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無際的大海之上,姬博弈純以自身神力駕馭著小船。大海就是一個脾氣最為無常的女人,一會兒風平浪靜,一會之後就是雷霆暴雨。
幸好姬博弈的「天子望氣術」大成,每次都能夠在災禍來臨之前避開。按照紫微儀的指示,穿過了一片礁石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露出了別有洞天的一幕美景,水勢寬敞,化成一彎湖泊,澄澈蔚藍,波光粼粼,微微細浪若有若無,拍打四面亂礁,發出輕微浪聲。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郎月當空,天穹空靈清明,漸次閃現周天星斗,姬博弈將紫薇儀舉到頭頂,瞄準北極星,霎時間,一縷星光清晰穿過「紫」,「微」二極,顯示他已經到了目的地。
「馬影之後是鯨蹤,看來還沒有到時候。」
姬博弈看著四面廣闊的海面,喃喃自語,隨後躺在船板之上,閉目養神。在大海之中駕馭船隻,看上去輕鬆自如,實際上他的精神早已疲憊。要不是練成「黑天書」之後真氣源源不絕,恐怕早就喪生在大海之中。
這一閉目就是數個時辰過去,要不是一陣奇怪的聲音響起,他恐怕再過一天都不會醒來。
聲音擾人心思,初時四方寂寂,不多時,細聲微響,伴隨微風飄然而至,時如睡人夢囈,時如嫠婦吟哦,囈語吟哦中,夾雜著奇怪顛鳴。
起身四處顧盼,發現遠處的水波徐徐擴散,波心凸起一個黑黝黝的物事,彷彿一塊礁石,從海底升起。起初只有一個,隨即多了起來,佈滿船舶四周。猛然間,一聲裂帛也似的怪響,那些物事接二連三噴出水來,噴泉吸飽星月精華,一篷一篷,帶著醉人的銀色,大如天柱,矮者也有丈許。
「真是曠古奇跡啊,西崑崙是怎麼尋到這個地方的。」
就在姬博弈讚歎之時,噴泉逐漸下降,鯨群隨之慢慢沉沒,海面波平浪靜,重歸靜寂。這表示這些鯨魚要走了,姬博弈駕馭著小船緊緊的跟隨。
只不過,鯨魚號稱海裡的鬼魂兒,從來只有它找船隻,哪有船隻追的上它的。而且它在海底遊走,靈活自如,船在海上,要不是姬博弈目力驚人,恐怕早就追丟了。但就算如此,船隻與鯨魚群之間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馬上就要超出他的「天子望氣術」範圍之外。
「哼,我還就不信奈何不了你們這些畜生。」
姬博弈心中一發狠,將船隻震裂,只帶著一塊半米長的木板,當作滑板一樣在海面之上疾走。隨著海浪的漸發高漲,速度也隨著加快。以真氣駕馭一塊木板和一艘船的速度是截然不同的。捨棄了船隻之後,姬博弈與鯨魚群的距離慢慢拉近。
如果梁思禽能夠知道他的話,肯定會歎息不已。他雖然留下了八部秘圖,心中卻極為矛盾,不想讓後人尋到潛龍。所以處處設置難題,至少他就想不出這樣子追蹤鯨魚的方法。「天子望氣術」的神妙,已經不在「周流六虛功」之下了。
如此兩天一夜之後,就在姬博弈都感覺到疲倦想要放棄之時,鯨魚群再一次出海噴水。這一次卻是再也沒有入水,因為出現了一隻怪物,那怪物不只觸手眾多長大,還有一個如山大頭,頭上巨眼,在風波中明滅閃爍,皎然如鏡。
而且這樣的軟體怪物還不止一個,大大小小,色澤各異,觸手亂舞,氣勢驚人。只不過相比起來,還是鯨魚群更為壯觀。就在姬博弈看的眉飛色舞之間,遠處一頭大怪物被十餘頭大鯨活活肢解,腥血四濺,殘肢敗體兀自扭曲不絕。
「潛龍初成,天有異征,有大怪物現於風波,周圍數里,型如算袋,手足千萬,覆沒舟楫無算,是怪與群鯨戰於海中,血流百里,狀極殘酷……」
當年西崑崙與東島先人合力製造潛龍,雖然最終因為西崑崙的反水,不僅僅是潛龍被偷走,所有的收集資料都被付之一炬。不過關於潛龍的記錄還是留了下來,谷家身為島王正宗,姬博弈自然能夠看到。他嘴裡念叨的就是當年潛龍造成之日的異相。這些怪物就是巨大的烏賊,因為在潛龍的神力作用之下,才變異成如此怪異兇猛。
潛龍者,大海之丹田,陰陽之關聯,集陰陽二流,馭微茫七海。
當年西崑崙異想天開,以人體修煉內功之法推算出潛龍之道。潛龍原是一塊龐大島礁,梁蕭仿照人體經脈之理,在礁石上穿鑿了許多孔竅,千孔萬竅,勾連萬端,孔竅間加入種種機關,此物一旦身處陰陽水流,水流灌入孔竅,復又排出,就如高手吐納,蓄積大能,然後再經機關傳入陰陽池,周轉數匝,復又噴出孔竅之外,但此時噴出之能,已較入時強了許多,如此大能反施於水流,便使洋流發生變化,抑且這般過程並非一次,而是反覆不已,力量重重疊加,終至倒海翻江,呼風喚雨。所以說,若將大海看作一個武學高手,潛龍便是它的丹田。
鯨蹤已過,接下來就是猿斗尾了。姬博弈避開鯨魚群和大烏賊的爭戰之地,進入了面前的一片凌亂礁石群中,一走進去,就發現海浪滔天,無邊無際,一重接著一重的浪花向著他拍來,彷彿要將他磨成粉末一樣。
姬博弈一掌拍出,大金剛神力洶湧威猛,面前的浪濤瞬間為之分開。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姬博弈連續揮出七掌劈浪之後,體內真氣感覺到一陣枯竭。而海浪卻是沒有窮盡一樣,向著他湧來。
「好一個潛龍水陣,就讓我以此陣來會一會天下無敵的西崑崙吧。」
姬博弈腳踩著木板,豪氣沖天,體內陰脈之中劫力湧入陽脈化作真氣,隨後真氣湧入陰脈再次化作劫力,連續幾個周天之後,經脈之中真氣再次滿溢。雙目之中晶光四溢,「天子望氣術」已經全力運轉,腦海之中,天機數算,星命術等等已經開始運作。大海之中的冷流,暖流,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作用之中,相互激盪,催發出更為強大的力量。一切的一切全部映照在他的腦子之中。
將潛龍水陣看穿之後,姬博弈開始破陣,大海的力量浩蕩,無邊無際,每次掀起就是讓他無法躲避。但是他卻能夠藉著「天子望氣術」提前一步看到力量的強弱分佈,在關鍵時刻以掌力分開最為薄弱的一點。如此下來,在一刻鐘之中姬博弈已經進入了礁石群的中心,舉目四望,終於在一座黑礁之上看到了一隻石猴蹲在頂上,舉手托腮,似臥非臥,尾巴尖兒如蛇頭昂起,指向東方。
按照石猴指引的方向,姬博弈運起「乘風蹈海」,直接踩著海底無處不在的暗礁前進。一路駛去,石猴接連出現,或蹲或臥,或人立打望,或抱拳撒歡,每隻石猴,神態各異,有如一個個路標,指引著姬博弈不斷在狂濤惡浪間忽東忽西,穿行不定。
經過第六尊石猴雕像時,水勢忽然一緩,浪濤漸小,水色變清,不多時,波平浪靜,海面微微起伏,細密波浪漸遠漸無,只餘如鏡水面,映出一帶島嶼。那座島嶼孤獨佇立,別無依傍,島上草木茂,鬱鬱蔥籠,四面環繞蔚藍海水,乍一瞧,就如鑲嵌在藍水晶上的一塊翠綠寶石,鮮亮奪目,映日生輝。
「終於到了!」
姬博弈大鬆一口氣,雖然只是短短兩半個時辰,卻讓他感覺心神疲憊。上了海島之後,直接就是躺下好好的休息了幾個時辰,等到醒來之後,天空已近黃昏,遠邊的大日已經開始下山。掐指一算,他就明白了第七尊石猴所在的瑤光星方位。
當下也顧不得自身的飢餓,架起輕功向著島嶼西南而去。一路上樹籐交纏,草木齊身,一眼清泉彙集成溪,叮叮咚咚流向大海。溪邊散佈若干藥材,田七,黃芪,天門冬,均是中華之物。想來是那素心神醫所栽種之物。
溪回路轉,樹木漸稀,前方陡然開闊,一座觀星石台平地而起,下寬上窄,形如金字,階梯嚴整,面朝大海,雖已籐蔓叢生,苔蘚斑駁,然而氣象巍峨,一如故往。分開一處長草,只見渾天儀旁,蜷著一尊石猴,穆穆端坐,正是搖光猴無疑。石猴身後,亦有一根尾巴,高高翹起,指定遠處,順勢望去,下台的石階在日光下投出一片暗影,沒入一片嵯峨礁石。
注視猴尾所指之處.此時日已向西,天邊湧出絢爛霞彩,階梯暗影徐徐收攏,變化得細細長長。太陽越西,石階陰影越像一隻大蟒,頭尾俱全,栩栩如生,腰身彷彿從黑暗中汲取靈性,搖頭擺尾,與西沉的夕陽背道而行,游向大海。
「大自然的造化,果然神奇,蛇窟,蛇窟。不親眼見到的話,又怎會相信如此奇景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夕陽已漸漸沒在觀星台後,蛇影越變越細,終於化為一點,鑽於礁石下方,渺無蹤影。
姬博弈直接一掌揮出,雄渾的掌力勢如破竹的轟開了石壁,露出一扇圓形石門,門有銅環。奮力提起,石門匡然洞開,森森寒氣撲面而來。定眼望去,石門之下,一排石階蜿蜒曲折,通向幽冥深處。
「半年辛苦,終於到了終點,希望西崑崙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嘴裡呢喃著,姬博弈縱身進入了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