我解經,還會偷偷分一些靈丹和天地靈物給我,助我增進修為。可因為我心中總是念著你,所以很難坐忘定神。師傅斥責我雜念太多,情孽難消,嫌我道行修進得太慢,漸漸的便不那麼偏心對我了,我能得到的靈物也就越來越少,修為增進得也越來越慢。」
「俞大哥你知道我性子很是好強,為了不被同門師兄師姐當作笑柄,那段時間我幾乎是足不出戶的打坐煉氣。沒有足夠的天地靈物為輔,我就一點點的採納虛空中的五行元氣。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對不能讓師傅嫌棄我愚笨,趕我出門。」
「可惜就算我把所有的時間用來打坐吐息,進度依舊比別的師兄師姐要慢得多。我覺得很是詫異,於是找人問過,師兄師姐笑們我不懂鑽營,不會討好門中的師長。原來他們都在費盡心力的侍奉著每一位門中宿老,這些長輩們就常常把一些他們私藏的靈物打賞下來,一位師長給的雖然也不多,但好幾位師長都有賞賜的話,那積攢下來的靈物就頗為可觀。憑借這些天地靈物,修煉起來事半功倍,自然比我苦苦吐納五行元氣要快得太多。」
「於是我也只能學他們一樣,不再整日閉關苦修,而是花很多時間在師長們前面獻慇勤。不光是門中的前輩,許多師兄師姐相處得好了,也會給我一些靈物。可這樣一來,在雲宮中走動得多了,雖然得到了許多靈物輔佐修行,但是是非非也多了起來。」
「摩明雲宮是一座外海孤島,離東海的其他道門都相距甚遠,島上枯修寂寞艱辛,許多師兄師姐都會兩兩結成道侶,既排解寂寞,也相互扶持。雲宮中有好幾位師兄與我熟識之後,就想要同我結成道侶,甚至還有兩位長輩師叔,也問我是否願意與他們合籍雙修。我自然不肯答應,於是惹來諸多糾纏,好幾次有人在我屋門外守了一整夜都不肯離去,嚇得我不敢打坐,只能躲在床底下發抖。」
「那時俞大哥你還未拜入羅霄山門,我怕你心裡難受憋屈,就也沒跟你提過這些事。後來糾纏我的人越來越多,我又不敢得罪他們,便覺得進退兩難。幸好有位師兄平日裡甚是照顧我,看到夜裡有人在我屋門前徘徊不走,就顯身出來,喝退了那些人。我很感激他,而他為了讓我擺脫這些糾纏,便在雲宮中宣佈,我已與他結成了道侶,後來為了讓同門師兄師弟們確信此事,我們還把屋子挪到了一起,我與他的床之間,就隔著薄薄的一層木板。」
「俞大哥,對不起!」
「相信小溪。我與這位師兄真的沒有什麼感情,我對他只是感激而已。可修行一途實在太辛苦而且太寂寞。俞大哥你福緣齊天,結得仙緣之後一路直上青雲,卻不會懂我們這些資質平庸、福緣淺薄,卻依舊在長生道途上蹣跚前行的尋常煉氣士心中的苦楚。沒有你在身邊,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每當海上有雷暴時,我就只能蜷縮在屋角發抖,彷彿外面一陣暴風雨掃過,我便會從這人世間無聲無息的消失。」
「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好好的活下去。想要在摩明雲宮修成還丹道果,單憑我的這點微末資質和駑鈍的悟性是不可能的,我必須有人幫我一把。於是當那位師兄問我願不願意與他雙修時,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答應了。當時我好怕,心裡很亂,因為怕你們嫌我腌臢,所以這件事情我沒敢對你和柏空師傅說。等你加入了羅霄劍門,修為一日高過一日,我便更不敢說了。」
「俞大哥,那位師兄待小溪,並沒有你那麼好。你幾乎不會發脾氣,可他卻常常冷著臉挖苦我。你以前尋到好吃的,總是先讓我吃,就算我全部吃完了,你也會很高興。而那位師兄卻只會把他討來的靈物分出一點點給我,其他的全部藏起來。」
「在小溪的心中,原本滿滿的只有俞大哥一個人。但也許是我們分開太久,也許是在摩明雲宮中太苦太寂寞,也許是真的需要人幫一把,後來這心裡便多了那位師兄。每次想起俞大哥,我便會想起在揚州的那段日子,而想到那位師兄,摩明雲宮中的點點滴滴便會浮上心頭。」
「俞大哥,那次在京都定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但我心底裡卻很怕。我曾對你說,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陸曉溪了,我變得很壞,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但是你對我說,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是你的小溪妹子。」
「聽你說這樣的話,我心裡很暖,卻也很痛。」
「你的小溪妹子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現在你zhidauo你還會要我,就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忘了那位師兄,忘了摩明雲宮中的一切,等我把這些都徹底忘記了,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回到揚州,做回那個乖巧的小溪妹子。俞大哥,請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若是你不要我了,我也絕不會怪你,因為我自己看鏡子裡面的陸曉溪,都會覺得陌生,都會覺得嫌惡。俞大哥你現在有了深厚的道行,也有了錦繡的前程,想必在羅霄劍門中,定有許多位師妹心儀於你吧,你跟我說過的那位寧師妹,還有那位方師妹,她們都比小溪要好。」
這封隨著玉符一起飛來的信箋,寫到這裡便戛然而止了。
俞和認得上面的字跡,那正是陸曉溪親手所書。小姑娘跟張真人仔細的學過書法,她的一筆一劃雖然纖細,卻是骨架嶙峋、稜角分明,而且每個字的最後一筆都會直直的伸出去很遠。這信的上半篇寫得還算工整,後半篇就顯得潦草凌亂了,看得到許多塗改的地方,到了最後一句話,似乎陸曉溪已經寫不下去了,就這麼把筆拋開,摺起了信箋。
疾飛向摩明雲宮而去的俞和,此時心已經徹底的亂了。憤怒、絕望、恐懼,種種念頭佔據了他的整個識海。
那高高在上的六角經台纏繞著萬道血光,每一道赤紅色的光芒上,都升騰其灰黑色的忿火。經台之下,本是無邊無際的念海,此時竟轉成了一片猩紅色的血海,翻騰呼嘯著萬丈波濤。而俞和的丹田中更是燃燒著熊熊烈焰,那一顆道家還丹上,佈滿了細密的裂痕,猶如血漿一般的真元玉液,從裂痕中汩汩的滲出,一朵長生白蓮的億萬蓮瓣上,蔓延著縱橫交錯的血色經絡。
按照道門煉氣術中說法,俞和這時嗔念亂神,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只差半步,便要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可偏偏他此時的怒火是如此的強烈,無數化外有無相天魔破虛顯化出來,竟然根本不能靠近俞和到身邊十丈,稍稍沾染上了俞和放出的煞氣,就會被先天大怒念火燒得灰飛煙滅。
俞和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他的一身真氣,他體內似乎甦醒了一頭荒古凶獸,正向天地乾坤發洩著它的暴怒。無數道雷霆般的劍光扯出上百丈長,蠻橫的劈開了天雲與海水,一團百餘畝大小的五色雷雲懸在俞和頭頂,雲中不但有先天五行神雷隱現,竟還穿梭著大五行滅絕神光。翻翻滾滾的五行雷雲隨著俞和朝摩明雲宮飛去,此時若有人遠望,便會看見在那雷雲前方,結出了六顆佛門怒目金剛的頭顱法相。
隔著幾百里,摩明雲宮的修士們就發現了南面天空呈現出來的駭人異相。雲宮中警鐘響個沒完,低輩弟子門個個面無人色,而恰好在今日,雲宮有中數位真人同去蓬萊、方丈、瀛洲三仙島觀禮未歸,一時間留守摩明雲宮的高手一一躍上天空,十幾道火急信符化作流光飛走。
那鎮守摩明雲宮的四靈鎮海鎖雲大陣展開,團團雲霧罩住了這座海上孤峰。有東方青龍、南方玄武、西方白虎、北方朱雀的法相鎮住東南西北四正位,那丹鱗真人帶著他的四位師弟,站在大陣頂上,眼望著南方天際,面色凝重。
「師兄,來人是何方神聖,可是衝著我摩明雲宮而來?」
丹鱗真人沉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此人的氣勢滔天,殺意凜然,只怕多半是位魔宗巨梟。他人還未到,其神念已然罩定了本門,煞氣如虹,直貫雲霄,這必是衝著我摩明雲宮而來,而且來者不善。諸位師弟要好生應對,否則本門今日恐遭劫數!」
有位雲宮真人面露怯意的道:「此人來勢洶洶,我們幾人未必能應付得了。而其餘師兄師弟皆遠在三仙島,至少也要一個多時辰才能返回,是不是要去請師尊出關?」
「暫且不必!」丹鱗真人擺了擺手道,「師尊雖在地宮中閉死關,但此時必定心有所感。如果來人太凶,他老人家自然會顯身出手,替本門消災解難。」
丹鱗真人話音才落,俞和已然挾著縱橫飛舞的劍氣和震天動地的雷音撲到了近前,那百多畝的五行雷雲一展,罩住了整座雲宮山峰的上空。
舉目一看來人,丹鱗真人登時面露驚詫的脫口驚道:「咦?怎麼會是你?」
可回答丹鱗真人的,除了俞和那一對淌血的眸子,便只有數十道斬裂長空的淒厲劍光。
文後語:
前幾天單位上太忙了,天天都在加班,所以實在沒有精力碼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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