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每天浩浩蕩蕩的向著東海流淌,江都城中的公子哥們在天氣轉冷之後,開始窩在自己的家中調戲丫鬟了。一向都是晝夜燈火輝煌的煙花之地在這段時間也難得的沉寂了下來。
年關漸進,就連姑娘們都沒心思做生意了。有家的人換下身上的露骨衣衫,洗掉臉上的胭脂水粉,收斂起眉宇之間的萬種風情,離開了華麗的樓船之後,她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良家女子。帶著一年皮肉所賺的銀兩,臉上掛著苦澀的微笑,這些普通人眼中的下九流大多是家中唯一的支柱。
這段日子,唯有白琴船上天天燈火通明,瑟瑟琴音與簌簌洞簫完美的合奏,一曲曲意境高遠,悠揚歡快的合曲在清江之上響起。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姬博弈在琴沁的教導之下,也開始學起了樂器,為了便於攜帶,他學的是洞簫。現在他手中所用的就是琴沁的私人珍藏,以九節紫竹製作而成的長簫,音色低沉宏亮,管身雕刻出細膩而逼真的山水、花草和鳥獸等各種紋飾,詩、畫、色諧和,工藝纖巧。看得出來,這管紫竹簫對於琴沁有著特殊的回憶,送出來的時候眼神之中還帶著依依不捨。
幸好,姬博弈對於音律方面還是有天賦的,沒有辜負了這一管好簫。與笛子粗獷、高昂、清脆、嘹亮的音色相比,洞簫顯得格外柔弱、秀雅。卻很好的契合了姬博弈的太陰命格,只是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能夠單獨吹奏一曲了,與琴沁之間的合奏更是天作之合。
恬靜安詳,瀟灑自在的琴音與圓潤輕柔,幽靜典雅的簫聲在清江之上飄蕩。空靈清淨,如絲如縷,一股弦外之意更是讓人心醉神迷。
在將心神沉靜下來之後,姬博弈原先需要數月才能夠恢復的傷勢在短短半個月之內就痊癒了。同時對於「靈飛」的意境也是一目瞭然。在某一日與琴沁絲竹合鳴之中,突然之間識海大方光明。隱藏在最為深處的陰神被絲竹之聲喚醒。
磅礡無鑄,浩瀚天河一般的神識湧出,瞬間讓整個清江之上的氣溫下降了許多。識海之中的太陰星辰在瞬間再次增長,月桂的清香彷彿從他的身體中湧出,讓整座白琴船都籠罩在其中。
一尊陽神,一尊陰神浮現在姬博弈的識海之中。一弱一強。按照「太陰之體」的脫胎之法,需要的是九分陰一分陽,也就是交融元神之時,陽神祇能夠在佔其中的十分之一。
現在的陽神雖然比較弱,卻也有十分之三,所以姬博弈在接下來的時間之中需要不斷的將陽神的力量轉化成陰神。最終形成一九之分,才能夠開始凝聚元神。
這一步關係到未來的道基,由不得姬博弈不重視。而在這之前,姬博弈需要逐漸廢去「青帝化身」的力量,轉修「太陰之體」,為最後的無漏真身,交融元神做準備。
而就在這個時候。程福找來了,今天是和王臨沂約定的日子。
「等我回來,我去見個朋友。」
將面色略帶憂愁的琴沁安撫之後,姬博弈和程福一起離開了白琴船,向著王臨沂所居住的閣樓而去。
「他有沒有什麼口風透露?」
「王公子什麼都沒說,只是讓你去見他。」
「嘿,還真是好大的氣派啊。」
姬博弈冷笑一聲,大步走入了門檻。一路之上人跡罕見,他的「天子望氣術」掃過,只發現了王臨沂那彷彿虛空萬物的氣機。
「居然只有他一個人?」
帶著疑惑。姬博弈見到了王臨沂,這一位琅琊王氏的公子哥面容之上有了以前未見的憔悴,原先光輝的身影之上浮現一層死氣,眉宇之間青氣盤旋,顯然受傷不淺。
「沒想到啊。姬兄居然活了下來。」
「我沒死,你難道不高興嗎?」
姬博弈略帶玩味的語句讓王臨沂忍不住笑了,然後就是重重的咳嗽了幾聲,身上的氣機一陣波動起伏,與天地交融的氣機彷彿要被擠壓出來一樣。這是道基快要崩潰的前奏,讓姬博弈的臉色一變。
「你的傷勢怎麼這麼重?」
「那個太陰魔宗的弟子是道基四轉以上的修為,要不是傷勢還未痊癒,我在她手下連一招都撐不了。」
「道基四轉,怎麼可能,這樣的修為就算是在星宮也是真傳弟子。」
聽了王臨沂的話,姬博弈的臉色非常難看。
道基境界總共分為九轉,每一個人根據資質心性不斷提升,不過歷代以來九轉境界也只有三皇聖祖那樣的萬年大爭之世中出現過。其餘天才弟子,能夠達到六轉就已經是讓各大派掌門燒高香了。根據姬博弈所知,星宮本代的大師兄,在幾年前道基七轉功成,被譽為千年來第一人,是最有可能修成「紫微斗數」的絕世天才。在整個鯤虛界之中被尊稱為「天府公子」,與五大聖地,七天魔門的頂尖人物並列為年輕一輩最出彩的高手。
能夠修成道基四轉的人物,都已經是各大門派中的中堅力量,僅次於核心弟子的天才人物。而且聽王臨沂的意思,左丘妙繆的修為有可能在四轉以上,甚至就是核心弟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此人物,就算是他們姬家也是屈指可數。姬博弈突然之間感覺自己惹上了大麻煩,從左丘素素的記憶中可知,這個與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感情非常深厚,對於自己這個殺弟仇人,恐怕會付出一切代價來報仇。
「有什麼辦法能夠殺掉她嗎?她不死,我們恐怕只有躲進星宮之中才能夠安生。」
聽了姬博弈的話,王臨沂搖了搖頭,說出了讓姬博弈面色鐵青的話。
「姬兄,今天之後我就會被家族的高手接去琅琊塢養傷,再次見面恐怕是在星宮之中了,當然了,前提是姬兄能夠活下來。」
王臨沂的這番話,表示他是不管不顧了,任由姬博弈自生自滅了。
「王兄當真如此狠心。」
「在下傷勢嚴重,自身難保,姬兄見諒。」
姬博弈死死的盯著王臨沂看著,一直有一刻,最終還是不言不語,轉頭離開。他知道就算是自己拉下臉皮求他,也不會有任何的結果,他們這些世家子弟都是同一種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王臨沂絕對不會為了他將自己置身於險境。
「這筆賬,以後我要讓你好好的還。」
走出閣樓之後,姬博弈眼中寒光一閃,心中下定了決心。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之時,王臨沂突然之間神氣充足,面色紅潤,眉宇之間青氣全無,週身的神聖光輝再次隱隱閃現,甚至比起先前更為的耀眼璀璨。一個長髮披散的俊美男子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如果姬博弈還在的話,一定會大驚失色,因為這個人他認識,正是北斗星院天璣院的講師,柳隨風。
「師兄,以你的修為,收拾那個太陰魔宗的弟子輕而易舉,為什麼要讓我裝作傷勢嚴重,銷聲匿跡呢?」
王臨沂能夠在還沒有進入星宮的情況之下使出「雲月舞鶴」的結印陣,自然也是有著師承的,他早年曾經以琅琊王氏的關係拜入星宮之中一位長老之下,與柳隨風正是師兄弟關係。只不過由於某些原因,一直都沒有進入星宮,拖到了今年。
「師弟,你這顆棋子可是師傅佈置了十幾年用來對付靈威仰和葉光紀的,怎麼能夠因為這種小事而暴露呢。一個小小的太陰魔宗弟子,留給你自己解決不是更好,這一次如果不是她的話,你也不會突破到道基二轉。身為修士,就要有勇猛精進的心態,這一次我能夠幫你出手,下一次呢。強大的對手,經過自己努力之後去擊敗,才能夠將自己的道心錘煉的更加堅定。」
柳隨風的話語之中,完全將左丘妙繆看成了隨手可以解決的螻蟻,他的眼神冷漠無情,如同太上忘情的道祖,身上的氣機密密麻麻瀰漫整個虛空,讓破而後立,修為大進的王臨沂一陣呼吸困難。
「恭喜師兄修為精進,道基六轉功成,將來勝過大師兄也不是沒可能。」
「這還要多虧這一次魔劫,生死之間有大恐懼,也有大機遇,如果不是師傅將我派到這裡教導你,我也不會遇到這樣千載難逢的大決戰,也不會有幸得到宮主的指點。下一次,一定能夠將公孫龍那個傢伙斬殺。」
說道這裡,柳隨風的雙目之中冷光四溢,他在魔劫之中遇上了萬獸魔宗公孫龍,一番交手之後被擊敗,不過也因此得福,突破了瓶頸,破入了道基六轉。
而在另一方面,姬博弈離開了王臨沂的閣樓,和程福商量了一下對策之後,返回了清河邊上。華麗而秀雅的白琴船停留在岸邊,安安靜靜,燈火通明,彷彿是天上的宮闕,飄渺而美麗。
就在姬博弈即將踏上船的時候,心中突然閃過了一絲警兆,功聚雙目,「天子望氣術」使出,瞬間看透了白琴船上一切。
只見船板之上鮮血淋漓,一個個丫鬟下人面容恐懼的躺在其上,肌膚灰白,已經全部喪失了生機。
原先歡聲笑死的一艘樓船,在短短時間之中,變成了幽靈鬼蜮,江山清風吹過,姬博弈只感覺到背後濕透,無形的壓力幾乎讓他掉頭就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