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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整個天祈為戰場爆發的戰鬥,實際上是壓倒性的單方面壓制。
無論是劍氣也好,拳罡也罷,龍神鍵無論發出多少聲勢浩大精妙無比的攻勢,都在千尋隨手一拳下土崩瓦解,這並非是一力降十會的以力破巧,而是臻至巔峰的武者技藝。眼前的強敵強得不可思議,深諳武道極致,彷彿世間存在的一切武學,都在他雙手交織的樊籠之中。這種對武道的理解並不是大哥那樣通過死記硬背和驚人的計算能力所得出的科學數值,而是在一次次浴血廝殺中養出的武道神意——鍵體內氣機咆哮,內氣滾騰如沸,已經全力迎敵,然而千尋依然揮灑自如,隨手破去了一招招凌厲之極的殺招。
鍵的身體由於氣機翻湧而愈發熾熱,內心卻漸漸寒了下來,千尋所持有的絕對不是地球可以出現的力量,那種千錘百煉的強者之心分明源自一場場足以震驚世界的慘烈廝殺,就算把整個地球的強者都殺了,也養不出千尋那種武道神意!
「你的技法就跟篩子一樣,到處都是漏洞,極其拙劣。你的戰心在一直動搖,破綻越來越多,很是幼稚。」巨力天降,橫飛而來,將鍵的護身罡氣轟得土崩瓦解,武神氣血一滯,身體再度僵硬,彷彿置身於無邊的噩夢,耳邊傳來千尋淡淡的譏諷,「你的信念只是少年異想天開的蠢話,非常無聊。你的身體已經在全負荷運轉下發出了悲鳴,真是脆弱。」
龍神鍵苦苦抵禦著無形氣機的碾壓,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悲,你被寵壞了。」千尋輕聲歎道,「武神的境界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真正的武神境可不是從修煉中來的。你可知兄長以凡人巔峰的身軀駕馭平衡之道,曾馭木舟手持木槳衝入海洋之中,不依靠任何科技手段,不借助任何外力輔助,在驚濤駭浪中搏擊三日三夜,最終實現了計算力和身體掌控的無縫交接?否則你以為他憑什麼能以凡人之軀做到武神之下無敵手?你的眼界太小,沒經歷過什麼九死一生的廝殺,所以你,太嫩。」
鍵橫掃一腿,千尋淡淡一哂,一腳踏在他的膝蓋上,將他踢得狼狽倒地。
「剛剛那一招的時機把握有點意思,但是,空中樓閣就是空中樓閣,你有舉世無雙的天賦,卻將它糟蹋了。」千尋並不追擊,冷笑道,「兄長若是有你的資質,恐怕連蓋亞也能殺了。」
龍神鍵不言不語,身體驟然前衝,一躍膝撞,千尋側身一閃,左手在鍵的膝蓋上輕輕一拂,將小武神扯得重心一傾,右手隨即閃電進擊,一記凶狠的肘擊正中他的後心,將鍵狠狠砸到地上,撞得大地碎石飛濺,龜裂的紋路猶如蛛網般層層鋪開。千尋這回並沒有收手,直接飛起一腳,又把龍神鍵踢飛幾十米。
鍵在空中迅速翻身,五指成鉤,扣在地上,拖行五七米,在堅硬的石磚上拖出五道深刻的凹槽,好不容易止住頹勢,重新回氣,千尋如鬼魅般飄然而至,抬起一腳,正中他的腦袋,將他整個人踩進了地下。
「這半吊子的決心和意志,又能做到什麼呢?之所以對未來和世界抱著熱血少年式的無聊幼稚的幻想,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明白自己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麼。」千尋死死地壓制住鍵的奮力掙扎,漠然道,「你好好感受一下吧……」
「感受一下,真正的強大並不是你說的那樣,雖然自己的力量有限,但是與夥伴們並肩就可以戰勝一切強敵,讓大家都能夠活下去。那種幼稚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你以為種族生死存亡之際那些東西算得了什麼?在一次次生與死的絕望廝殺中,延續希望的不是愛和羈絆,而是勇氣和謀略,是鐵與血,是捨棄與犧牲。」
無邊的黑暗開始吞噬一切,死寂冰冷的世界中,灰白是唯一的色調,宛如幽冥。
千尋的聲音猶如來自天上。
「真正的強大,是在並肩作戰的友人們都死去之後,懷著對死者的愧疚和承諾,仍然以決然之姿繼續前行,不斷失去一切,直至麻木,守住最後的一點光,用力握緊,咬緊了,掙扎著,支撐著,保護著,永遠都不放手,哪怕只剩下一人,堅守不放!」
壓制自己的力量消失不見,鍵右手一拍翻身站起,目中所見,已經不是熟悉的天祈校景,而是一片灰色的世界。蒼白的大地,天空中翻捲的灰暗,還有瀰散著的白色霧氣。武神的目力何等驚人,然而卻無法看透白霧中的事物,風中嗟歎著低低的語調,如訴如泣,憎恨著,傷感著,懷念著,悲哀著。
這裡……是固有結界嗎?
不,也許是更高級的,足以稱之為領域的、可以媲美半位面的存在。
這裡就是千尋心像風暴的具現嗎?
充滿著絕望的色調,甚至沒有陽光,天邊湧動的灰暗的雲氣,還有周圍滾動的黑潮。
沒來由的,鍵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他有些吃驚,慢慢平靜心情,是主修靈魂力量的心像風暴之力嗎?甚至能讓他這個武神都險些心神失守,如果是普通人或者心境稍微弱一點的武者,恐怕直接會被這絕望的情感擊潰吧……他警惕地慢慢移動著,撥開眼前的白霧,搜尋著千尋的蹤影。
這是什麼?
眼前白霧散去,現出了一個白色的物體,像是一座小小的石碑,孤零零地佇立在蒼白的地面上。鍵慢慢蹲下,碑面光華,不知是什麼材質,上面也沒有刻什麼字跡,不知道這是為誰而立,有什麼意義,意味著什麼,但那碑面被風吹過,竟然發出嗚嗚的聲響,猶如悲鳴。
鍵遲疑了一下,緩緩地伸出手去。
指尖接觸到碑面的一剎那,陌生的畫面在腦海中突然炸裂。
那是一間寧靜素雅的病房,白髮蒼蒼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她的眼神時而溫柔,時而迷茫,抿了抿乾癟的嘴唇,輕聲道:「果然啊,依舊想不起來……我的大兒子,沒了,但我知道他是個英雄,讓我感到驕傲。但是我的丈夫也沒了,我卻想不起他的模樣。我明明是有丈夫的,但是為什麼我記不起他來呢?別人也記不清楚我丈夫的樣子,誰也記不起來,只有你記得,但是無論怎麼描述,我依然回想不起來啊。明明是個偉大的英雄,一個好父親,一個好丈夫,那樣一個為人類犧牲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嗎?那樣一個好男人,為什麼整天被我捉弄也不生氣,我是不是虧欠了他很多呢?」
她重重地喘息了兩聲,苦笑道:「啊,已經不行了嗎?抱歉了……本來還想努力再活一些日子的,但是這些年總是想啊想,想起他們,也想不起他們,想要去見見他們,死了後真的會見到他們嗎?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我知道你過得很苦,我走了,就更沒人跟你說話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活下去的,幸福地活下去,帶著我們三人的份,其實拯救人類什麼的,不做也無妨的,我們家從來沒有虧欠過誰,媽媽也不懂什麼大義和使命,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呢,到頭來,只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好好地活著……」
「怪媽媽嗎?這些年總是疼你大哥多一點的……」
「唉……兒子長大了,總是不願意聽媽媽的嘮叨,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不要累著自己可好?我死了之後,又有誰來嘮叨你呢?放不下心呢……」
陌生的記憶中,握住了老婆婆滿是皺紋的手。
雖然眉眼間已經儘是皺紋,依稀才能從蒼老的容顏中窺見老婆婆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但那雙眼睛不會騙人。
溫柔的凝視只有一個人才能擁有。
記憶中,老婆婆說完了人生的最後一句話,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她說:「媽媽先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