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初平哈哈一笑,說道:「大人英明,想必娶德王的郡主也是這個用意。」
李開國點了點頭,一臉的陰沉,「這一次,本撫搞掉他九萬兵馬,如果朱由檢聰明,就不得不答應本撫的要求。你先等半個月,半個月後,本撫會讓你進賬至少三百萬兩。」
衛初平算了一算,笑道:「有這三百萬兩,咱們就能撐到夏收的時候。到時便能再收四百萬兩。」
李開國一怔,說道:「糧稅能收這麼多?不能盤剝百姓啊,百姓可是咱們的根本。」衛初平微微一笑,說道:「大人請放心,咱們收取的糧稅之所以會有這麼多,是因為將士紳們的田地都納了進去。自古以來,士紳都有免稅的特權,可是在山東這個地界,大人您只要說一句話,誰敢違背?」
李開國沉默一下,然後也笑道:「也好,就讓這個規矩在本撫這改一改,到時少不了在山東殺個人頭滾滾,還得扶一些新晉士紳上來。」
衛初平和李開國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開國皇帝,就拿朱元璋來說,他是乞丐出身,按說應該是十分厭惡特權階級的。可是他也不得不接受商人的資助,造反登基後也不得不給士紳們免稅的特權,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李開國想要完全靠百姓支持造反成功,那是不可能的。造反所需的錢糧物等不能全靠搶掠而來,也不能全靠自己發展。李開國之所以敢對士紳下手夠狠,那是他只對人,不對錢物。他殺了舊士紳的全家,扶植舊士紳同族變成新的特權階級。
但這一轉換之間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士紳的不納稅特權被收回。新士紳想要保住位置也必須依靠他李開國的支持,被逼得支持他。
所以衛初平十分的佩服李開國,大人儘管好殺成xing,但卻是有目的的殺。尤其是殺了舊士紳,扶持新士紳這一招,千餘年來或許也有人想到過,但真正敢幹的只有李開國一個人。
笑完,李開國令人開了酒席,就他和衛初平兩個人吃,也沒有要別人服侍。席間他們談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只是靈山衛軍政兩個系統裡卻有人徹夜難安,不住的暗地裡打聽。
第二日天還沒有亮,濟南城裡所有軍政的官員都聚集到巡撫衙門口,等待升堂。這次李開國還沒有回來。消息就已經傳出來了,靈山衛軍中有奸細。而且巡撫大人已經當場揪出四個人。據說大人只要用眼睛一掃。就能知道誰是奸細。
這自然讓許多心中有鬼的人感覺寢食難安,只是過了一夜,彷彿便老了十多歲似的。一旁熟識的官員便開起玩笑取笑起來,沒人知道這些人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終於天濛濛亮,巡撫衙門大門打開了,陶明望了眾官一眼。上前對李開國的親兵道:「敢問一下,大人什麼時候升堂?」
那親兵一笑,說道:「陶大人,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早?大人還沒有起床呢。不過昨晚睡前交待了。今天想必來的人不少,巡撫衙門裡太小站不下,大人說就在衙門前升堂吧,排班站隊的方便。」
陶明心中一凜,連忙再問道:「那什麼時候升堂呢?諸官都有不少事情要做,如果晚了,怕耽誤了公事。」
那親兵詫異的一笑,說道:「陶大人,我不過是個大人跟前的小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升堂。不過有件事小的想提醒一下陶大人,大人說的話你們這些官員最好記在心裡,我是從高密時就跟著大人的。如果你們敢將大人的話不放在心上,我敢保證,誰有這個心思全家都會倒霉的。」說完不再理陶明,轉身去摘了巡撫衙門上掛的燈籠,吹滅了收進府裡。
陶明大怒,他現在身為堂堂正三品提刑按察使兼濟南府文官之首的身份,居然被一個小兵教訓。他喝罵之聲剛要出口,忽然後面一名書記拉住他的胳膊,緩緩搖頭。
陶明轉過頭一看,正是他的好友。陶明忽然腦中一個靈光閃現出來,大人身邊的親兵對待他們的態度,一定就是大人對他們的態度,今天想必會有大事要發生。倒不是他後知後覺,而是陶明一向是個正人君子,對不屬於自己的事情從不過問,也從不打聽。
陶明畢竟不是傻子,他轉過身來,對各官說道:「大家都等著吧,大人還沒有起床。」說完他轉過身去,望著山東巡撫衙門幾個大字出神。
各官心中均是一抖,誰都不笨,知道有些事情不妙,這個時候,還是乖乖的吧。書記群中,劉無璋表面上平靜如常,心中卻是如滾水翻騰,他撇了一眼擠在人堆裡的另一個人,互相對了幾下眼色,然後慢慢走開躲到一根拴馬樁前,彷彿站累了,想靠一靠。
劉無璋閉著眼睛養神,過得一會,另一個人也走了過來,看別人沒有注意,低聲道:「咱們還得等多久?錦衣衛才會有消息傳過來?這都快把我急死了。」
劉無璋閉著眼睛低聲道:「只怕錦衣衛不會有消息傳來了。咱們也逃不掉了,聽天由命吧。」
另一人驚道:「你怎麼知道?你知道什麼?」
劉無璋低聲道:「你看一下左邊,小心點看,是不是有兩個人正在監視我們?」
另一人半斜著眼,用餘光一看,登時心驚肉跳,低聲道:「完了,咱們一定是暴露了,快逃吧。」
劉無璋冷笑道:「逃?往那逃?被李國給盯上你還想逃?癡人說夢。」
另一人道:「那怎麼辦?我可不想死啊,如果被大人抓住,我一家子都得被千刀萬剮啊。」
劉無璋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怪只怪朝廷沒用,這麼多兵馬居然打不過李國一萬五千人。別擔心,他們現在只是懷疑而已,卻沒有抓我們。一定是沒有證據,否則我們早就進了監牢。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你走遠點,以後我不找你,你不要主動找我。」另一人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然後慢慢的離開了。
這一等就等到ri上三桿,街上百姓漸漸了多了起來,看到一大群官員等在這裡,百姓們很是奇怪。有好奇沒事做的就看兩眼,過不多時,居然圍了一大梆子百姓在看熱鬧。
這讓靈山衛諸官全都不自在起來,讓人當猴子看可真不是滋味,可也沒人敢發火。而且有的人站的時間長了。腿都麻了,也不敢找地方坐下。
所幸終於巡撫衙門大開。數班衙役拿著殺威棒出來。迅速設置公堂。諸官精神一振,終於要開始了,大伙熬到頭了。
「通通通通……」聚將鼓聲響起,諸官早已經排好班,就在百姓們的眼皮底下走上堂去。三通鼓敲完,李開國一身巡撫的官衣走上桌案坐下。旁邊隨侍著衛初平。
陶明羨慕的望了一眼衛初平。雖然現在衛初平並沒有正式大明官職在身,但顯然,衛初平才是文官的領袖,誰讓他跟著大人最早呢。
李開國坐定。淡淡的道:「升堂。」三班衙役並沒有喊起威武,而是齊聲叫道:「大人升堂聚將,諸官拜見。」
衛初平帶著諸官跪倒見禮,李開國一擺手,說道:「起身吧。」
諸官站起,分列四班站定。李開國沉默一下,淡淡的道:「今天本撫將你們都召來,是因為你們中間有了背叛本撫的人,現在自己站出來,本撫給他一個機會,賞他全家自盡。若是被本撫點出來,全家皆剮三千刀。本撫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考慮,過時就別怪本撫心狠了。」
他話語淡淡,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諸官中有人大怒,有人慌張,有人四處亂看,想找出是誰。外圍的百姓聽到有奸細,全都大嘩,人人議論不停。
李開國也不去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拿起報上來的公文伏案處理。那一柱香緩緩的燃燒著,時間過得很快,一柱香眼看就要燒完了,卻還沒有人出來認罪。
到了這時,李開國已經批完數十份公文。也不是他速度快,而是他平日裡就要求用白話寫公文,而且開頭便要將具體事務簡寫出來。所以他一目十行,批得甚快。
終於一柱香熄滅了,還是沒有人出來認罪。李開國放下手中的筆,歎了口氣,說道:「本官是不是平日裡手太軟了?劉無璋、古大生、金西清你們回頭看看吧。」
被點到名的三個人心頭劇震,諸官一起回頭,只見三隊靈山衛軍押著數十輛囚車出現在百姓們身後。百姓們連忙讓開,讓囚車通過。
劉無璋、古大生、金西清同時叫道「娘,爹」「你們……」他們三人臉色慘白,他們的家人都在靈山衛,沒有想到李開國早就派人押他們的家人前來濟南府。可笑他們三人還以為李開國拿不住他們的證據,對他們沒辦法。
三人慘然跪倒在地,劉無璋對著金西清慘笑道:「沒有想到你也是,隱藏的夠深啊。」古大生則伏地連連叩頭,大叫道:「大人,我錯了大人,您剮我一個人吧,放過我的家人。我老娘已經七十歲了,幼子不過七歲,求大人放過他們,求大人放過他們……」他連連叩頭,額頭撞在青磚上砰砰悶響,都磕出血來。
被李開國直接將家人捉了來,他們就已經知道,全完了,抵賴在李開國面前是毫無用處的,什麼得要證據,在李開國那就是一狗屁。
李開國淡淡一笑,笑容中卻有無盡的殺機,對諸官道:「你們都說說,本撫該不該饒過他的家人?」
將官們情緒最大,在第一千戶的帶領下一齊叫道:「敢出賣大人者,絕不可饒,絕不可饒。」
文官們則是有些面目無光,被揪出來的都是書記群裡的。雖然軍隊裡聽說有四個人,但他們都死了。可現在有百姓圍觀,家醜外揚,登時便讓他們無法淡定了。但李開國問話,誰敢不回?
陶明帶著文官道:「大人,依律其母不可恕,可是幼子在可恕之列。請大人明斷。」
文官們齊聲道:「請大人明斷。」他們知道這回想保人是絕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保一下古大生的幼子,不至於讓文官們丟臉太狠。
李開國眉頭一挑,站起身來,對著百姓抱拳道:「本撫請教諸位百姓,該不該饒過他們家人?如果同意饒過的,站到左邊。如果不同意,站在右邊。」說著示意一下左右。
在場的百姓足足有幾千人,聽到劉無璋他們出賣李開國,他們有的痛恨。有得幸災樂禍,還有的純是看熱鬧。這回聽到李開國的話,立時忽拉一聲,有八成以上的人都站到右邊。
倒不是他們十分的喜愛李開國,對出賣他的劉、古、金三人十分的痛恨。而是道德上人就是痛恨二五仔的。所以他們只是對劉、古、金三人的行為痛恨。而且誅連對於古人來說是家常便飯。早就習以為常。
就是平常,也是多戶連保。一戶犯罪。連保受罰。不幹事的鄰居都要受罰,別說犯罪者的家人了。
李開國哈哈大笑,說道:「劉無璋、古大生、金西清,這不是本官要殺你們全家,而是百姓們要殺你們全家。來人,把他們全家當場千刀萬剮。剮足三天。」
立時他們三人便被拖了下去。三人早已經無話可說,只是古大生還在不停的叫道:「大人,給我們古家留一條血脈吧,我來世做牛……」
李開國猛然一拍桌案。怒道:「留一條血脈?留有何用,長大以後也做個奸細?」說著一指在場的官員,喝道:「今日之情形,非是本撫心狠,百姓們如何選擇,你們也看在眼裡。讀聖賢書,守道德。學武,講義氣。你們若是犯了和他們三人一樣的錯誤,本撫也決不會手軟。退堂。」
李開國離去之前,眼睛一掃堂下諸官,特意再盯著幾個人看了看,嘴角不住的冷笑。
諸將和諸文官早就心中凜凜,百姓們的選擇的確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眼看著李開國退堂走了,諸將官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聽到被千刀萬剮的三家人慘叫聲,個個都是不寒而慄。
陶明歎了口氣,說道:「大家散了吧,回去好好辦公,只要緊守本心,大人必不會虧待我等。」諸文官們互相拱拱手,無言散去。
諸將們則是平靜的多,他們倒是立場很堅定。剛才李開國一句學武『講義氣』深得他們之心。諸將們多是從百姓中來,識字不多,但純樸的道德還是有的。他們沒有文官心裡那麼多的彎彎繞,也就不太心驚。
衛初平跟著李開國回到後衙書房坐定,李開國淨了淨手,說道:「今天本撫為何要在百姓面前家醜外揚。你可知道為什麼?」
衛初平微微一笑,說道:「大人苦心,初平明白。」
李開國奇道:「哦,那你說說,本撫如何苦心了?」
衛初平道:「大人今天只所以家醜外揚,用意頗深。一是試探民心,震攝人心。二是弘揚道德,以示正統。三是示法於前,定例於後。以初平看來,大人最主要的還是第二弘揚道德,以示正統。」
李開國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本官一要試民心,二要震攝那些心有邪念之人。最重要的還是要看一看百姓心中對道德正統的認識。今日一看,證明本官的選擇沒錯,現階段明廷人心未失,做什麼事情還是要打著明軍的旗號。」
民心確是非常奇特,雖然劉、古、金三人是為正統明廷做事,但他們是奸細。而李開國雖然竊取明官,但他對百姓好。百姓們潛意識中,朝廷派兵打李開國,定然是皇上被蒙蔽,身邊有小人。所以對劉、金、古三人反叛十分痛恨,寧願自己欺騙自己相信李開國才是正統的大明好官。
衛初平笑道:「大人果非常人,現在想必皇上正在頭疼大人的事。是不是再發一封奏章催一催?」
李開國想了一想,說道:「就寫一個半月後,本撫將迎娶郡主,讓皇上給明旨賜婚。」
衛初平一拍桌子,叫道:「大人果然高明,初平怎麼沒有想到,如此一來,皇家嫁女如果沒有皇上明旨,定然會讓皇家蒙羞。所以皇上除非派兵前來再打濟南府,否則就只能認了。還有大人,您說那半個月就有三百萬兩銀子,就是想從德王府裡光明正大的拿吧。」
李開國哼了一聲,說道:「你這馬屁拍得也太明顯了。別廢話,快寫吧。」
崇禎皇帝果然非常頭疼。一下就丟了九萬大軍,而且還讓懿安皇后受到驚嚇。其實他的確是想殺懿安皇后的,但卻又不能做得非常明顯,因此便交由天來定。誰料到那個李國居然也不靠譜,沒有真的將懿安皇后殺掉,反而讓懿安皇后識破他的用心。
因此在南陽行宮,懿安皇后不過才歇息兩日,便由河北兵馬護送繞道前往南京,卻並不回轉京城。這些不能言說之事也就罷了。那九萬明軍卻不能不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於是兵部尚書張鳳硯成了替罪羊,被崇禎皇帝逮捕入獄,這才平息朝野非議。
但他才剛剛擺平,京裡又亂了起來,因為李開國的奏折又到了京城。
ps:悲劇了,編緝說我自己能調,傳上去一看不行。等編輯幫我再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