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無聊了,記這些東西,能當飯吃?還是能買樓住?」對方抻了個懶腰問我,「我還無聊,你丫趕緊喝吧,我老爺子都沒喝過這麼高級的茶,今天便宜你了。」邊說邊把紙杯遞給了他,「這跟白水也沒什麼區別啊。」對方一口喝下去半杯,吧嗒吧嗒嘴對我說道。「暴斂天物,焚琴煮鶴。」我已經無法形容我的憤怒了,對方看著我氣急敗壞的樣子,笑了笑,「我叫許成才,你叫什麼?」對方應該是同情我太寂寞了,所以打算跟我交個朋友。「我叫賈樹,西門大官人合成個賈,森林大樹的樹,你就記住西門大官人家裡頂梁的大樹就行了。」這解釋不比『抬頭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我叫郭德綱。』牛b啊。
「哈哈,你真逗。」許成才可算給了我一個積極的評價,「你一個月滿勤能開多少錢?」我雖然知道寫字樓內打聽工資不是什麼好事兒,但還是想知道其他人到底開多少錢,「滿勤,車補,話費,加獎金一個月3200元。」成才直接回答了我,「我也沒比你高哪兒去,我都算上也不過3500元。」這話說得我都虧心,大公司就這點草蛋,我是開3500元,問題我有灰色收入,而且年底的時候老大會封我一份大大的紅包,都加起來一個月差不多一萬了,之所以給我們開的低,完全是拿我們的工資壓下面員工的工資,雖然現在這種潛規則已經屬於半公開化了,但那個時候,這種做法還是非常超前的。「你比我自由啊。」成才笑著對我說,「湊合混唄,老大就是咱的衣食父母啊。」前半句口不對心,後半句倒是實話實說。「那你幫別人工作一宿,人家給你多錢啊?」一個晚上,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造個寶寶不過短短的幾分鐘,這種連續加班的工作狂,收入一定不能少,我私下想著。「100塊!」許成才說道,「什麼?」我幾乎不相信我的耳朵,「多少錢?」「100元啊,怎麼了?」他又重複了一次,「困了可以睡在公司,中午多打一些飯,晚上留著當宵夜,就可以節約出來一頓飯錢,還可以節省往返的公交費,還可以用公司的座機打電話給女朋友,都算下來至少能省下100元,加在一起就是200元,不少了。」成才給我算了這樣一筆賬。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區區200元,不夠我們在帝都吃一頓kfc,不夠我們夏天在外面吃一次大排檔,甚至他不知道剛才喝的茶,裡面一片茶葉的價格都遠遠高於200元。彼此沉默了半天,我先打破了僵局,「你這麼節省究竟為了什麼啊?」對方思索了一會,目光堅定的看著我回答道,「為了我愛的人,為了給她一個盛放愛情的容器,為了給我們倆在這個城市裡買個房子,讓彼此有個家,有個可以盛放愛情的容器。」許成才緩慢的說著,每一句話都深深的震撼著我的靈魂,我欽佩這種男人,那是一種男人對男人的欣賞,那是一種骨子裡對他的尊重。「家裡能幫你們多少?」我開始同情眼前的這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大孩子了。
「我跟我的女朋友,一個來自北方的農村,一個來自南部的山區,念完大學也等於啃完了父母的棺材本。當年,我們倆人都以當時所在城市的最高分考入了帝都的大學,雖然沒能分到理想的專業,但我們兩個偏遠地區的孩子,也以能夠在帝都求學為榮。我們倆是同班同學,僅僅相處了一年,我們便被對方的才華所吸引,然後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大學的四年很快就過去了,由於家庭條件有限,我們倆都放棄繼續深造的機會,並希望能夠留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裡,改變我們後代的命運。」說道這兒,許成才歎了口氣。
「帝都大學的黑暗,我深有體會,帝都工作的難找,我也經歷過。」我起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給雙方的杯子蓄滿了水,回來坐下,繼續聽成才的講述,「可在北京,我們這種冷門專業的學生,根本就沒有專業對口的公司,我們倆彷徨,可我們倆知道一定要堅強,因為身後就是萬丈深淵,我們無法後退一步,想著彼此家中年邁的父母,想著將來能夠給彼此一個溫暖的家,我們倆只有咬緊牙關,寧可工作時間久,環境差,也必須挑那些工資高的公司去應聘。」成才緩了緩,喝了口茶,看著我。「別看我,我是裙帶上來的,性質不同。」現代的寫字樓,在公司規範的框架內,一個人可以最大限度的特立獨行,大家表面上都很客氣,但骨子裡都當其他人是路人,除非你自己八卦,否則沒有人會關心你的私事兒。估計許成才也是憋了好久了,這次拿我當成吐槽的對象了,不過他所說的,當真是掏心掏肺的實話,因此我也不好搪塞人家,有些話也只能實話實說。
「畢業以後,我們搬出了學校宿舍,倆人的錢湊到一起,勉強交了一個季度的房租,而且是六環以外的一個四合院,我一直很奇怪,我知道你也是這個城市大學畢業的,你也是外地人,你看到過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在唸書期間拿過獎學金嗎?」我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倆也是,我們的成績不能說是最好的,但每次成績絕對夠拿一等獎學金的,可連三等的都輪不到我們,還有一些困難補助等名額,都是給帝都的孩子們準備的,這還不算是最令我們難受的,最難受的是當地人特別的排斥我們,看我們倆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我就搞不清楚了,一個靠全國供養的城市,裡面生活的人們,為什麼你們就不能拿出哪怕那麼一點點的仁慈來對待我們呢?」成才的話一直在猛烈的敲打著我的記憶,因為這是一種共鳴,一種無奈的抗訴,我內心太難受了,「哥們,抽煙嗎?」我從兜內拿出下午財會室裡順來的三號軟中華,衝著成才晃了晃。「謝了兄弟,為了存錢,除了吃飯睡覺以外,能戒的我都戒了。」成才瞇著小眼睛看了看我手中的煙,非常無奈的說道,「煙都能戒的男人,是不可以成為朋友的,你想啊,那樣的人心得多狠啊。來吧,去吸煙室提提神!」說完,拉起成才就抬腿來到了吸煙室。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