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腥紅的、柔軟得像靈動的小蛇一樣的舌頭靈活地在一個紫紅色的老葫蘆口上身舔來舔去地打著圈,腥紅而細長的舌頭昂著頭,急切地等待那葫蘆裡緩緩滴下來的酒。舌頭期盼了好久,紫紅色的老葫蘆像與老舌頭在捉迷藏一樣,千等萬盼了半天都沒有滴下來一滴。
舌頭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葫蘆口回到了溫暖的家,葫蘆口外面又換上了一雙眼睛。一雙眼角蝕刻著一道道深深的,彎彎的皺紋,皺紋比老樹的皮還要深,皺紋圍繞著一雙的不停地眨巴的小眼睛,眼旁皺紋雖然很深但皮膚卻緋紅而且有光澤,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實在太多了,皮膚被催得緋紅緋紅的,那一雙泛著模糊迷離的眼睛往葫蘆裡不停地張望,似醉非醉的眼睛還是不願意離開那吸引舌頭的老葫蘆。
薄薄的兩片嘴唇中央,發出極不相信葫蘆裡己經沒有酒的聲音,那聲音蒼老、混濁「沒了?怎麼搞的,真沒了?又沒了?」,喉嚨狠狠地「咕嚕」一聲,嚥了一口口水,一雙瘦骨嶙峋的老手極不情願地把紫紅色的老葫蘆放在一塊被磨得油光發亮的大石頭上。
一名踔厲風發的消瘦老道士緩緩地站了起來,站在這塊油光發亮的大石上,迎風而立,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彷彿他就不是這世上的人,而上天上的仙。
「又五十年了,唉~」一聲男人耐人尋味的聲音從的嘴裡發了出來。「最後五十年了」,「釀酒去!」,呼地一下,老道士己消失不知蹤影。
千里之外的北方有一座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玉龍雪山,它像一條臥龍自西向東盤在雪地裡,混身雪白,位於龍頭位置下方朝南有一個天洞,猶如巨龍的張大了的嘴,正在怒吼著,這是玉龍雪山的玉龍雪泉眼,一個個晶瑩的珠泡在一個小的池子裡不停地往外飛騰,池水很深,一眼看不到底。小池連接著下方的是一個稍大一些的池子,池水平靜如鏡,沒有一絲的雜質,更像一塊純潔的白玉靜靜地睡在那裡,池水越過池邊彙集成小河流向遠方。
那位精瘦的老道士把紫紅色的葫蘆向小池一拋,葫蘆懸在半空,嘴朝下。
「滿!」老道士喊了一聲,只見小池的水一下子全沒了蹤影,只剩下池底淺淺的池水與滿池底的沙粒。老道士收回葫蘆,心滿意足地笑了。原來這玉龍雪泉的水都被老道士給裝進了。
玉龍雪山的氣溫很低,但這裡卻異常溫暖,老道士看著己經快沒有水的小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對著小池說道:「你慢慢的就會填滿一池了,我可是五十年才來這麼一回,也別那麼小氣啊。這玉龍雪顏露可是釀酒不二之選,再說了,這是我最後一次來了,再過五十年這千年的牢我也刑滿了。」
玉龍雪顏露汩汩向小池流著,像是不停地抱怨,發出無耐的冒泡聲。
老道士看著己裝滿的葫蘆,不知從哪裡拿來了一顆綠色和藍色的丸子投入了葫蘆裡,封好塞子搖了搖,脫了道袍跳進玉龍雪泉眼旁的一個池子裡泡起澡來了。
老道士瞇著眼享受著雪泉水的滋潤,回想著起這近千里的放逐,無耐地搖了搖頭,「唉,還有五十年,老道我可就回歸仙道了,哈哈哈~」。這老道便啊啊哈哈地唱起心頭小調。「這酒魄丹和息木丹也沒剩多少了,得在回去前再煉上幾爐才行,省得以後沒這麼香,這麼醇的酒,這人間的酒雖不比仙道的酒,但是還是很有個性地嘛,有空的時間,自我調劑調劑也不錯,哈哈哈」。說完忍不住又打開葫蘆喝了起來。
這老道士叫無眠子,因在仙道醉酒鬧事,受罰被貶在人間限酒千年,現在己經刑滿950年了,還剩下50個年頭,其間不得干預人世間的事,每天只能飲酒六次,每次只能九斤,喝夠千年,但這酒量讓他不上不下,只能過過乾癮,想醉也醉不了,這也是對無眠子醉酒之罪的懲罰。人間的酒對於仙道的人而言,相當於是假酒、劣酒了,沒想到無眠子喝了近千年,卻也成為了名優產品。
老道士寸步不離的這個紫紅色的老葫蘆內有二層空間,第一層可裝生靈999萬立方米;第二層可儲存物品99萬立方米。第一層靈生界,種滿和養殖了仙道各類生靈動植,但主要是五行丹的主要材料,近千年裡來無眠子只記得喝酒,喝了就睡,睡了再喝,所以第一層靈生界他基本上未使用。第二層固封界除了儲藏了五行丹和酒魄丸外,就只有那無眠子的最愛——「醉不倒酒」,這第二層卻每五十年必空一次,因為裝一次的酒只能讓無眠子夠喝五十年的。五十年能喝99萬立方米,這酒量是雖然是被限制了,但也已經是仙道少有,人間無雙的。無眠子認了第二,絕對沒有人敢認第一,但這限酒刑罰卻讓他心裡癢個不停,但在這裡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聽,他也沒辦法,受制於仙道法則,也只能乖乖地接受。
這藍中雜白的酒魄丹是無眠道長的最愛,由於練丹的材料全來自人間,所以它的功能雖然是最小的,只能用來釀酒,卻是無眠道長最珍惜的寶貝,喜愛之情比五行丹更甚,畢竟這丹能讓他找到酒醉的感覺。一顆酒魄丹可釀酒99萬立方米的酒,酒香飄千里,香醇晶瑩,濃烈似火,65度的酒,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了的,酒名叫「醉不倒」。只要喝上半杯,就會讓人似醉非醉,但是想醉,卻不能;想清醒,也不能,加上一顆息木丹,能將酒的精華提醇,加速發酵,這就是無眠子在人間受刑期間,喜歡喝這「醉不倒酒」要找的那種醉酒的感覺了。
那綠得像新長出的葉子的息木丹是五行丹中的一顆,就這樣的一顆息木丹可以在瞬間的時間內,使萬物生靈,迅速生長將近一千年的時間,但是在這裡卻被無眠子作用催化新釀的酒變成千年老酒用,真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了。
傍晚時分,老道心滿意足地提著寶貝葫蘆回臨近東海的雲海山腳,東海的雲海山山型像一隻展翅停歇的雄鷹。它背向東面的大海,向西面張望著,東面鷹背臨海,可以看到海浪拍打著鷹背的懸崖上,西面環繞著雲海山腳是一條大江,江面很寬,把雲海山與大陸隔開,連接著東海,使雲海山遠看更像是一隻雄鷹立在東海面上休息樣突兀。江的東面長滿了方圓百里的奇怪的六角型的竹子,竹林裡人跡罕至,因此越是靠近雲海山,裡面的雲霧越濃,濃得即使是正午,也找不到路。整座雲海山上沒有任何一種動植物可以在上面生長。這雲海山就是無眠子的住所,為了不讓人打擾,特地打造成這雲霧迷漫的樣子。無眠子就住在雲海山上的,鷹嘴洞。
無眠子回到這裡後,酒裡來,夢裡去地又匆匆渡過了四十年,再過十年就刑滿了。這時無眠子為了在回歸仙道前,在人間取材再練幾爐酒魄丸,來到山下的六角翠竹林附近。他到邊走邊唱,欣賞著雲海山下的景色,在這雲海山居住近千年了,極少下山走動,偶爾下山,也是在這竹海旁的大江邊,或者到千里之外的玉龍雪山泡泡,他可算得上是仙道中的宅仙了,除了喝喝酒,根本就不會出門訪友什麼的,不過這人世間也沒有他的什麼友可以讓他訪。這裡有無眠子最喜歡的六角翠竹。剛泡完玉龍雪泉的無眠子,現在又脫下道鞋泡起腳來了。
這山中江水與玉龍雪泉的水根本不能一比,無眠子無奈自嘲地笑了笑,正想起身,聞到江水一絲隱隱的血腥氣息,不覺眉頭一皺,起來向上遊走去。
邊走邊想,這江水山上都不可能有任何的生物,甚至靠近這雲海山的海域也寸草不生,別說魚了,連小蝦米都沒一條,因為這是仙道劃給他人囚牢,近千年來從未看到過有任何生物靠近,所以他在這裡孤獨了千年,突然聞到血的味道,感覺奇怪也立即警覺起來。一把將收起剛找齊的材料收到葫蘆裡,馬上加速向發生血腥味的地方奔去。
在東海與雲江彙集處正飄著一個人,血正是從這名男子身上不停地滲出,染紅了江水。
無眠子甩出手中的拂塵,把江中的人拉了上岸。這個人的胸前緊緊地纏繞著一個包袱,包袱頂住他的下巴,腰上圍著一個黑色的輪胎,手裡還緊緊地抓住一把刀,淹淹一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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