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風太大,無論他怎麼著急怎麼快速的撿著,卻仍然改變不了被吹散的現實,一顆心早已沒了任何形狀,只有漫天飛舞的花瓣,和喬以墨忙亂的身影。
顧尾鳶看著他,心中震驚。
其實連她都知道這麼大的風,想要將這麼輕的東西保存完好,根本就不可能,聰明如喬以墨,他又如何會不知道如此淺顯的道理呢?可是他還是在堅持著做著無用功,不肯放棄。
若是放在以前,顧尾鳶想,她一定會覺得他當真是傻得夠可以,明明知道沒有用,卻要這麼做,更何況,不過是顆沒什麼意義的紅星罷了,何必要弄得這麼矯情?可是,當這件事情當真發生在自己眼前時,她的心中除了震驚便是震驚,哪裡還感覺什麼矯情。
顧尾鳶小跑著過去,大聲道,「別管了,沒用的,吹散了就吹散了吧!」
今夜的海風極大,饒是喬以墨撿回了一手的花瓣,也被他已經揉得有些不成樣子,喬以墨瞧著他手中的花瓣,忽然有些頹然,「對不起,我還是沒能保護好。」
只這一瞬間的停息,玫瑰花已被帶到遠處,有些飛進了不遠處的海裡,有些早已不知去向。
顧尾鳶看著他頹敗的樣子,心中竟驀地浮起一絲心疼來,喬以墨這樣的男人,一向行走在世界的高端位置,習慣了被人仰望也習慣了自己雷厲風行所向披靡,不光是他自己,就連其他的所有人,也都覺得,單是喬以墨這三個字就象徵著無所不能,而像現在這樣無奈又頹然的樣子,她想,這個世界上恐怕也沒幾個人見過吧。
「其實,這些花瓣是否保存得好於我而言真的不重要,你也用不著如此……」
「可是,我卻覺得很重要……」他輕聲打斷她,他有些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的花瓣,眉眼低垂,「本來說要好好保護你,可是,我不但讓你在公司受了委屈,現在連這麼一個小小的承諾也遵守不了,我說過,要一直好好保存著直到你考慮好了答應我的那天為止,可……」
餘下的歎息被風吹散在黑夜裡,消失不見。
他的薄唇輕輕抿著,唇角微微下垂著,頹然,自責……
顧尾鳶抿了抿唇,微一猶豫,還是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將他手中的花瓣灑落隨風飄走,「你即便把這顆紅心擺得再好又如何,那不過是一顆死的心,即便它嬌艷欲滴美不勝收又如何,它依舊只是一枚死物,冰冰涼涼,沒有絲毫的溫度,我感受不到它的跳動。」她說著將小手移至他的胸前,那裡,一顆心臟強勁有力的跳動著,「可是這裡,我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得到,我感受得到它的屏幕它的活躍,我也感受得到它的炙熱。喬以墨,不管那顆玫瑰花瓣擺成的玫瑰花再漂亮再浪漫我再喜歡,也抵不過你這一顆有生命力的心。」
輕柔的聲音響在獵獵強風中,形成強烈的對比。
四目相對,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彼此之間流走著,激烈的碰撞,如同被風捲起的海浪,呼啦一聲,燦爛過後再次歸於平靜。
顧尾鳶猛然回過神來,「額,我……」
話音未落,她剛將眼神錯開,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畔是喬以墨的低吟,「謝謝你。」
顧尾鳶微怔之下聞言輕輕笑了笑,然後不知不覺間,她的雙手已然回抱住喬以墨。
顧尾鳶沒有發覺自己這無意識的動作,可喬以墨卻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雙手緩慢的抬起,然後輕輕的將他抱住,他心中一動,將她用力的抱緊,彷彿想要將這個擁抱牢牢的記住,深深的刻進自己身體裡的每個角落,讓每一個細胞都記住這個感覺,永久不能忘懷。
……
翌日清晨,顧尾鳶朦朧間剛一睜眼,便被嚇了一大跳。
kao——
顧尾鳶怒喝一聲,「啪」一聲將顧止祺近在咫尺的臉一掌拍開。
顧止祺不意顧尾鳶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大,這一巴掌又如此用力,他委屈的捂著自己的半邊臉,頗憤怒又頗心疼著自己的小臉蛋兒的道,「我長得這麼玉樹臨風你也好下手?顧尾鳶,你丫是故意的吧!」
顧尾鳶看著他疼得齜牙咧嘴捂著臉的樣子,尋思著自己剛才那一掌貌似確實是重了些,可這也不能怪她不是,她剛醒來就看見兩隻黑幽幽的眼睛這麼近距離的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她沒有一拳過去已經很不錯了,只不過是拍了一掌而已,雖說這一掌力道確實重了些,可她本就睡得朦朦朧朧的,突然這麼條件反射,哪裡還拿捏得準力道。
但看著顧止祺一張臉上又是哀怨又是憤怒又是委屈的樣子,顧尾鳶心中頗有些不忍,「誰讓你大清早的就嚇人的,我怎麼會知道一醒來就看見這麼大一雙黑眼珠子?」
「kao——老子要不是來叫你起床,我至於麼我!」
顧尾鳶聞言想著顧止祺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還是自己睡得太沉沒聽見鬧鐘醒的太晚了?她轉眸看了看窗外,眼見著窗外竟只剛剛翻了個魚肚白,她又不確定看了看鬧鐘,時針才指到六點的位置,她驚恐的抬頭,「顧止祺,你病了吧?」
「你丫才病了!」
「那不然你起這麼早做什麼,以往你可都是不挨到所有鬧鐘都響一遍絕不會起,難道你不是每天都踩著點兒去醫院的?今天忽然間這麼早就起來,這不是病了是什麼?」
顧止祺聞言,翻了翻白眼,「還不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顧尾鳶更是莫名其妙,一臉的茫然。
「是啊,快點起來穿衣服出門。」顧止祺終於放開他的臉,去拉顧尾鳶,妄圖將她拉起來,一邊解釋道,「我已經幫你跟婦科的范醫生約好了,她可是江城的權威,賣了我好大一個面子才肯這麼早去上班,為的就是能給你檢查。現在正好六點多一點,你起來洗漱洗漱咱們就出門,等檢查完了你還可以吃個早飯去上班,一點不耽誤你。」
顧尾鳶一邊阻止著他拉她的手,一邊覺得莫名其妙,她疑惑道,「什麼婦科的范醫生?我幹嘛看婦科啊,我不是胃不太舒服麼,怎麼又扯上婦科了?」
顧止祺聞言,動了動嘴,他哪裡曉得自己一時嘴快居然說的是婦科,他抿著薄唇,一雙眸子幽幽望著她。
「你自己好朋友多久沒了你難道不清楚麼?」
顧尾鳶張了張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是啊,多久來著,貌似都一個多月了啊……
回來這段時間她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整天都稀里糊塗的,也沒怎麼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由顧止祺提出來,她才猛然驚覺確實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了,可是以往她都很準時的……
顧尾鳶啞口無言的望著他。
「昨天我看見你吐成那樣,就察覺到不對,你那根本就不像是反胃。你之前最愛吃榴蓮,怎麼可能突然間就變得連聞也聞不得。雖然我是外科醫生,可你知道,我畢竟是醫生,總比你們要對身體敏感一些,所以,我才讓你務必去醫院檢查一下,可我看你肯定不會乖乖聽話,所以今天才特地幫你約了范醫生。」
顧尾鳶聽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那不是反胃,是……孕、吐?」顧尾鳶頗有些艱難的吐出最後兩個字來。
顧止祺點點頭,但見她此刻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於是又道,「其實也不一定,你知道引起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也不少,比如因為工作壓力和精神壓力,都有可能引發假性懷孕。」他說著又叮囑道,「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你必須要去醫院檢查檢查。」
顧尾鳶抿了抿唇,踟躕道,「我應該是假性懷孕吧?你看,我剛剛從美國回來,剛進公司就被莫名其妙的升了副總監,公司的那些老員工一個個都視我為眼中釘,恨不能趕快將我拉下副總監的位置,逮著一個打擊我的機會就絕不放過,我每天還要在公司和上頭那位鬥智鬥勇拼心理戰術,另外,你看,前段時間我還遇到了我的前男友,這就算了,沒想到他還是我們公司最大競爭對手龍洋的公子,這也就算了,顧煙還拍了我和他在一起的照片給了我的死對頭,我死對頭就將照片發給了公司所有人,還說我和他有私底下的來往,公司人人都要我給出一個交代來,只有我辭了副總監的位子才稍微平息了下來,而現在,我又負責月亮灣的案子,那個案子雖然剛剛開始,可我一個下手都沒有,所以我壓力真的很大啊……」她說著又自我肯定的點點頭,「應該是的,這麼大的壓力,我肯定是假性懷孕了。」
顧尾鳶流水賬似的敘說著,顧止祺聽著,心中卻是微微震驚,他們一直都認為小鳶這些年長大了也活得很好,一回來就進入喬氏,然後還升了做副總監,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在裡面居然受了這麼多的委屈,當然,她也沒有想到,顧煙居然會不顧情面到這種地步!
看著顧尾鳶有些晃神的樣子,顧止祺心中不忍道,「你別這麼擔心,這個還是要檢查之後才能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