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警,一種高風險職業,搞不好就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盧易做了十五年的刑警,這麼多年來,他發現自己越發看不透這個世界。特別是當遠處那如同遙望喜馬拉雅山山脈一般壯觀的高牆開始修建以後,盧易近四十年形成的完善的世界觀已經開始崩潰、顛覆。
在安陽新區的國家警務署大樓、重案組樓層的高強度鋼化玻璃內,朝著對面四十多公里遠的那延綿不斷的高牆望去,發現這圍了作為政治中心老城整整一圈的隔離牆只剩下半個缺口沒填時,盧易這才意識到,已經三年過去了……
三年前
「桃樂絲?開門,桃樂絲!」我奮力敲打著房門,呼喊著我的女兒,桃樂絲的名字。她繼承了她母親的美麗以及一半的英吉利人血統,雖然她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染病離開人世了。所以在桃樂絲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只有父親,我這一個依靠了,我倍加珍視她。
嘎噢!
來了!它就在我身後——正當我準備轉身拔槍時,我發現我倚靠門扉的身體忽然失去了支撐,整個人向後栽了去。
「爸爸!?」是桃樂絲的聲音,天,我終於進家了。
「快,快把門關上!」我急切地喊著,同時練了多年的看家功夫又當著女兒的面使了出來。一個打挺起身,卻發現那怪物和我面對著面,離我不到十公分!
流膿、如月球般坑坑窪窪的臉,無意識張開的巨口,已經撕裂了它的唇沿。這原本是一個人,可如今卻變成了鬼,惡鬼!
我死命地踹了它一腳,同時朝著它的腦門開了一槍,再順手把門帶上。
「好了,桃樂絲,暫時安全了……」我喘著粗氣說道。
然而桃樂絲卻瞪大著眼睛盯著我問:「爸爸,那個人……是罪犯嗎?好可怕……」
我回想一路被它追的情景,發現有很多地方被我省略了去。最重要的,就是它出現的地方——共同體會議中心!
「我……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怪物,不過,我從它身上找到了這個,你看。」我拿出一塊懷表,這是之前掙脫它時從它胸前拽出來的。我和女兒一起將其打開,發現裡面有張相片,相片裡的人我和我女兒都十分熟悉——共同體委員長,蔣茂時!
咕嚕,我和桃樂絲不禁都嚥了一口口水,以平復忐忑不安的心情。
「桃樂絲,如果你爸爸我被解雇了的話,你就要自己去英國找你小姨了。」我一邊苦笑著,一邊緩緩摸著我女兒的頭髮。她的頭髮是天然的黃褐色,以至於上了初中,她老師以為她染髮而把我找了去。
咚!咚!
突然,門被敲得咚咚作響。我連忙讓桃樂絲逃到樓上躲一躲,然後我一個人通過貓眼觀察門外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嚇個半死。我作刑警近十二年,見過那麼多慘死的、分屍的、下水道管道裡的……屍體,卻沒見過這種腦袋少了一大半,還能活動的人型怪物;我之前下意識地朝著頭顱開槍,就是為了倣傚那些諸如《生化危機》之類的影片打這種喪屍的方式,以絕後患;可沒想到……
它的力氣十分大,門板被敲得已經開始脫離。同時這小區外面也傳來了哄搶聲和吵鬧聲以及警笛聲,原本治安一級棒的小區已然變成了街頭鬧市。我一下子聯想到今天之所以我要去會議中心的原因——市區大騷亂。白天傍晚時分,包括政務區在內的四個大區都發生了超市搶劫案、連環爆炸案……
本來我已經做好了要給女兒訂機票的決定的,可就是因為想等今晚給她過完生日再……
後悔也沒用,機場、鐵路、輕軌全部都封鎖了,高速路也限行;總而言之都是要讓領導先走……
不過,最大的領導沒走成,反而跑到我家來了?!
我邊向樓上跑,邊帶些自嘲的想著。
「啊!!!爸……」
什……什麼?
「桃樂絲!!」女兒遇到什麼事了,家裡面應該已經沒有外人了呀!?
等等——難道,她去了那個房間!?
我的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因為我看到了一具骷髏正死死地勒住我女兒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珍妮……」這具骷髏是桃
齊天大妖
樂絲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夫人。我不甘心珍妮就那樣死去,明明共同體可以治療好她;可是卻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潛規則,耽誤了珍妮的最佳治癒期,導致她只能忍受一天天惡化的病情、一天天脫落的皮膚而黯然離去。
「盧易,幫我……」當時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十分絕望的,但是,又充滿了勇氣。我知道我必須實現她這要靠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來的願望,最後且唯一的願望——安樂死。
她解脫了。可是,我沒有!
我痛恨著,整整沉默了一年半的時間才想明白我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我瞞著女兒沒有火化珍妮,反而將她的屍首剝皮、剔骨,將臟器泡在福爾馬林裡並藉著查案的真空期出國,將它們儲存在東歐的某教堂裡。
我始終有著一種期待,就是期待她的復生。
我的家族史足足有萬年之久,我是薩滿——一種傳統的神職人員,這種稱謂遠比神父、大師要沉重得多。我受父命的影響,在父親死的時候,將他背部的皮整張剝離下來,用自己的血在上面記錄文書,這是最簡單的傳承,我母親幫著我一起完成。因此,我在處理珍妮的屍體時也十分熟練,熟練到家裡練血腥味都聞不到……當然,復生她不是我一個人能完成的,我認識一名強大的神秘人士,他叫錢瀚星;最後一名「星官」。
可是現在——當珍妮的骷髏掐住了女兒的脖子時,我第一個思考的不是為何珍妮會動起來,而是一種充滿了抉擇性質的取捨:究竟是打散骷髏架子解救女兒,還是趁著珍妮能動的時候為她作法,或許就能復活她。
如果是前者,這就意味著我前功盡棄,珍妮無法不借助自己的骨頭——完整的骨頭來復活。如果是後者,那麼……我也會永久性地失去我的女兒,就算復活了她,女兒也無法釋懷我這見死不救的父親。
最終,我選擇了——救女兒!
「桃樂絲,堅持住,爸爸就來救你!」我抄起了二樓的座椅朝著骷髏扔了過去,可沒想到它的身形無比矯健,竟然掐著桃樂絲一起翻了個跟頭。
眼看著桃樂絲就在翻白眼,快堅持不住時,我急忙衝上前,揮拳就打。這下骷髏沒有辦法光靠兩隻腳就想趕我走,只好鬆手和我扭打在一起。
桃樂絲不停地咳嗽著,不過好在已經脫險了,我也稍微輕鬆了些。
然而這時,一樓的門卻被撞開,那只無頭鬼怪竟直接跳到二樓,爪子狠狠地將我女兒的背撕開一塊肉下來。
女兒疼得尖叫不止,嘴唇已經開始發烏,臉色鐵青,眼眶越來越黑。我光看著都覺得無法忍受的痛,她此刻卻在拚命地忍受著。
「不!!」我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和我纏鬥的骷髏居然衝到無頭怪物身前,一個肩撞將它直接撞出牆外,這裡是——十二層!
「珍妮……」骷髏也和怪物一起下去了,怪物用舌頭將骷髏捲起,它們兩個一起墜落……
「爸……爸……殺·了……我……」桃樂絲的臉上開始有不正常的突起,就像那一開始追我的蔣茂時一樣,估計下一階段就是流膿了。
「不……桃樂絲,一定有方法可以治好你!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我們現在就走!」我不願意直面接下來的事實,也不願意再去往下想。
現在我的腦海裡,儘是桃樂絲和我的回憶,以及和此時此刻幾乎一樣的情景——她的母親珍妮對我說的那句:「盧易,幫我……」
「爸爸我可不是只會幫死過的人忙,更不會幫人去死……雖然是薩滿,但——我更是個刑警啊!」剛說完這句,我就意識到,無論刑警還是薩滿,貌似我都在幫死人的忙……
桃樂絲已經開始吐舌頭了,舌苔上生著尖利的倒刺。
「爸……開槍吧……」她注視著我的腰際,那槍,還有一顆子彈——原本是我打算送給自己的。
「爸……」
砰!
「盧組長,盧組長?」
「嗯……嗯!?什麼事?」
「新案件貌似檔案整理出來了,等你去指點下迷津呢。」
「噢,好的,給我五分鐘,我洗把臉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