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尚文把刀舉過頭——正常情況他大可不必這樣做。但這一招呢有個典故,就是對長輩或者上級之類出手之前的起手式。拳法上會有叫童子拜佛,以示對長輩尊重。
他的第一刀是重劈,是介乎輕重之間的一招。李志因為很少被攻擊,因此下意識用了防禦最重刀的刀法。
格擋時,也是有技巧的,不能以刃對刃,防止被崩壞。
當然,唐刀的質量是非常優秀的,刃的鋼口更是優秀,極少被損壞。但一般來說,還是用刀背側面擊打來攻擊的刀勢。
李志的防守非常穩妥,刀身下部傳來的力道非常大,但也在掌控範圍之內。他自己覺得都無懈可擊。
但是裴尚文的刀被檔下以後,並沒有收刀,而是順勢把刀身首尾轉了半圈,身隨刀走,換到李志的側面,然後一刀突刺擊出。
李志大驚失色,雖然是木刀,但刀上傳來的氣勢頓時在身上喚起感應。他迅速的大力擊向來攻的刀身。
他擊中了,但覺得更糟了。因為刀上傳來的力道空落落的,大事不好!
果然裴尚文的刀再次首尾轉了半圈,腳下生風,再次換位,又是一刀送出。
註:裴尚文的三段刺確實借鑒了天然理心流名將沖田總司的三段突刺,但他們是不同的。沖田總司的三段突刺是衝刺中利用氣勢和速度連刺三下,而裴尚文的是一組攻擊,不太適用戰地衝鋒的戰術,更適合對峙粘戰場合。
這第二刀刺來李志已經感覺吃不消了,他勉強拍掉了這一刀,但身位和刀位已經完全亂掉了。
所以裴尚文的第三刀刺來時他已經收刀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刀遞到了咽喉前半尺停下來。
「我輸了。」李志此刻已經滿身大汗。不僅是這幾招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緊張對峙和激烈動作是非常消耗體力的。而且最後落敗的幾刀,更是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
「承讓!」裴尚文並沒有歡喜的神情,只是淡然收刀侍立。周圍的人也沒有開玩笑。
「殿下的刀法已經足以稱為一名刀客了。因此我輩會用武士的禮節對待。」
聽到這話,本來很頹喪的李志眼睛一亮,「太好了!以後終於能打個痛快了!」
聽到這話,本來還略有擔憂的眾人,都浮現了會心的微笑。
當然出於形象考慮,隨後的對練之中,李志仍然戴上了硬籐的頭盔,保護了頭部和咽喉。身上則穿著了襯裡的硬皮甲。木刀也增加了配重,更接近真正的橫刀。這樣對手便能放手去攻擊他,錘煉他的防守技巧。
裴尚文上次吃了虧,不得不用出家傳的必殺技之一「三段刺」才勝了李志。但李志也沒有興致勃勃的去轉學高級刀法,而是繼續苦練基礎的刀術。
因為他看到了更高級的技藝,對刀法的渴望越發強了。有了目標,練起刀來自然動力十足。
此外,為了不只是在木刀上找到感覺,在用真刀的時候,李志用了一組草蓆樁來練習。
草蓆樁便是用捲好的草蓆立著,當作是進攻的假人,按照一定的規律擺好。然後李志持刀從某處出發,衝刺過去,用規定的攻擊手段攻擊這幾個草蓆。
草蓆都是立著的,不能受很大的衝力。為了能做出足夠的破壞,出刀必須又準又快,而且角度也要把握好。現在李志已經能砍斷三捆草蓆,最後一刀刺穿一捆草蓆。
從技術上講,刺穿一個,比砍斷很多捆草蓆都要難。現在李志一般都是砍斷三捆基本沒什麼問題,能九成以上成功。最後的一捆的突刺,則就慘不忍睹。因為刺的力量和控制,尤其是在手腕上的壓力,比劈砍可要大的多了。
因此每次練完,李志都要用冰水敷手腕。要不然第二天可就會腫上一圈。
此時是今天的最後一組草蓆樁。李志刀尖衝前,雙腳碎步朝前衝刺,快到第一個草蓆時,李志不僅不減速,相反一大步向前,刀身上舉,然後氣沉肩肘,眼腕一致,從上往斜下劈。草蓆沒有歪倒,只是刀光一閃,半片草蓆便被削下,剩下的樁甚至都沒有歪倒。這一刀喚為劈刀式的小劈刀,特點是穩,准,狠。一刀成功,李志絲毫沒有停頓,他調轉步伐,收刀至身前,然後瞄準另一個草蓆樁繼續衝刺。這一刀練的是劈刀式的大劈刀,他依舊碎步衝刺,最後三部換大踏步朝草蓆斜後方衝去,同時刀身抬到斜後方,然後猛的擰腰沉肘,朝前方猛的斬出,之間刀光一閃,草蓆斷成兩段,如同被猛擊一樣向後飛去丈許。第三刀的草蓆正好就在收刀後的身前,李志再次發力,用第一刀一樣的小劈刀解決了第三個草蓆。然後三個踏步,朝最後一個草蓆裝突擊,最後一步他全力蹬向前,劍身和手肘收到極致,然後爆發的向前刺出。只見刀尖刺入草蓆,卻並未洞穿。巨大的反震力道不得不讓李志鬆開手少許。刀把歪倒,和草蓆一同往後飛出幾步。
「唉,又差一點。」李志惋惜的看著這個草蓆。只見直徑十五厘米的草蓆卷被刺穿了大約十四公分,只差一點點便能洞穿。
「殿下不必自責,今日又進步了半厘!怕是再練三五天,就能刺穿了!」
尉遲奪再怎麼拍馬屁,李志也知道越是往後越是進步的困難。但是他也不著急,因為他是不必上陣殺敵的。
馬周和張行成因此沒少念叨。太子以後豈能馬上治天下,刀劍處國政?但念叨歸念叨,太子自己的臉皮可是很厚,雖然他很尊重二位老師,但是練刀的師傅也是師傅不是?李志因此還自己說:「宰相先生,我不過是十六歲少年,貪玩好動豈不是很正常!」
馬周心裡大吼:「可是你兒子都快兩歲了好吧!?」
但是終究不能說出來,難道真的和一個鬼精又不要臉的滑頭計較嘛。
因此太子殿下實在是太過聰明,各種政治勢力決策鬥爭都一目瞭然,以至於馬周和張行成都生出廉頗老矣之感。因此也就不再強求了。
李志在練刀之際,新開的項目是什麼呢?
是地圖測繪。裴奮是河東裴氏的人,裴氏歷朝歷代以來,都是負責朝廷的地圖繪製的。晉朝年間,裴秀就提出了製圖六法:分率,准望,道裡,高下,方邪,迂直。裴氏一直都有會地圖繪製的人才。裴奮是個習武的大老粗,因此李志叫他找來了家族中一個會製圖的還未出仕的年輕後輩充作東宮侍衛,叫裴元朗,今年20歲,生得文弱俊朗,不善言談。
李志也並不在意,只是和他一起,製作了一台游標經緯儀。
游標卡尺在中國很早就出現了,出土的古物中就有東漢年間的青銅卡尺。因此在此時,文思院,也就是少府監所屬的皇家器物製作部門,應該已經使用上了一定精度的游標卡尺。
李志之前在做顯微鏡的微調螺絲時,已經用青銅合金做成了一批游標卡尺。製作過程很簡單就是用沙模具鑄造好尺身和游標,然後再進行打磨和刻度。李志沒有很精確的東西來確定度量衡,因此他使用一唐尺等於29.4厘米的換算,用唐大尺換回了一厘米的長度。製作了一批十分度,精度0.01毫米的游標卡尺。
然後他和裴元朗一起在單筒望遠鏡的基礎上,設計和試制游標經緯儀。首先,它有一個木製三腳架。架子上安裝基座,帶有四個旋鈕微調座。然後是一個垂線定水平的水準儀,基座上帶有一個液浮指南針和羅盤。這一部分用上好的硬木核桃木製成。再往上,是由青銅鑄造的器身。第一個水平角度盤,分為主尺和附尺。主尺為基座,往上能旋轉的部分有一個垂直旋轉的角度盤和望遠鏡筒。望遠鏡裡有定位的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