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的雄鷹
漠北,博格達聖山以北的土倫河畔。
熊熊的篝火照亮了山谷裡幾十個巨大的帳篷,人們的臉在火光和陰影中交織出現。「我們回鶻,是一個互助的聯盟!在過去,匈奴人奴役我們,我們幫助柔然趕走了他們!」
有一個老者,站在火堆旁的高台上,火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長,他帶來一個巨大的陰影,蓋住了獵獵作響旗幟上的圖騰。
「後來,柔然人以為自己就成為了草原之主。他們忘記了自己從哪裡來,於是我們九姓回鶻人和阿史那家族聯合起來,把他們趕回了鮮卑山,趕出了大金山!」
老者唰的拔出戰刀,亮閃閃的刀刃晃花了人的眼。
「阿史那家族曾經維護了草原的和平。可他們畢竟是大金山的子民!他們自稱為藍突厥,把我們叫做黑突厥。他們忘了誰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阿史那家族已經不配再擁有聖山腳下的土地!在薛延陀人和我們一起讓他們品嚐了傲慢的鮮血!我們像野狼驅趕羊群一樣,把他們從高高的山巔掀翻到了地面!我們推舉鐵勒的薛延陀人為草原之主。」
註:突厥,回鶻和蒙古人共同的聖山是博格達峰,位於烏蘭巴托附近。
「起初,真珠可汗對我們不薄。他們的牙帳設在漠南,而漠北的設寬待我們鐵勒人。可是真珠可汗死後,撥灼,那個自封的可汗多彌,渾然忘記了是誰幫助過他們,渾然忘了自己生活在誰的土地上!昨天,從南方的牙帳傳來的消息,撥灼忘恩負義攻擊唐國不利,竟然埋怨我們的戰士。他殺死了我們藥羅格的三名特勤!」
註:特勤是突厥汗國對武將的官職名。
註:藥羅格是古老的延續至今的回鶻家族,就是現在的甘肅裕固族十部落的亞拉格家族。
這個人在台上喋喋不休,很多人聽著。可是有兩個人卻偷偷溜到了後面的帳篷裡。年紀輕輕的男子,和吐迷度竟然有幾分想像。而另一個成熟的婦人,臉帶高原紅,眼若桃花,脖子下的皮襖口,已經被拉的狠下,露出大片和臉迥然不同的雪白的胸脯。二人一邊說著**的話,一邊雙手也是互相撫慰。即便是氣息急促,二人也在極快的交談,彷彿有許多話憋在胸口一般。
「阿姑,吐迷度這是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在祭火節的時候說這些話?他瘋了嗎,薛延陀的可汗不會讓他說了這些話,還好端端的騎在他的馬上的!」
「好烏紇,還不是為了你。吐迷度就算再能騎馬有什麼用?他可是再也騎不了我了。慾火讓他心裡漸漸變得更為扭曲而可怕!我擔心他發現我倆的事情,就攛掇他起來爭那個可汗的位子,來反叛強大的薛延陀人。不止如此,古來做可汗的,有幾個是活得長的?這樣如果誰能殺死他,你就可以娶我了!說不定,你也能奪個可汗當一當!」
「阿姑好計策,不過,且不說吐迷度能不能當上可汗,難道婆閏弟弟不會娶你嗎?要娶你也是他先娶,畢竟你是他的娘啊!」
註:突厥人等漠北遊牧民有兄終弟及,父終子及的傳統。
「不會的,婆閏又傻又不會疼人,我想辦法的。他可不會一帆風順的等到娶我。等到打發走他了,就可以嫁給你了。啊,你慢點弄,外面不要讓人聽見了……」
「阿姑,你對我最好了,且讓我好好疼愛你一番!不用擔心吐迷度,他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
於是只聽見一陣浪聲漸漸掩蓋在熊熊篝火和人群的嘈雜聲中。僅僅一帳之隔,周圍的人卻見怪不怪了。
「哪裡還有妹子,我也找個來鑽鑽帳篷,給我瀉洩這股邪火,說不得部落又打殺起來,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會死在哪裡。」
而人群中聽到吐迷度的蠱惑之言,人們也紛紛開始議論部落的將來。
吐迷度仍然在激情四射的演講者。真珠可汗去世,薛延陀南下攻擊唐國,往東,南,北的設都帶兵下去戰鬥,漠北一下子成為鐵勒人回鶻聯盟的天下。
「我們九姓鐵勒,自古就生長聖山腳下,上天把這片草原賜予了我們!我,藥羅格的吐迷度!向回鶻互助聯盟發誓,我們終有一天,要奪回自己的土地,奪回自己的草原!薛延陀的撥灼,不會得以太久了!他對我們鐵勒人的迫害,馬上就要血債血償!你們看吧,不要說長生天不會姑息他們,就是唐國的皇帝,也不會放過他們!」
「失敗的陰影,將伴隨撥灼,直到他死去!如果他兵敗逃回漠北,我吐迷度一定會親手殺死他!這是長生天對他的懲罰!我們族人的仇恨,必須要伸張,要報復,三個特勤的血絕對不會白白流淌!」
祭火的儀式依舊在舉行,年長的人聽到吐迷度的話,不禁憂心重重。而年輕的人,因為很久沒有征戰,已經沉迷於好勇鬥狠,追逐女人了。征戰的少,部落的青年男子便死的少,女子便漸漸不夠用了,因此他們之間,搶奪的便更加凶狠起來。
在摔跤的時候,素有嫌隙的二人便死命相爭,最後一人的脖子竟然被摔斷,當場就死掉了。而射箭的地方也出了血案。死掉的人被草草燒掉,而勝者則趾高氣揚的越過人群,著急去追逐他們的戰利品,迫不及待的找一個帳篷來上演那人類恆久的好事了。
薛延陀的總帳對此依然一無所知。鐵山以北,黑沙附近,薛延陀的牙帳門口,高高的掛著一串人頭,血還未干,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著。大帳之內,燈火通明,氣味摻雜著乳酪的臭味,鮮血的腥味,狐臭和人脂肪的油味,這樣的氣味讓人想殺人。
多彌可汗,已經殺了很多人。他父親在時候的設,特勤和啜,已經被殺的十之**。一切都是從他殺掉他的哥哥,愚蠢暴躁的拽莽開始。從那個時候開始,屠殺的快感,壓力釋放的一剎那,痛苦焦慮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把他也變成了一個暴躁愚蠢的野獸。他在咆哮。
「你們這些混賬!只有區區那麼幾個唐軍,不到兩萬人,你們每一個部落,來的都不止兩萬!而薛延陀部族的人,足足來了十多萬,你們被追了一千里,是不是覺得很爽?」
「你們這群不中用的東西!就該像那些掛在桿子上的死鬼一樣!」
眾人不禁一個寒戰,大氣都不敢出。
「可汗,眼下是不是要調集兵馬,換地再戰?要是拖的久了,讓李靖再來,我們還不如按兵不動,把他們耗回去。」
說道李靖,所有突厥人不禁也是心有餘悸。十六年前,李靖率領的奇兵如神兵天降,就像趕綿羊一樣把突厥人的隊伍趕的七零八落,李世績又橫地裡殺出,殺死了數不勝數的族人,一站下來,很多部落竟然連一個男子都沒有了。
雖然當時的王族不是阿史那就是阿史德家的,但同為突厥也讓他們覺得深深的恐懼。
在他們營帳南邊八十里,黑暗的天空中有一隻大鳥一樣的物體靜靜的滑翔。
「飛將軍4號,發現大片燈火營帳,方向西北偏北,距離大概100里!」
情報是由燈火信號傳遞的,這個飛行物以南160里的地方,也有一個飛行物,經過信號中繼,傳令兵把解碼的信息緊急傳遞到這只軍隊的大帳裡。
李治拿到情報,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然後就對面前滔滔不絕的貌似栗特人的人說:「你接著說。」
「大人,我說到哪兒了。」
「你剛說到……草原上情形千變萬化,不識路就找不到水源,人和馬都要渴死……」
「哦。大人,我的意思是,行腳的商人之類,你們唐軍自然是識得天神的恩賜,能自己找到。可是我們草原人沒有那個本事,除了辨認太陽,草木以外,就要靠草原上的敖包,又或者地形地貌。我們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圖騰徽記,會在敖包上記錄,後來的人看到,便能讀懂我們留下的信息。只不過,我們阿史德部用栗特文書寫,而薛延陀和其他鐵勒人,都是用魯尼文字,我們只是能懂得一點點意思,多的也不知道了。」
「無妨。你認識這個記號嗎?」
李志隨手在地上畫了一個公山羊的抽像標記,旁邊還有一個斜線。
「大人原來什麼都知道,這就是我阿史德家族標記……」這個人頓時好似放下了什麼束縛一般。
「我們突厥的圖騰雖然是狼,可是沒有那個部落敢使用狼做標記的。阿史那是沒有斜線的公山羊,薛人是一條蛇,延拓人是蛇長著翅膀。漠北藥羅格是一個牛頭……」」你告訴我草原上的秘密,你就不怕被天神和聖山責罰嗎?「李志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的眼睛,期待他的反應。」大人,你已經知道了不少。而且你馬上就要成為草原的主人,不要說你會庇護我,就是天神和聖山的怒火,也是你頂著,不會波及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